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太師激昂慷慨，將梁休出兵完全歸結成了孝順。</br> 激動得甚至擠出了兩滴眼淚！</br> 他撿起袖子，扯著衣襟擦了擦，轉向魏青：“魏大人，聽聞令尊今年已年過六旬，試問若是中毒的是令尊，需要魏大人領兵前去敵營尋覓解藥，你會選擇去，還是不去？”</br> “魏大人以為太子這是妄動兵戈，那換了魏大人你，為了不動兵戈，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令尊毒發身亡不成？”</br> “你——”</br> 魏青聽得怒發沖冠，氣憤不已，但指著卞太師喊了一聲之后，又一時想不到該如何反駁。</br> 梁休在一邊兒看著卞太師，心中對他做了個“不是東西”的評價。</br> 拿人七十多歲的親爹舉例子作比較，實在是忒損了。</br> 這不等于咒人么？魏青只怕是聽到“令尊毒發身亡”幾個字，腦子里就只剩下憤怒了，哪兒還顧得上整理言辭反駁？</br> 卞太師小勝一回合，但卻并不罷休，再度發起進攻。</br> “第二點，魏大人說太子教唆百姓，導致京都動蕩，不得安生，這分明是污蔑太子！”</br> “青云觀借著教義到處愚弄百姓，欺騙錢財，還妄圖禍亂京城，太子是為了讓百姓看清真相，才會對他們進行說教！而且殿下的做法，效果拔群！不但覆滅了青云觀，便是這一次的國公府埋尸慘案，百姓們也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br> “若不是百姓群情激奮，這國公府的案子，只怕會被燕王一黨，豪族權貴給壓下去！”</br> “當真是那樣的話，陳士杰之流不倒，燕王一黨仍然會把持著朝堂，還說什么剛剛肅清朝堂的話？”</br> “那樣的話，今日這朝堂上，又哪有你魏青說話的機會！”</br> “哼！太子分明是此次事件背后的功臣，到你嘴里到成了禍亂之源，你這是忘恩負義，顛倒黑白！”</br> 梁休聽著卞太師口中所言，簡直想為他打call。</br> 都說敵人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這話簡直就是真理啊。</br> 梁休和卞太師之間，昨日才針鋒相對地交鋒了一下，剛剛確立敵對關系，卞太師立刻就把梁休摸得這么清楚了！</br> 這一番言論，簡直比梁休自辯來得還要精準！</br> 最起碼梁休都想不起來去指責魏青“忘恩負義”。</br> 因為魏青是炎帝的人，炎帝是梁休的老子，所以魏青是自己人。</br> 不過現在看來，梁休覺得自己或許用不著開口了。</br> 這卞太師……已經殺瘋了。</br> 這還沒完。</br> 魏青在那里瞠目結舌的時候，卞太師又開始了：“還有這第三！哄抬物價！呵……呵呵呵呵呵……這也能怪到太子殿下頭上？”</br> “京都市場上的鹽，原本是被哪些人控制著，魏大人不會不知道吧？”</br> “便是被扳倒了不久的那幾個豪族權貴！”</br> “他們把持著市場，如今鹽價高了，卻要怪在太子頭上，怪太子對付他們？”</br> 卞太師突然轉頭朝炎帝拜了一拜：“陛下，請陛下將魏青革職，命他去給我卞家做長工。”</br> “嗯？卞太師此言何意？”</br> 炎帝悠悠問了一句。</br> 卞太師晃悠著腦袋，看著魏青說道：“因為魏大人好啊！魏大人給我卞家做工，他干不完活，我就鞭打他！”</br> “他要是適應了，老臣就再找個比他干活更快更多的來，如此一來，就顯得他干得少了，老臣又有理由鞭打他！可魏青大人不會怪老臣，只會去責怪那個干活更快更好的……”</br> 朝堂之上，立刻起了一片哄笑之聲。</br> 百官們都聽得出來，這是卞太師在舉例子，說魏青是非不分。</br> 卞太師就是權貴，魏青就是百姓，而那個干活更快更好的，則是象征這太子。</br> 卞太師打魏青，就相當于權貴剝削百姓，明理的都知道，是卞太師不該打人。</br> 可按照魏青彈劾太子列舉的三大罪狀里第三條的邏輯，魏青不會怪罪卞太師，而是會怪罪那個同樣是被剝削的人。</br> 這不是是非不分，是什么？</br> 梁休這會兒直想拍大腿。</br> 尼瑪，這比喻，簡直絕了！通俗易懂，還順便埋汰了魏青一番。</br> 雖然魏青按道理說是炎帝陣營，是跟太子一伙的，可梁休還是忍不住想叫好。</br> 可憐的魏青，被卞太師懟的是啞口無言，只能兩眼圓瞪卞太師，恨不能把卞太師就地生吞活剝了。</br> 卞太師反駁完魏青的三大觀點，得意洋洋地對炎帝說：“陛下，綜上所述，老臣以為，魏青之流想要彈劾，禁足太子殿下的理由，完全是子虛烏有。還請陛下明鑒！”</br> 今天對太子的“彈劾”，其實本來就只是做場戲罷了。</br> 誰也沒想真正彈劾梁休，只是想把他留在京都，不讓他出征北莽。</br> 劉溫，魏青，沈濤，一切都是為了大炎和朝堂考慮。</br> 他們萬萬沒想到，昨日還跟太子爭奪朝堂上的肥缺，吵得不可開交的卞太師，今天居然突然轉性支持起太子來。</br> 他們都是朝廷重臣，勾心斗角乃是家常便飯。</br> 卞太師突然轉性的原因，略一猜想，幾人就明白了。</br> 劉溫和沈濤交換了下眼神，決定放棄原來的打算，直接跟皇帝道明真正的想法。</br> “陛下！還請陛下恕罪，我等并非想要真的彈劾太子，只是希望能將太子禁足宮中，太子羽翼未豐，手中也沒什么兵馬，出兵北莽，九死一生，斷無取回解藥的可能。”</br> 劉溫上前，大聲說道。</br> 沈濤也立刻接上：“陛下，這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有毒藥就必然有解藥。而且這解藥，未必只能去下毒的人手里求取。”</br> “放眼神州浩土，我大炎乃是第一大國，大炎境內人才濟濟。不知又多少隱世神醫。陛下無論身中何種毒藥，都可以下令遍尋天下名醫，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難道我大炎萬千兒女，還解不開一味區區毒藥不成？”</br> “劉大人言太子拿不回解藥，并非危言聳聽！北莽近年來人口增加，在我大炎的幫助下，經濟也有了長足增長，拓跋濤擁兵數十萬，連北境的康王都只能慘勝，太子殿下從未領過兵打過仗，又如何出兵北莽啊陛下！他可是我大炎儲君！豈能讓他有半點閃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