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后,明月島南岸。</br> 此時已是深夜,此前被梁休派出去埋伏在島上的士兵們已經全部歸隊,都在朝著島上張望,等著孫越歸來。</br> 不知是誰指著樹林深處,興奮大喊了一聲:“將軍回來了!”</br> 密林中傳來一陣動靜,士兵們循聲望去,果然瞧見樹林深處,一隊隊士兵走了出來,領頭之人正是孫越。</br> 但孫越的臉色并不好看。</br> 帶著軍隊回到軍營之后,面對歡呼雀躍的士兵們,孫越卻只是擺了擺手,道:“大家都去休息吧,各部隊的長官負責統計好傷亡情況,匯報給我!”</br> “明日一早,本將再論功行賞。”</br> 看著士兵們逐漸退下,孫越卻依舊呆呆站在軍營門外,看著海上夜色,不知在思索著什么、</br> “孫將軍怎么還不休息?”</br> 梁休的聲音突兀在他身后響起,孫越回過頭去,慌忙道:“末將孫越,見過殿下!”</br> “起來吧,在本宮面前,何必有這么多的禮節?”</br> 梁休看著孫越滿面愁容,忽然笑了起來:“南境一戰,你手下的兵死了幾萬人,怎么不見你如此悲痛?”</br> 他又怎么會猜不出來,孫越這一臉郁悶的模樣,分明是因為今日一戰,他有不少的手下都因此陣亡。</br> 海風吹過,帶起一陣沙沙聲。</br> 孫越在沙灘上坐下,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骸暗钕拢谟鲆娔阒?,孫越從沒想過這一生的目標是什么?!?lt;/br> “只覺得能混口飯吃,在軍營中出人頭地,就足夠了?!?lt;/br> “可是在殿下身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情誼,所以我不想死,也想讓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好好的活下去,能過上好日子?!?lt;/br> 他說到這里,抬頭看了看滿天繁星,忽然自嘲的笑了起來:“殿下放心,只要是打仗就會死人,這一點我很清楚,不過是我有些小小的私心罷了,該給殿下賣命的時候,我絕不會有半點猶豫。”</br> 梁休盯著孫越的臉龐,這張臉龐很年輕,還有幾分文人的書卷氣,很難想象眼前這個斯文的年輕人,是放眼大炎,也能排進前一百的將領。</br> “你錯了?!?lt;/br> 梁休忽然搖了搖頭,反駁道:“本宮也同樣不希望你們會死,所以本宮暗地里一直在做努力,要不了多久,蒸汽機就能問世,有了蒸汽機,本宮就能制作更多類型的武器?!?lt;/br> 他頓了頓,又朝著軍營的方向看去,笑道:“大哥,你也出來聊聊吧。”</br> 李鳳生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笑道:“三弟,你我兄弟兩人,可是有些日子沒有這樣坐下來了?!?lt;/br> 一番話讓梁休心中更加感慨。</br> 是啊,他現在的攤子越來越大,似乎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往前走的時間長了,偶爾停下來歇歇,也讓人感覺十分不錯。</br> 李鳳生也同樣在沙灘上坐下,沖梁休揚了揚下巴:“三弟,你剛才說到一半的話,繼續說吧?”</br> 梁休也不客氣,微微點頭,又接著說道:“不知各位對當今的局勢有什么想法?”</br> 孫越和李鳳生皆是一愣。</br> 他們好像都感覺自己在做什么大事,可被梁休這么一問,卻又突然發現,他們腦袋里只有一片茫然。</br> 如果是在兩個月前讓他們回答這個問題,那他們的看法肯定跟梁休脫不了關系。</br> 那時的梁休還在跟大炎境內的各方勢力爭斗,但從整體的局勢來看,始終都是梁休占據的上風。</br> 可大炎境內平定之后,他們才發現,原來在大炎之外,還有這么多的勢力。</br> 無論是東境突然出現的倭寇,還是跟南粵墉王有所牽扯的吉利國軍隊,都有著他們此前根本沒有見過的能耐。</br> 這每一個突然出現的勢力,對大炎來說,都充滿了挑戰。</br> 當他們看不清眼前的局勢之時,他們能感受到的,只有迷茫。</br> 梁休倒也沒打算讓他們說出點什么。</br> 這并不是他對兩人有什么意見,而是當今世界的格局,就如同一片波濤洶涌的海洋,每個人都是置身于海浪中的一條小魚,有些人置身于還算平靜的水域,卻被巨浪擋住了視線,有些人被巨浪裹挾著,高高捧起,再重重砸下,摔得粉身碎骨。</br> 如果不是有了前世的記憶,讓梁休可以站在接近于上帝視角的地方冷眼旁觀,恐怕他現在也只會是被浪潮卷起的其中一員罷了。</br> 即便如此,現在的他也頂多是個手持魚線的漁翁,或許能有一葉扁舟的立足之地,可稍有不慎,同樣也會翻船。</br> “各位的看法都有可取之處,但在本宮看來,卻都太過局限?!?lt;/br> 梁休搖了搖頭,對眾人說道:“你們眼里,只看到了他們對大炎的挑釁,以及會給本宮帶來壓力,可在本宮看來,這卻是一個絕佳的機會?!?lt;/br> 從東瀛以及吉利國透露出的信息,再加上他們所擁有的科技樹,如果跟梁休前世相比,如今的西方世界正處于大航海時代,而跟大炎近在咫尺的東瀛,更是在經過數百年的閉關鎖國之后,因為一場戰爭痛定思痛,開啟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br> 雖然這里是另一個世界,從各國的特性依舊和前世相同。</br> 比如西方人那特有的狂妄,以及東瀛人的卑鄙無恥。</br> 對梁休來說,這些信息都可以幫他判斷出如今世界的格局。</br> 在梁休的前世,那時的東方正處在戰亂和內耗之中,幾次都沒能趕上世界的浪潮。</br> 可是這一世,梁休已經憑著自己的實力順利的控制住了整個大炎的局面,如今的他,有足夠的的資本下場博弈。</br> 而且在梁休看來,這張覆蓋了全世界的賭桌上的其他賭客中,能跟他做對手的人,寥寥無幾。</br> “只要大炎繼續穩步發展,本宮不僅能順利驅逐那些敢侵犯大炎的人,而且還能以此作為契機,控制更多的土地、”</br> 他的雙眸中,充斥著野心。</br> 他并不是個好戰之人,可他更清楚,一味的保守軟弱,并不能換來他人的尊重。</br> 手里沒劍,和有劍不用,可不是一回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