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士杰能怎么辦?他也很絕望。</br> 糧食到了,十萬流民得以活命,再說太子草菅人命,誰信?</br> 而原本可以雪中送炭的譽王,這會兒也被打進了宗正寺。</br> 這時,哪怕再死咬太子,也沒有任何意義了。</br> 因為誰都看得出來,這罪名根本就不成立……</br> “是老臣的疏忽,調查不周……”</br> 陳士杰雙手貼在額前,重重地磕在了地上。</br> 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聲音滄桑無力。</br> 輸了。</br> 輸的不僅是前途。</br> 還有世家大族,幾十年來的布局。</br>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落在了梁休的身上,目光怪異。</br> 本來還以為會是一場勢均力敵的交鋒,結果太子不按常理出牌,把勢均力敵變成了全面戰場。</br> 陳士杰面對著滿朝文武的口誅筆伐,而太子,憑借著這股氣勢,取得了壓倒性勝利。</br> 燕王看著梁休,眸色深邃,但深邃中卻透著一股深深的忌憚,他這時都在想,如果不是在暗處布局,而是真刀真槍地和梁休對著干的話,自己有可能還真不是梁休的對手。</br> 因為他發現,被刺殺醒來后的太子……太邪乎。</br> 有時看似天正無邪胸無城府,但做事,卻總總會有一樣不到的結果發生。</br> 而炎帝此時看著梁休,眼中也充滿了贊賞,別說,這小混蛋被刺殺醒來后,好像朕遇到的事,也越來越順利了。</br> 看了陳士杰一眼,炎帝的眼中透過一絲的冷意,“陷害太子,其罪可誅。</br> “來人,摘掉陳士杰的官帽,革職查辦,打入天牢,嚴加審查?!?lt;/br> 兩名御林軍立即走了進來。</br> 梁休自然不能讓御林軍把陳士杰帶走,如今大炎內憂外患,動了陳士杰,就等于動了整個京都的豪族。</br> 而一旦動了京都的豪族,天下豪族紛紛自危,他們手中有錢,要是招兵買馬舉兵謀反,那可就操蛋了。</br> 梁休還想安靜地多做幾年太子呢,這個時候怎么可能允許天下大亂。</br> 反正炎帝的目標,是瓦解世家大族在京都的影響力,同時又從士家大族的手中獲得錢,再用錢去平叛,賑災,剿匪……</br> 說點直白點,炎帝就是想要找個借口,搶劫世家大族。</br> 只不過手段很血腥……</br> 梁休自然不喜歡血腥的辦法,他有更好的辦法。</br> 那就是——經濟瓦解。</br> 你士家大族不就是有錢嗎?老子就從經濟上,對你們進行全面狙擊,看你們還怎么聚集影響力。</br> 所以。</br> 眼看兩個御林軍的士兵即將陳士杰帶走。</br> “父皇,兒臣以為左宰這些年為了大炎,也是鞠躬盡瘁。</br> “因為這件事,就將其拿下入獄,實在有些不近人情了。”</br> 梁休趕緊上前兩步,沖著炎帝擠眉弄眼道:“兒臣愿替左宰求個情,望父皇恩準?!?lt;/br> 此言一出,大殿上頓時一片寂靜。</br> 眾人看著梁休,臉色錯愕,怎么也沒想到,梁休這個時候,竟然給陳士杰求情。</br> 沈濤,劉溫等人,卻是滿臉欣慰,太子殿下多好的孩子,遭到了這么大的委屈,沒有絲毫的怨恨,還寬宥了敵人,仁慈??!</br> 就連陳士杰,也是一臉的震驚,瞪著一雙老眼看著梁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br> 炎帝也險些從龍椅上蹦了起來。</br> 小混蛋,朕布局了這么久,就是等這一刻,你又想給朕鬧什么幺蛾子?</br> 不過,他看到梁休正沖著自己擠眉弄眼,一時也發作不得,只好陪著梁休把戲演下去,聲音沉沉道:“哼,陷害皇子,乃是抄家滅族的大罪,豈能因你一句求情就作罷?!?lt;/br> “可是,兒臣并沒有受到什么實質性的傷害??!”</br> 梁休聳了聳肩,撫額痛心疾首道:“說到底,左相也是被世家大族利用了而已。</br> “父皇讓兒臣賑災,卻不給兒臣任何援助,才讓世家大族以為,兒臣再打他們的主意,這才把左相退出來,陷害兒臣。</br> “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世家大族,而非左相。</br> “所以,兒臣請求父皇,給左相官降兩級,以示懲處即可……”</br> 聞言,眾人都懵了,謀害皇子,這可是大罪啊,只官降兩級,也太兒戲了吧!</br> 陳士杰也是滿眼震撼,官降兩級,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恩賜。</br> 但是。</br> 太子真會那么好心?</br> 炎帝嘴角也是猛地抽了抽,猛地瞪了梁休一眼,小混蛋,你到底要干嘛?</br> 見到炎帝快發怒了,梁休哪里還敢賣關子,繼續道:“至于世家大族,他們這些年,對我大炎,也算殫精竭慮。</br> “雖說沒有對兒臣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父皇又是天下難得的明君、仁君,也就一起赦免他們的死罪吧!</br>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然我大炎的威嚴何在?</br> “因此,兒臣建議,京都趙、孫、李、霍四大世家,各自罰款五百萬兩。</br> “其余凡是參與此事的世家,也各自罰款兩百萬兩。</br> “三天內,銀子必須入庫戶部。</br> “否則,罰款或抄家滅族,他們自己選擇。</br> “左相,你覺得呢?”</br> 梁休笑意吟吟地看著陳士杰。</br> 而陳士杰,此時臉色一片漲紅,憤怒得渾身顫抖。</br> 就說太子沒有那么好心吧!這是在剝世家大族的肉。</br> 炎帝聞言,眉頭微皺,錢雖然是他的目的,但不是最終目的,他的最終目的,是瓦解世家大族在京都的影響。</br> 梁休此舉,也只是解決了其一而已。</br> 但想要看看梁休有沒有后招,他也沒有說話。</br> 而劉溫、沈濤等人眼睛已經亮了起來,特別是沈濤,這時已經掰起手指頭開始算賬,歡喜得就像個孩子,好多錢……</br> 陳士杰沉吟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殿下能做主?”</br> 但五百萬兩……對于京都豪族來說,并不是什么大錢,五百萬兩換家族覆滅,這樣的買賣明顯很劃算。</br> 梁休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什么,大手一揮,道:“自然能做主。</br> “哼,你們想要阻止我父王瓦解世家大族在京都的聲望,那是做夢。</br> “但我父皇若是動手,太過血腥。</br> “本太子不想看到無辜的人,因為你們而失去性命。</br> “所以,本太子會親自動手,三年內,兵不血刃瓦解掉所有世家大族!</br> “當然,你們可以用一切手段阻止我,但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本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