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士忠:“……”</br>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愣住了。</br>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梁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 梁休等待片刻,見無人說話,似乎都在冥思苦想,直接開門見山道:</br> “諸位大人不用想了,為人師者,最重要的不是學(xué)識,而是德行!”</br> “什么?!”</br> 崔士忠等人微微變色,似乎想起了什么。</br> 而群臣之中,也不乏有人目光發(fā)亮,露出明悟之色。</br> 梁休嘴角微挑,這個時候,融合的少年太子扎實的學(xué)識功底,便派上用場。</br> 只見他繼續(xù)朗聲道:“古之圣賢《禮記》有云:為人師者,德以配天地,必先正其身,而后才能教書育人。”</br> “可見,圣賢對于門下弟子的德行,有多么嚴(yán)格的要求?!?lt;/br> 梁休瞥了一眼崔士忠,意有所指道:“如果有的弟子心術(shù)不正,德不配位,又哪來的資格教書育人,為人師表?”</br> 這番振聾發(fā)聵的話,不啻于一道驚雷,令很多人都陷入了沉思。</br> 他們無法反駁,畢竟梁休所說之言,確實是出自古之圣賢的著作。</br> 只不過,他們平日讀書之時,下意識忽略了而已。</br> 畢竟,金無足赤,人無完人。</br> 真要做到德才兼?zhèn)?,品行一流,才能給人當(dāng)老師。</br> 試問,這天底下又有幾人能做到?</br> 大多數(shù)人之所以選擇讀書,都是沖著書中的黃金屋、顏如玉和千盅粟而去。</br> 如果要較真,先天就心術(shù)不正。</br> 短暫的沉默過后,反應(yīng)過來的崔士忠,老臉泛紅地辯解道:“太子錯了,誠然,上古圣賢確實說過這樣的話?!?lt;/br> “不過,正己身,只是圣賢對為人師者的期許,并非強(qiáng)制要求?!?lt;/br> 他一副理直氣壯地道:“況且,老夫自入仕以來,自問未曾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反而育人良多。</br> “不敢說高風(fēng)亮節(jié),但德不配位,總歸言過其實了吧?”</br> “看來,崔學(xué)士也知道自己德行不夠啊?!?lt;/br> 梁休這樣說著,差點又惹得崔士忠暴跳如雷。</br> 少年太子沒有理他,依舊說道:“不過在孤看來,崔學(xué)士有些說得太保守了,本就老而無德,又何必掩飾?”</br> 崔士忠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梁休怒道:“太子,你敢說老夫無德?!”</br> “你有嗎?”</br> 梁休驀然挺胸抬頭,一步步逼近崔士忠,臉色肅然道:“崔學(xué)士飛揚(yáng)跋扈這么多年,做了多少缺德事,恐怕連你自己都忘了吧?”</br> “要不要,孤一件件,替你都說出來啊?”</br> 聽見梁休這么說,崔士忠整張臉都沉下來,仿佛能下一場暴雨。</br> “不知崔學(xué)士可還記得,當(dāng)年你任職國子監(jiān)時,紅袖招之事?”</br> 梁休剛一開口,崔士忠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慌亂。</br> 沒給他開口的機(jī)會,少年太子繼續(xù)道:“那晚,國子監(jiān)的三名監(jiān)生,撞破你逗留勾欄之事。</br> “哦!對了,好像還因為某個粉頭,和你老起了爭執(zhí)。”</br> 他若有深意地道:“事后不過幾日,突然全犯了事,被國子監(jiān)開除,崔學(xué)士可還記得?”</br> 群臣不禁對崔士忠投去狐疑的目光。</br> 任誰都聽得出來,梁休是在暗示,那三名監(jiān)生的開除,必定是和崔士忠有關(guān)。</br> 不少人頓時露出鄙夷之色。</br> 這樣的內(nèi)情,幾乎都不用猜。</br> 肯定是崔士忠害怕事情傳出去,丟了自己的顏面。</br> 于是,暗中做手腳,讓三名監(jiān)生犯事,然后找個理由將他們開除。</br> 至于梁休為什么會知道這件事?</br> 對于皇家而言,要掌握一些臣子的秘密,很難嗎?</br> 盡管其實,這只是少年太子曾經(jīng)太過無聊,在炎帝御書房翻找書籍的偶然收獲。</br> 面對群臣的質(zhì)疑,崔士忠老臉發(fā)燙,依舊強(qiáng)撐著道:“他們?nèi)碎_除,又能證明什么?”</br> “無憑無據(jù),還請殿下不要捕風(fēng)捉影的好。”</br> “好,就當(dāng)此事沒有根據(jù),暫且按下不表?!?lt;/br> 見梁休似乎退讓,崔士忠總算松了口氣。</br>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上。</br> 少年太子一事不成,又問了一事:“敢問崔學(xué)士,你晉升弘文館學(xué)士時,之前和你一起在提名冊上的楊博士。</br> “此人一生皓首窮經(jīng),向來敦厚老實,為何突然傳出他學(xué)術(shù)不端?扭曲圣賢經(jīng)義?”</br> “這個……”</br> 崔士忠舉起袖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時竟回答不上來。</br> 然而,梁休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br> 接著又道:“還有崔學(xué)士入了弘文館后,原本那些皇親國戚的子孫,成績一落千丈又怎么說?</br> “是因為疏于教學(xué)?還是害怕得罪人,不敢嚴(yán)加管教,坐視他們墮落?”</br> “這這……”</br> 崔士忠神色越發(fā)慌亂,不敢看梁休的眼睛,嘴里心虛說道:“這些老夫如何知道,再說,弘文館又非老夫一人,無憑無據(jù)……”</br> “崔學(xué)士只會說無憑無據(jù)嗎?”梁休冷笑道,“好,那我們就來點有憑有據(jù)的?!?lt;/br> 少年太子深吸口氣,隨即疾言厲色道:“你有眼無珠,不辨是非,孤叫人打了張茂,你一上來不問緣由,直接拉偏架。</br> “當(dāng)著宮女太監(jiān)的面,竟敢無端呵斥孤,欺人太甚,目無尊卑!”</br> 梁休氣勢如山,亦步亦趨,將崔士忠呵斥得連連后退。</br> “堂堂七十高齡,還為老不尊,娶十八歲妙齡女子為妾?!?lt;/br> 梁休其實心里有些嫉妒,表面卻打抱不平:“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百年之后,人家正值青春貌美,余生卻只能給你守活寡,嘖嘖,敢問崔學(xué)士……</br> “只因一己之欲,就誤了人家終身,你羞不羞愧?臉還要不要?!”m.</br> 崔士忠渾身發(fā)抖,老臉漲得通紅:“老夫……老夫……海棠她是自愿的!”</br> “還真叫海棠啊?!”</br> 梁休怔了怔。</br> 梁休繼續(xù)看著崔士忠,一副看穿一切的眼神,輕笑道:“崔學(xué)士何必自欺欺人?</br> “若非你高官厚祿,家財萬貫,你家那朵海棠,真愿意被壓在梨花下嗎?”</br> “太子,你……”</br> 崔士忠指著梁休,胸口劇烈起伏,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