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這肉啊是昨兒咱們生產隊里殺了年豬，給分的肉。”王玉梅這才跟在了王家老太太的身后進了灶間。
    王家老太太可不管這些，進門之后直接將肉拿出來。
    用菜刀分了一半，準備今兒就煮了吃，王玉梅在一旁看著，不由得勸道，“娘，這塊兒肉有三斤呢，你少切一點兒出來，留著也可以多吃兩頓……”
    “老娘的事情，要你管嗎？”
    王家老太太白了她一眼，“都來了，還不趕緊燒火去，沒看到我灶里的火都沒了嘛！”
    王玉梅縮著脖子，轉身去了灶門口燒火。
    王家人確實是懶，家里的柴都是王家老太太現出去在雪地里拉回來的，雪融化之后，濕漉漉的附著在木頭上，被送進火灶以后，先是甌出一股黑煙。
    必須得等到水汽完全甌干了，才有火苗燃起了。
    王玉梅被煙嗆的直咳嗽，但卻根本就沒有人管她。
    娘家的哥哥王柱子和嫂子茍小娟聽到外頭的動靜，急忙就起了床，看到了王玉梅拿來的東西之后，茍小娟急忙就去叫醒了自家孩子王石頭：“石頭，快起來，你姑姑給你奶拿了好東西來。”
    “我姑家能有什么好東西，我不起，冷死了。”王石頭還在賴床，就是不想起。xしēωēй.coΜ
    茍小娟拍了他一把，“你這孩子，怎么不相信娘呢，娘親眼看到的，你奶把兩瓶水果罐頭給收起來了，你不去問你奶要，那你奶可就一個人吃，沒有你的份兒了。”
    “真的？”
    聽說有水果罐頭，王石頭翻身就起來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連棉鞋都顧不得穿好，連蹦帶跳的就出去問王家老太太要水果罐頭了。
    王玉梅在灶間燒火，看著王家老太太在王石頭的軟磨硬泡下，拿了一瓶水果罐頭出去，還是忍不住有些心疼，但是她又不敢說。
    只好略帶尷尬的找了話題，“娘，今年你們村有沒有殺年豬？咱們家分了多少肉？”
    王家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滿嘴的埋怨，“哪來的肉分啊，咱家這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體一直不好，出不了工賺不到工分，你哥和你嫂子干的也少，家里好幾張嘴等著吃飯，每年咱們都是補錢的，沒有錢拿去補，哪里來得肉分啊？”
    要不是村長怕村里餓死人，對上頭不好交差，他們家怕是連秋收分的糧食都拿不回來吃。
    不過，拿回來了也是白搭。
    因為他們家秋收后分的糧食，到現在已經沒有了，一部分被吃了，另外一部分則是被兒子拿去賣了換錢，直接花掉了。
    王玉梅當然知道她娘家的狀況，心里頭很不是滋味，“那娘你這個年，怎么過啊？”
    “怎么過，怎么過，我怎么知道怎么過。”
    王家老太太的心頭也窩著一團火氣，“說一千，道一萬，還不是怪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什么時候懷孩子不行，非得這個時候懷，老娘要是得了白老三家的五十塊錢彩禮，這個年還能過不去啊！”
    她心頭可是一直對白老三的事耿耿于懷呢，畢竟，那是一個答應給五十塊錢做彩禮娶她閨女的人。
    就因為這事兒，她現在看懷著孕的王玉梅，那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甚至心頭還陰暗的盤算過：要么想個辦法把她的孩子給作掉，這樣就能把閨女嫁給白老三，換五十塊錢彩禮了。
    王玉梅被親娘一頓罵，心頭也難受。
    低著頭燒火，不敢在說話了。
    王家老太太切了一半肉出來，將鍋里的粗糧糊糊盛出來之后，就把準備吃的肉切了大塊兒，擱進一些白菜燉上。
    才把肉擱進鍋里，外頭就傳來了劉麗芬說話的聲音，“王玉梅，你特娘的給老娘滾出來。”
    王玉梅被嚇得一激靈：她沒想到，劉麗芬竟然會攆到王家來。
    王家老太太見王玉梅那鵪鶉一般的樣子，心頭也有一股氣，在心頭罵了一句“沒出息”之后，轉身出了灶間。“我說我今天早上起就聽到鴉雀兒在屋檐底下吵吵，原來是今天家里要來瘟神啊！”
    這寒冬臘月的，哪里來的鴉雀兒？
    她這話，分明就是在罵劉麗芬。
    劉麗芬如何聽不懂。
    但她不屑跟她爭，冷笑一聲，“王家老太太，我今兒來不是跟你吵架的，我是來找我家的東西的。”
    “你找你家的東西，那你找去啊，跑來我家做什么！”王家老太太一副理直氣壯，趾高氣昂的樣子。
    屋里的人，聽到聲音也攆了出來。
    王石頭手里頭捧著的半瓶水果罐頭就分外的醒目，楊小明一見，眼睛都直了：“阿奶，王石頭抱著的就是我的水果罐頭！”
    眼睛都紅了的孩子，也在氣頭上。
    哪里還管王石頭是自己的親表哥，兄弟倆直接沖上去就要搶。
    茍小娟眼疾手快，薅住了倆孩子，并給推了回來，“你們干什么？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上來就五搶六拖的，什么東西是你的你說清楚！”
    “就是我的！”
    楊小明撲著又上前了，但還是被茍小娟給擒住了。
    楊小苗見狀不妙，也立刻上前幫忙。
    眼看著倆孩子就這么跟舅媽打了起來，王柱子急忙上前來幫忙，拎著倆孩子甩出了兩米遠，直接砸在了雪堆里，嘴里還罵罵咧咧，“倆兔崽子還能不能有點規矩，有這么跟舅媽動手的嘛？”
    這下，楊家人不干了。
    劉麗芬是立刻上前，跳起來就給了王柱子一個耳光，“老娘家的孩子你也敢摔，你算個什么東西！”
    王柱子想要還手的。
    但楊二龍往前一站，擋在了劉麗芬跟前：“王柱子你敢動，敢動一下老子今天弄死你。”
    王家兩口子立刻就慫了，也不敢張牙舞爪了。
    楊小妮則是急忙上前，將兩個孩子從雪堆里扒拉出來，“小苗，小明，你倆沒事吧？”
    “小姑，我沒事。”
    “沒事。”
    倆孩子先后回答說自己沒事，但隨即倆孩子就眼淚汪汪的控訴，“小姑，王石頭把我們的水果罐頭給吃了，嗚嗚……”
    “沒事，東西咱們可以再買，人沒事就好。”
    楊小妮一邊拍掉倆孩子身上的雪渣，一邊安慰著孩子，“再說了，你們說，要是昨晚小姑給你們的時候，你們就吃掉，那水果罐頭還輪得到他王石頭吃么？”
    兩個孩子眼睛里包著淚，委屈的搖搖頭。
    “這不就結了，你們啊，就當那水果罐頭落進狗肚子里，這回要吸取一個教訓，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就別自己舍不得吃，卻便宜了別人。”
    “嘿，楊小妮，你怎么說話呢！”
    對面躲在王柱子背后的茍小娟頓時就不樂意了，“什么就是你的水果罐頭了，合著整個公社就你家吃得起水果罐頭，咱們都買不起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