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話。
“真是妹妹?那好, 你不要, 我去追她。”
我開始緊張。秦歌這小子,沖那笨丫頭笑一笑,她都能頭昏眼花個半天。
“別跟要吃了我似的。”秦歌拍拍我的肩膀, “想捉弄你,最好的辦法就是拿任書語說事。別拿哥哥妹妹的當幌子了。哥哥看妹妹要是那樣的眼神, 靠!天底下的兄妹都在亂倫。”
“什么眼神啊?我的眼神可純潔著呢。”我有些不自在,笑著調侃。
“純潔?那神情, 恨不得把她抱在懷里寵, 整個都慣的不著天地了。說實話,抱著她就沒有一點想法?你們倆,到今天不會連手都沒摸過吧。”
“怎么可能。”她手可軟著呢, 跟個肉團似的, 連骨頭都感覺不到。
“瞧你那淫賤樣,美著吧。裝什么裝, 都不知道發展到哪個階段了, 還跟我上演純情小白兔!”秦歌拍著我的肩膀,“噯,別以為你家妹妹傻乎乎的就沒人看上。這年頭的丫頭都精,擱著這么一個,還真是個稀罕的寶。”
“一活寶。”我還是嘴巴死硬。
她在廚房里面喊, 蕭然蕭然。我皺眉走進去,這丫頭做個實驗都能引起火災,別燒菜又燙到手了吧。從廚房出來去找挽頭發的工具的時候, 秦歌在我肩膀上捶了一拳,都這樣呢,還跟我說妹妹?
我當時居然沒有再堅持,而是嘿嘿笑了一聲。
咱妹妹可是要看緊。瞧我都交了些什么朋友,一群豺狼!我們在廚房里弄個頭發也能被滿腦子黃色思想的家伙們聯想成那什么。怎么會,怎么著我也不能這么委屈我家丫頭,在廚房這種地方就動手啊。這念頭一出來,我就嚇了一跳,你都想些什么了你。看到她一臉嬌憨的模樣,我頓時羞愧無比。
丫頭笨,一屋子的人都神情曖昧到這份上了,她還不明就里。我忽然想,誤會就誤會吧,造成輿論大環境到時候也順理成章一些。這么慢吞吞的反應速度,給她再多的暗示都沒用。難怪測試個心理年齡她只有十四歲。我這算不算拐帶幼女啊。我立刻否決掉這種有損我形象的無稽之談。十四歲就十四歲,我就看著養著,長大了給我當媳婦!
整個屋子最得意的人就是我了。邊上不停有人恭維,不錯,下手要趁早,回頭趕緊也認個妹妹去。我心里樂開懷,認了也找不著咱家丫頭這樣的了,被慣的不著調又怎么了,我樂意。
林風鄙薄,瞧你那淫賤樣!
她也不是全然不懂吧,否則情人節這么特殊的日子也不會主動說要給我織圍巾。哼,丫頭臉皮薄,死活不承認就是。我不著急,這么多年都過來了,我也得給她一個反應期。看她懵懵懂懂的又在舔嘴唇,我氣的簡直想敲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子有多媚惑人。回頭就得好好教育她,真以為男人像我這樣能忍住的多啊。被人生吞活剝了,我就是把那王八羔子剁成八塊喂王八了,以這丫頭的性子,怕也是不堪設想。
我們就這么始終曖昧著,我不說,她也沒反應。上大學以后,她明顯沒有從前快樂。多驕傲的人,心里有多難受就笑的有多若無其事。我們何其相似,驕傲著不肯比對方差一步。人人都以為我吊兒郎當對什么都不上心。沒有誰知道,參加化學競賽的時候我連上廁所都會帶著資料。丫頭不是要上n大嗎?我文科拖后腿,單憑高考成績恐怕岌岌可危。化學競賽拿到一定的名次也可以被保送。最終我們誰也沒獲得保送資格。于是我主動向母親提出回上海參加高考。即使被她嗤之以鼻的說“特權分子”,我也不在意。
也許一直都是我在一相情愿。她從來不會把我列為她計劃的考慮范圍。我憤怒她沒有按照我的建議報考t 大。可是看她難過到連話也說不出來的樣子,我卻舍不得再罵她。她在哭泣中呢喃“蕭然蕭然,我是不是再也沒有辦法幸福了”,我抱著她,告訴她,會幸福的。我會竭盡所能的讓你幸福。
可是她卻不要。
她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痛苦,我想替她分擔她也不要。她永遠只會在我面前裝成若無其事,她愿意和我分享每一個快樂,卻不肯相信我,依賴我,接受我給她的幸福。
她一聲招呼不打就獨自出門上學,她了無音訊失蹤了整整一個學期。很多次我拿起手機,想打電話到她家向她爸媽詢問她的手機號碼。然而我還是沒有,人家連電話都不愿意給你,你為什么還要一頭熱。
人人都說我冷靜理智,連我的母親也說我太過冷漠,什么事情也不上心。可是一碰上她的事兒我就冷靜不下來。看她拎著箱子孤伶伶地走下車,我的心都糾結起來了。蕭然,你這混蛋沒事賭什么氣啊,看看丫頭,瘦的還有個樣嗎。我要幫她拎書包,她不讓。我堅持,她也執拗。她一打噴嚏,我就本能地松手,心里還勸告自己,別犟了,把丫頭凍壞了可怎么辦。我就是賤!一點罪也舍不得她受。一看她難受我就心痛,心痛到連自己也難受都感覺不到。她瘦了,我心疼;她生凍瘡了;我更心疼。咱家丫頭的小手跟嬰兒似的,怎么能遭這么大的罪呢。可她說起這些事,就好象跟自己沒關系一樣,始終笑笑的,也不知道這笑是刀子,深深割著我的心。
有時候會想,她不推開我,僅僅是因為她太孤單。我們都說樂意享受寂寞,實際上我們都受不了房間空寂到連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孤單的時候會跟卡魯說話,她更勝一籌,無論什么時候,連只小麻雀也能絮絮叨叨地說上半天。女生真是奇怪。她明明對著我微笑,可是眼睛底下卻隱藏著不快樂。她把痛苦轉移到被指甲掐白的掌心上,也不肯展現給我看。丫頭,你為什么要這樣倔強,倔強到讓我心疼。我說過我會給你幸福,而你卻始終不要。
林風在線上詫異,不會吧,你怎么忍的住到現在都不告白。
我反問,那你呢?“喜歡你”三個字可曾對云曉諭說出口。
他沉默,半晌才傳上一行字,我害怕。
我在心里說,我也是。
我害怕所有的感覺都是錯覺,我害怕她對我的感情從來都只是妹妹對哥哥的愛嬌。她只是單純地想享受我的寵愛。我害怕有些話說出口后就再也收不回來,我害怕她也會小心翼翼地躲我,兩個人再也沒有辦法回到無猜嫌。
我始終都是怯懦自私,只想她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微笑撒嬌。也許我想要的是更多,但是如果讓我拿現狀作賭注的話,我怕我自己會輸不起。那么就這樣子,我不再奢求更多好不好。
可是人總是貪婪,欲求不滿。終于我還是忍不住,去她學校找她。看到她在公交站臺上東張西望地尋找我,我的心一下子就溫暖起來。四月的江南有滿城飛絮,她站在鵝兒雪柳里欣喜地笑,蕭然。
我想我這一趟來對了。
她拖著我四處逛,她的舍友都對我擠眉弄眼。每個人都以為我們是一對,我很快樂被這樣誤會。也就是她,會察覺不到我的用心。站在講臺上她無辜的嘀咕,會不會答案全報反了,回到臺下還小聲地辯。
我看著她,很想說,丫頭,我寵愛你一輩子好不好。
她忘記了我的生日,我不生氣,我只是難過。在她的心目中,我始終是哥哥。妹妹忘記哥哥的生日算不得罪過吧,我也記不得藍洛的生日是幾何。我一個人坐在旅館的房間里自己笑自己,至始至終都是你想太多。
那年的下雪天,她對著你做鬼臉,不是因為對象是你,而是因為她想做鬼臉。
出乎意料,四月十二號都快過去的時候,她拎著泡面和雞蛋對我討好地笑,蕭然,我給你過生日來了。
也好意思!
想到她對我的事情漠不關心,我氣的不說話。原來她會在意我的情緒啊,可憐兮兮地拉著我的袖子,哥哥,哥哥不生氣好不好。我在氣頭上,不為所動。她居然主動抱住我,小小聲地哀求。我說什么她應什么。嘿,幸虧剛才堅持住了沒心軟。她的身子可真軟。
回不了宿舍了,她愁眉苦臉地坐在床上冥思苦想。我想說,就留在這里,我又不會對你怎樣。話沒出口我就先行否決,我還真不敢保證不對她怎樣。她的嘴唇光滑紅潤,她的身子柔軟溫暖,剛才抱我的時候,背就好象靠在棉花上一樣。
打住打住,又胡思亂想些什么呢。我趕緊拿起鑰匙出門,說,我再去開一間房。
天助我也,服務臺說沒空房。我在回去的路上想,就讓她留下來吧。要是真怎么著了,咱又不會始亂終棄,不對她負責任。我以后會一輩子對她好,一點委屈不讓她受。要不要去藥店買安全套?真中獎了她又該哭,她一哭,我心里就亂的慌。多哄哄她,第一次肯定會痛,她忍著點,我慢著點,痛過了就好了。
可她一聽沒空房臉都白了。驚恐之下,她連手里的遙控器都丟到了地上。我在黑暗里罵自己,都想些什么齷齪八遭的,你這樣跟個強奸犯有什么區別。于是我努力調整好呼吸,真困難,靠近她,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我還得若無其事地微笑,說,傻了么,我帶你去吃東西。
她如釋重負,我心里隱約有些失落,果然,她不想跟我有任何超越兄妹的關系。
好在她還愿意跟我說說她以前的事。應該沒有誰比我知道更多她的事情了吧。她淡淡地敘述著,敘述著她童年的快樂和悲傷,述說著她現在的落寞。也許哪個時候她就在向我暗示,做知己做朋友做兄妹,永遠不要越過那個界限。
可惜我不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思。看到她那樣難過,我只想抱著她,永遠讓她溫暖。
她真不是什么優雅的淑女,甚至趴在桌上睡著的時候還很不雅觀地流下了口水。可是我的嘴角始終抑制不住上揚的沖動。我想親親她,很輕很輕,不驚動她的那種。但我終于害怕控制不好力道,驚擾到了她。她在睡夢中微笑,于是我在現實中也微笑。
車子在前行,我覺得頭開始痛。把汽車開到最大碼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越臨近目的地,我越忐忑。她關機,打宿舍的電話也不通,夠狠啊,電話線拔了,連唯一一個我知道她號碼的舍友,她也能讓別人把手機關了。
她這樣做,應該是拒絕吧。我記得那天在她們學校她告訴我,她拒絕的方式就是逃避。
“我只好拼命地躲他了。他要是打電話給我我就不接,他要是來宿舍找我我就不見。我就不相信,這樣他還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你要知道,被人一口回絕是很痛苦的。我開不了這個口。畢竟,同學終究還是要做的。”
比我更加貪心的丫頭,到這份上了她還想回到原點。
經歷了飛機遇險之后,媽媽忽然覺得其他什么都無關緊要,跟自己相愛的人廝守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答應了叔叔的求婚。叔叔是k國人,在k國有龐大的產業,讓他放下在k 國的一切到中國來重新開始,實在是不切實際。事業,是男人的第二條生命。媽媽問我,要不要跟她到k國去,并且說,如果小丫頭愿意的話,她也可以一起去。我知道,媽媽非常希望我陪伴在她身邊。飛機事件也讓我意識到了生命的脆弱不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不想等到有一天,我收到媽媽逝去的消息再痛哭流涕。
我打電話給她,想告訴她她回去以后發生的一切,可是她始終忙。在她心目中,我的地位或許還比不上一套四級練習卷!我想等她到上海以后跟她當面好好談談,可她卻輕描淡寫地告訴我,她沒空。
一如既往,我從來就不存在于她的計劃之中。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在自導自演。車子上在放歌,是許如蕓的《獨角戲》,還真是他媽的應景。我冷冷地扯動了一下嘴角,真諷刺,我居然成了東海怨婦。
車子到了,我還是過去找她。這里太陽這么大,她會不會曬的很難受。藍洛做事一向不靠譜,幫忙挑的防曬霜到底管不管用。我……我還真是犯賤。我一面罵自己一面按照她們宿舍對門女生為我提供的地點找過去。
“天啦,太不湊巧了,老二上午剛走,去了**。”前面跑過來一個女生,是她的舍友,笑瞇瞇的,“不錯,來看我們家老二了。兩個人是不是又鬧別扭了,我家老二性子犟,你別跟她小不懂事的一般見識。多哄哄她,老二人是最心軟的。”
她心軟?你是沒見過她心狠的時候。對我,她什么時候心軟過。
我對那個女生笑笑,行,我再去追。這年頭,女子不止是半邊天,老婆一點也不好找。
我跟她,何其相似。心中已經萬念俱灰,面上卻還可以若無其事。
排隊買車票的時候,我忽然間想起,聚會的那天,她高中時的舍友薛青,端著酒杯大著舌頭說:“蕭……蕭然,我總算是心里好受一點點了。我雖然害我們家書語考場失利,可情場上我可推動了她一把。記得不記得高三那年你生日,書語送歌給你?嘿嘿,小丫頭還含蓄,要什么《轉彎》,我就爽快多了,直接給放了《借我一生》,一生哦。還有那個主持人就是我扮演的。書語那叫寫的什么臺詞啊,白開水似的。咱直接換上生猛版的,遇見你,是生命不可錯過的精彩,約定這一刻,約定這一生。呵呵,怎么樣,我算不算得上是紅娘?”
眼前金光亂顫,憋到臉紅脖子粗,才抑制住心中信念轟然坍塌的痛意彌漫到臉上。
我微笑,碰碰杯,說,謝謝。
謝謝你的誤打誤撞,即使到最后是誤會,這個誤會也讓我幸福了一年多的美好時光。
終于輪到我站在窗口前,我微笑著對滿臉疲憊的小姐說,要一張去n的票。
已經登機了。我陪伴在媽媽身邊,上機的一瞬間,媽媽忽然轉頭問我,她一個人留在國內,你怎么放的下心。
這樣的問題,藍洛,曉諭,林風他們都問過。
我給出了同樣的答案,她爸媽也就這么一個閨女,怎么舍得這么快就把女兒送到咱家來。等吧,等她大學畢業了,以后再說。
我始終自私,曖昧不清。
以后,以后,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