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許老太說著,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白面饅頭來,“給,對了,我這里還有這個?!?br/>
說完又從褲腰帶上掏出一個油紙包。
油紙包打開,香味撲鼻。
那是一只油亮亮的鹵雞腿,這個年代的人,都實誠。
一只鹵雞腿,那就是大大的一整只腿。
現在正常的溫度,這雞腿上本來應該是有一層凝固的油脂的,但是因為許老太一直將雞腿別在褲腰帶上,讓它緊緊的貼著自己的肚子,這雞腿上的油脂并沒有凝固。
油油亮亮的,看著格外的誘人。
許老頭見狀,只感覺口水直冒,急忙一把搶了過去,狠狠啃了一口,才不滿的道,“讓你出去搞點錢,你這一去就是兩天不回來,怎么,原來是跑出去開小灶了,咋地,醫院食堂的飯菜不能吃了?。俊?br/>
醫院的飯菜,他早都吃膩了。
一嘗就能知道這雞腿不是食堂里買的。
許老太眼巴巴的看著被幾口啃掉的雞腿,委屈的開口,“這不是俺買的。”
這是那個叫計春玉的姑娘,給她買的;
她一直沒有舍得吃,就是為了給這男人帶回來。
“不是你買的,那是天上掉下來的啊?你可別跟老子扯皮。”
許老頭是不相信的,啃完雞腿又把那大白饅頭給吃了:雖然說饅頭不如雞腿好吃,可始終是白面饅頭啊。
這可不比鄉下的全麥饃饃要好吃多了。
雞腿許老太沒撈著,眼看著饅頭也要沒了,她才急了,“孩子他爹,我還沒吃呢,你倒是給我留一點兒啊。”
“你沒吃!”
許老頭冷哼一聲,將最后一口饅頭塞進嘴里,“懷里揣著雞腿和饅頭,你跟我說你一口沒吃,鬼才信你的,你不給老子吃,是不是就盼著老子早點死?!?br/>
許老太不敢反駁。
只能小聲的道,“我沒有?!?br/>
“老子看你就是不老實,是要打你一頓才會老實是吧?”許老頭說著就要動手,旁邊終于也有人要看不下去了,急忙幫腔道,“哎,我說你們兩個,這病房也不是你們鄉壩里,注意一下影響好吧,我們這兒還有這么多人呢。”
“就是,你一個男同志,老是出手打女同志做什么?”另外一個女同志也幫腔道。
反正病房里的男同志,是不敢幫腔的。
之前他們見許老太被打得可憐,也曾幫腔過,但是結果就是許老太被打得更狠了不說,還連累幫腔的男同志,被安上跟許老太有不正當男女關系的罪名。
現在這病房里,也只有個別實在善良的女同志,才會在看不下去之后幫忙說兩句。
許老頭一聽,翻了白眼。
十分別客氣的開口道,“老子管自己的婆娘,關你們啥事,再說了,婆娘是老子是自己花錢娶回來的,要打要罵,你們管得著嘛!”
一句話,懟的幫腔的婦女也不敢說什么了。
而早已經習慣得寸進尺的許老頭,并沒有見好就收。
反而還挑釁一般,直接給了許老太兩個巴掌,“老子就打她了,你們能怎么樣!她一個臭婆娘亂花老子的錢,老子打她不應該嘛?!?br/>
大家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
畢竟人家打自家的人,確實跟他們沒有什么關系,既然當事人都不反抗,那他們又能說什么呢。M.XζéwéN.℃ōΜ
許老太被打了兩巴掌,又沒得到東西吃,心頭肯定是委屈的。
捂著臉,邊哭邊解釋,“孩子他爹,俺沒有亂花錢,這雞腿和饅頭都是一個叫計春玉的姑娘給俺買的?!?br/>
許老頭在家里是蠻橫慣了的。
一直以來,他家暴的時候,許老太從來不敢頂嘴,而這一次,當著這么多的人面,許老太解釋,在他看來就是在打他的臉。
頓時,他也氣惱了,“好好的,她憑啥給你買,你以為人家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嘛,還是說,那個計春玉根本就是你編造出來的,根本就沒有這么一個人,給你買東西的,是你在外頭搞來的野男人吧?!?br/>
自從許老頭得病以后,他就變得疑神疑鬼。
老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而自己的婆娘,也要在外頭勾搭也男人,哪怕許老太看起來已經六十來歲,又老又丑。
但,并不影響許老頭心里的猜忌。
“不是的,真的是一個叫計春玉的姑娘?!?br/>
許老太急忙解釋,“那個姑娘她就是一個好人,對了,孩子他爹,那個姑娘還帶著俺去找了俺們的閨女,你要是不信的話,我明天就去把那個姑娘給你叫來,就是她帶著我去找的小花兒?!?br/>
“啥閨女?”
許老太的話,讓許老頭皺起了眉頭:他家里送走的閨女,大大小小的有六七個,哪個是花兒,他哪里還記得。
“就是咱們家送走的老幺啊?!?br/>
“老幺?”
“對,就是咱們的老幺小花兒啊。”
“一個丫頭片子,有什么好得的?!痹S老頭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但,很快許老太的話,勾起了他的興趣,“不是,他爹啊,現在的小花兒可不一般,我打聽過了,她嫁了一個好男人,聽說是這軍區總院的高級軍醫,就是這醫院的院長都得給他幾分面子,能耐著呢。”
聽著自家婆娘的夸獎。
許老頭很快會意過來了,“你的意思是,我的女婿是這醫院里的大夫?”
“那可不,我已經跟他說妥了,這醫院的護士以后不會再趕咱們出去了?!痹S老太說著,將這幾天她跟計春玉之間說的事情,撿了重點跟許老頭說完。
許老頭一聽,也激動起來了。
他因為欠了醫院的藥錢,已經被護士下了逐客令了,也就是他死皮賴臉的不肯走,護士拿他沒有辦法,只好答應先讓他留下來,由許老太出去籌錢來。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有個在醫院上班的,有能耐的女婿。
不止能在醫院說上話,看病還能不給錢:這多好的事兒啊。許老頭兩口子很快就合計好了:不行,這個女兒,他得認!
顧孟生還不知道,楊小妮又被許家兩口子給惦記上了,他找了同事幫忙,很快也查到了許家兩口子的資料。
許家兩口子的老家,的確距離慶云縣不遠。
兩口子膝下只有一個二十五六歲,還沒有說親的兒子,在“有人就有勞動力”,鼓勵生育的年代里,兩口子也算是奇葩了。
不過,他們膝下孩子少,并不是因為他們的覺悟有多高。
早年間許老太生了六個女兒,都因為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全部給送了出去,最后生出的老九終于是兒子。
被送出去的老幺許小花兒,則是生了兒子以后,家里實在是太困難,養不活,只能抱出去扔掉了。
許老太也沒有想到:這輩子,還能有機會再見到自己丟在雪地里的女兒。
“老顧,根據我查到的資料,這許家兩口子的確是在十九年前,生下過一個幺女,聽說還沒有在家里養過三天,就被許老二抱出去扔在墳溝里了,這個丟掉孩子的時間,與你愛人的生日,挺接近的?!?br/>
因為楊小妮當年也是劉麗芬撿來養的,并不知道她具體的生日,所以現在楊小妮過的生日,就是劉麗芬將她抱回楊家的那天。
這樣算來,那楊小妮是許家兩口子的可能性,就大大的提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