逢云山深處,鄴城東門。</br> 這里已經是大炎邊境,再往前走上幾里地,就到了東秦過境之內。</br> 因為此地是兩國交界之地,所以人煙稀少,但放眼望去,卻能看到一排排軍營遍布。</br> 徐懷安躲在一塊大石頭背后,面色凝重。</br> 跟長公主分別之后,他便一路順著逢云山山脈來到了此地。</br> “娘的,這些倭寇果然沒安好心。”</br> 徐懷安忍不住咒罵一句,他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就險些撞上了對方在山林里分散的幾個士兵,所幸的是那些士兵顯然并沒有想到這山里面還會有人,加上他們只是到樹林里去撒尿,倒是被徐懷安輕松繞過,一路來到了這片軍營之外。</br> 可當他看清楚軍營中的景象之后,即便是一向膽大包天的他,也被嚇得腿軟。</br> “奶奶的,之前傳消息回京都的人不是說,倭寇只有一萬人么?他娘的這哪里才一萬人,光是戰馬都他娘的有一萬了。”</br> 徐懷安身旁,一團情報連連長趙連破口大罵道。</br> 他們原本是想靠近一點去看軍營中的分布情況,可看清楚這里的情況之后,卻都被嚇得傻眼了,</br> “徐團長,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br> 趙連雖然郁悶的不行,可他也很清楚,這個消息必須立刻傳回軍營,告訴陳修然。</br> 一旦讓這數萬人的大軍越過逢云山,錦城之后,是一馬平川,任由大軍馳騁。</br> 而且這周圍有數萬敵軍分布,如果一個不慎,被他們發現,恐怕整個情報連都要全軍覆沒。</br> 徐懷安稍加思索,就得出了答案。</br> 雖然他們還沒摸清楚敵軍的具體情況,可光是現在得到的消息就已經足夠。</br> 如果他們不慎被敵軍抓住,只怕他們是什么消息也送不回去了。</br> “兄弟們,立刻啟程,返回逢云山,將此事告訴陳修然那個白癡。”</br> 他說完便起身朝著逢云山的方向走去,四周并沒有其他人,所以從這里折返回去,還算比較安全。</br> 可剛走出幾步,卻忽然聽見不遠處竟然傳來一陣哭喊聲。</br> 徐懷安的腳步不禁頓了一下,回頭瞇著眸子,看了一眼軍營的方向,卻什么也看不到。</br> 一名手下將望遠鏡遞了過來,在望遠鏡的協助下,徐懷安這一次倒是終于看清了哭喊聲的來源。</br> “混賬!!真是一群畜生!!”</br> 徐懷安勃然大怒,雙目血紅。</br> 軍營之內,竟然能看到一群平民裝束的百姓,正在搬運貨物,其中不乏老弱婦孺,幾個小姑娘看樣子應該是筋疲力竭,手中的麻袋摔落在地。</br> 在他身旁,幾名士兵正在用皮鞭抽打他們。</br> 那慘叫聲猶如殺豬一般。</br> “他奶奶的,你們先回去,老子這就去給他們報仇!”</br> 徐懷安低喝一聲,抄起一把燧發槍就朝著軍營的方向沖去,可他剛沖出去兩步,趙連立刻追了上去,將他死死抱住:“徐團長,你做什么?”</br> “你松開我!”</br> 徐懷安人高馬大,一把就將趙連摔在地上,眼里閃著冰冷殺氣:“這些混賬簡直不是人,我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大炎的同胞受到這般屈辱?”</br> 徐懷安雖然在京都時可沒少欺男霸女,可也僅限于在他們面前賣弄威風,可從沒有像這般欺負他人。</br> 如今見到這泯滅人性的一幕,他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大腦,恨不得立刻沖入敵營,將那些士兵全都碎尸萬段。</br> 他邁步準備再次動身,卻被趙連又一次攔住。</br> 這一次,徐懷安的臉色沉了下來:“趙連,你當真要攔我?”</br> 他悄然間將拳頭握緊,心中已經暗下決心,如果趙連當真要在攔住自己,他不介意先打翻趙連,再找徐懷安的麻煩。</br> 可趙連卻一臉堅毅之色,毫無畏懼:“徐團長,既然我們是一同行動,那便是一個整體,如今你要殺入敵營,又怎能忘了我們?”</br> 趙連邁步上前,與徐懷安并肩而立,看向敵軍軍營方向:“我等作為大炎士兵,又豈能眼睜睜看著同胞受難?”</br> “殺入敵營的人,帶我一個!”</br> 話音落下,在兩人身后,其他士兵也都同時上前,齊聲道:“團長,算我一個!!”</br> 聽到眾人齊刷刷的聲音,再見到他們堅定的面孔,徐懷安愣了。</br> 他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嗎,不解問道:“諸位,這次一去,多半九死一生,你們都想好了?”</br> 在場眾人皆是神色堅定,聲音鏗鏘有力:“戰死沙場,死而無怨!!”</br> 眾人目光匯集在一起,沒有絲毫懼色,哪怕他們知道,就這么闖入一個數萬敵軍聚集的軍營,多半只有死路一條,可他們卻依舊沒有半點猶豫。</br> 梁休曾不止一次的對他們說過,作為他手下的士兵,所做所行,都是為了大炎和平,為了庇護百姓平安。</br> 今日他們為了自身安危,怯而畏戰,豈不是違背了他們原本的信念?</br> 徐懷安的眼眶有些濕潤,忽然笑了起來:“你們這群白癡,真是沒有一點腦子,既然你們都這么想死,好,我就成全你們。”</br> 他忽然轉頭朝著人群中一個面色還有些稚嫩的小家伙看去,開口道:“小瓜,你家里還有爹娘要你伺候,你現在立刻回去,將這里的情況告訴陳修然!”</br> 他說著,那小家伙也愣了一下,但隨即搖了搖頭道:“我不,我也想跟著團長一起殺敵!”</br> 可他話沒說完,就被徐懷安用槍管子頂在了腦門上,沉聲道:“我是這支隊伍的長官,你若是不聽我的話,我一槍崩了你!”</br> 少年被徐懷安的話嚇得愣在原地,情報連的其他兄弟們也都勸說道:“好了,小瓜,團長這也是為了你好。”</br> “是啊!你家里可就你一個兒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爹娘怎么辦?”</br> 眾人一頓語重心長的勸說,反而讓原本還想堅持下去的少年,開始動搖。</br> 看著徐懷安冷冰冰的目光,他咬了咬牙,道:“團長,兄弟們,各位保重!”</br> 說完便有淚水奪眶而出,轉身便朝著山上走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