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啊，這野雞在哪抓的啊？”
    回到家，楊家人看著雞籠子里的野雞，眼睛發亮。
    山里野味挺多的。
    不過鬧饑荒那幾年，大家樹皮都啃，甚至有吃土的，山里什么野味早被打沒了。
    “就山里啊。”
    楊小妮老實回答，“你們要不信，可以問小苗他們，我們一塊去的。”樂文小說網
    幾個孩子連忙附和楊小妮。
    楊小苗舔了舔嘴唇，“阿奶，咱們今晚吃雞嗎？”
    “你就知道吃。”
    劉麗芬笑罵一句，不過，還是準備燒水磨刀殺雞去了。
    這年頭，山上的東西，名義上是生產隊的，可私底下，誰逮到就是誰家的。
    不過要是被發現，輕則充公；
    重的，可能落個‘薅集體資產’的名頭，被抓起來，游村！
    所以，野雞還是盡早處理為好。
    鄉下殺雞，雞血雞腸一個不落。
    雞血可以做血豆腐。
    雞腸和雞腎等，則被楊二龍收拾干凈，準備燉雞時一起煮了，這些都是能吃的。
    在一家人的忙活下，兩只白凈的野雞就被清理干凈，隨后架起鐵鍋，剁了一只小的，跟著蘑菇一起燉。
    另外一只，則用鹽腌起來，慢慢吃。
    開吃之前，劉麗芬再三囑咐家里的孩子，“吃歸吃，可別出去到處宣揚，不然，老娘的撣子可不是閑的！”
    大家連連點頭。
    ……
    楊家老大那邊，卻是愁云慘淡。
    楊老大一家也是四個孩子，兩兒兩女，兩個兒子已經成家，因為周秀芳的刻薄，早早分家出去單過了。
    楊玉翠和楊玉屏是小的。
    白天楊玉翠出了事，被狠狠羞辱了一番，再加上小產，整個人身心俱疲，此刻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本來，她應該被關進牛棚里的。
    但周秀芳雖然刻薄，但對兩個女兒卻是真的好。
    一出事就去找村長陸青山求情，一哭二鬧的，說女兒剛小產，游村也游了，求大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別把她關牛棚里。
    陸青山也是個心善的。
    最后壓下所有反對意見，讓周秀芳把楊玉翠給拎回家了。
    周秀芳看著院里頭的兩只雞，按理說，她應該殺一只給楊玉翠補補身體的，但，楊大山脾氣暴跳，“吃什么吃？她敢做出這么丟臉的事，還想吃雞，我看她干脆去死得了！”
    一頓臭罵，讓周秀芳沒敢再提殺雞的事。
    明明昨晚已經做好了，但還是放了。
    回屋煮了兩個雞蛋，給楊玉翠端去。
    楊玉屏也是天黑后才回來的，白天夫妻倆都顧著楊玉翠的事情了，誰也沒心思去管楊玉屏。
    看到她眼睛紅通通的回來，而且還有些鬼鬼祟祟的樣子。
    周秀芳詫異的問了一句，“玉屏，你這一天到晚不著家做飯，你去哪兒了？鬼鬼祟祟做什么？”
    楊玉屏很局促，鬼鬼祟祟的樣子。
    直到，她懷里傳來一陣咕咕聲，周秀芳才注意到，楊玉屏懷里抱著兩只老母雞。
    “哎，你上哪弄來的老母雞？”周秀芳臉色一變，問道。
    家里的雞，她都清點好了，一只沒少。
    楊玉屏縮了縮脖子，小聲道，“這是我在外頭撿的，就在阿奶家旁邊的草垛里，天黑了也沒人出來找，我就把它抓回來了。”
    說是撿，其實是偷了。
    周秀芳一聽這話，頓時也明白了。
    楊老大這一輩兒有九姊妹，楊老大排行老大，下頭五個弟弟，三個妹妹，其中老七老八在大饑荒時死了。
    而楊家老爺子，也就是楊大山的爹，跟兒子們早已經分家，和老太婆一起住在楊家老宅。
    這雞既然是在楊老頭家發現的，多半是他們家的。
    周秀芳不止是個潑辣的。
    也是個貪小便宜的。
    看著那兩只母雞，眼里一片貪婪，畢竟沒人看見，殺了就殺了，正好給楊玉翠補一補。
    楊玉屏把雞偷回來，也是這個想法。
    而且，她找楊小妮的時候，發現楊小苗楊小明兩兄弟鬼鬼祟祟的，甚至楊小明的破襖下擺，還有幾撮雞毛掉下來。
    他們以為她什么都沒看見，其實她都看到了。
    他們偷雞！
    雖然不知道偷了誰家的，但她肯定，九叔一家今晚肯定吃雞！
    正好她回來的路上碰到這老母雞，二話不說就抱回來了，這可是千載難逢，栽贓楊小妮的機會，她豈會錯過？！
    母女倆一拍即合。
    當即就燒水殺雞，趁夜燉了一鍋雞湯。
    這一夜，劉麗芬十分小心，燉好雞湯后，等涼了才揭開鍋蓋，可那種濃濃的雞香味，還是飄遍了整個村子。
    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
    楊小妮起床洗漱，就看到墻外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探來探去。
    張寡婦伸長了脖子，一個勁的朝楊家張望。
    “張家嫂子，你看啥呢？”楊小妮當場逮到她，沒好氣道。
    張寡婦先是一陣尷尬，隨后訕笑道：“小妮啊，你們家昨兒是不是吃雞了？我半夜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雞肉味，可真的是太香了。”
    “沒有啊。”
    楊小妮臉不紅，氣不喘，一指院子里的雞籠，“我家雞都關著呢，兩只，哪來的雞肉味。”
    張寡婦有些不信，“真沒有？”
    她伸長了脖子，直到看到院子里的雞籠，才收回目光：“喲，還真有兩只，可能是別家殺雞，肉香飄過來，我就以為是你家的。”
    是不是我家，關你啥事。
    楊小妮是真想懟她一句的，但又不想惹麻煩，只能算了。
    可，對于一個嘴碎的人，不管是不是真事，經她嘴巴一傳開，假的也成真的了。
    張寡婦出工的時候，跟村里幾個小媳婦湊到一起，開始聊起村里的八卦。
    “哎，你們昨兒聞到不？那雞肉味真香呢，我聞著是從劉麗芬家傳來的，可他們家雞都在，你們說他們的雞哪來的。”
    “難不成是小妮的對象送的？昨兒你不是聽到了嘛，那人是個有能耐的。”心善的許大嬸皺眉。
    一旁的陸家媳婦卻搖了搖頭，“許大嬸，話可不能這么說，她楊老九家要是心里沒鬼，何必大半夜偷偷殺雞吃，我看八成是有問題！”
    許大嬸聽了之后，扭頭去別的地方干活了。
    這兩婆娘，一個比一個嘴碎，典型的看不得別人家好。
    但楊老九半夜殺雞的事，卻傳開了。
    也傳到了楊家老宅子里的老太太。
    楊家老太太也姓楊，她也是個厲害的，昨兒一看家里的雞一宿沒回來，心里就擔心了。
    今兒又聽張寡婦和陸家媳婦這么一說。
    火爆脾氣的她當即拎著棍子，作勢就要去楊老九家。
    但，老爺子楊春樹也是個有威信的，“你去干什么？就算真是他們偷的，你好意思去鬧？還不怕我們老楊家的臉丟得不夠？”
    本來楊玉翠的事情，已經讓楊家丟盡臉面。
    要是再鬧出偷東西的事，他們楊家的姑娘在外人眼里都成什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