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霞光懸掛在竹林上空,宛若一道奇異的虹橋。與彩虹的七色不同的是,虹光兩端是氤氳不散的黑白二色,其內是與金木水火土相對應的黃綠藍紅褐五色彩光。
除了拍著小肚子歡呼雀躍的小四,一劍宗師徒幾人全部凌亂在傍晚的涼風中。
劍無痕停止追打冬安乂,一把拽掉所有的胡子,不可置信地盯著天空:
“傳說七彩煙霞遇陰陽二氣則釋放出七色虹光,難道是真的?”劍無痕抹了抹下巴,把胡須接了回去,雙眸陡然變得深邃起來。
莫寒雷抱著小四玩水,驕傲地挺起胸膛,大哥雖然失敗了,但是小四在他的間接指揮下完成了一件壯舉,這對于他的魔尊之路助益頗多。
冬安乂連連搖頭,今天發生的一切太不真實了,仿佛是一個奇怪的夢,如果不是夢的話,誰來解釋一下憑什么小四可以他不可以?
“大哥大哥,我夢到媽媽了,媽媽說我睡醒的時候大哥也會醒,媽媽果然沒有騙我!”小四鉆出三哥的懷抱,像一只開心的小喜鵲,嘰嘰喳喳地跑向大哥。冬安乂會心一笑,正要捏小四的饅頭揪,腦中兀然有靈光炸閃,意味深長的視線游走在小四和黑劍之間。
劍無痕瞧見冬安乂的眼神,似乎猜到了這個逆徒的想法,賞了后者一記凌空飛踹,搶先把小四抱起來,對著四個徒兒循循善誘道:
“徒兒們,這次事情的純屬意外,莫要和你們大哥一般胡鬧!天空中的七色虹光是靈氣顯化,不是靈氣的實體!”劍無痕瞪了一眼大徒弟,冷冷地哼了一聲,混賬小子自己胡鬧也就罷了,竟然敢教壞我的小四!還把一劍宗的兩個寶貝都禍害了,宗門不幸啊。
劍望北不顧師傅和大師兄的吵鬧,朝著天空望了一會兒,突然在溪邊凝神打坐,如泥胎雕像般一動不動,唯有淡淡的呼吸平穩地吞吐著,絲絲縷縷的清風隨之而起,四季竹林內的竹葉、竹舍、石桌、溪水......所有的一切都緩緩流出淡淡的白芒,與清風一起涌向劍望北。
儒家修士共有五大境界,分別是格物境、正心境、修身境、立心境和立命境。其中格物境和正心境是儒家修士修煉的基礎。格物即回歸天地自然,感知自然界內萬事萬物蘊含的浩然正氣,進而與自然融為一體。正心境是為牽引浩然之氣打基礎,講究心正意誠,與浩然之氣相容,進而牽引浩然之氣淬煉修身,逐步達成修身境。
心不正無以修身,正心境在儒家修煉體系中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是儒家修士成為君子的橋梁。千百年來,歷代儒家先賢為了更加安穩地走過這一橋梁,逐漸尋找出了一條獨特的修煉方法——瓊琚。瓊琚由儒家君子用寶玉淬煉而成,既可以助以牽引浩然之氣,也可做為蘊養靈氣的存儲法器。
劍望北此時正處于正心境大圓滿,心正意誠,不但可以與天地間的浩然正氣融為一體,甚至可以初步牽引浩然之氣為己用。若有瓊琚加持,便可以一舉突破壁壘抵達修身境。
冬安乂覺得劍望北此時仿佛一頓被白色匹練包裹著的神像,哪怕遠遠地看一眼便身心舒暢,讓人忍不住與之心生親近。
冬安乂正想走近查看,天空中的七色虹光陡然振動起來,有了潰散的跡象。
震動源于溪邊的七彩煙霞。七彩煙霞與劍望北同樣被祥和的白色匹練包裹著,有七條彩色小蛇在白色匹練中游走,與天空中的七色虹光的顏色相對應。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在七彩煙霞表面游走的七條靈氣小蛇忽然發生了內訌,互相追逐扭打,甚至如真正的小蛇一般張嘴撕咬其他的小蛇。
冬安乂等四人好奇地走上前去觀看,發現其中一條黃色的小蛇漸漸遭到其他小蛇針對,逃命似地在白芒中逃竄。
“大哥大哥,她們為什么欺負小黃蛇啊 小黃蛇好可憐的……”小四伸手去點七彩煙霞,想要把撕咬小黃蛇的其他小蛇撥開。
劍無痕趕忙把小四拉到懷里,揉了揉小四的腦袋:
“小四不要碰,你二哥在修煉呢,不能打擾。”
冬安乂與莫寒雷對視一眼,后退兩步繞到師傅身邊,揉著眉心的一點疤痕,疑惑地說道:
“發生了什么?五行相生相克,怎么會出現……”
“那個誰誰誰,快來救命啊,快讓那個誰誰誰停下,本蛟要讓你們害死了,快停下啊,我要碎了!”熟悉的軟糯糯的哭聲在冬安乂心中響起,冬安乂條件反射似地向前跑去兩步,然后迅疾調轉方向沖向劍望北。
玉要碎了?冬安乂心臟驟然縮成了一團,七彩煙霞顯然與老二之間出現了某種聯系,玉如果碎了老二定然回蕩受到沖擊!玉石俱焚之說絕非虛言!
“快要老二停下!”
‘當!’
冬安乂全身一抖,茫然地看著手握黑劍的老三,不忍直視地捂住眼睛,老三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地干凈利落,讓人防不勝防。
莫寒雷一擊功成,隨意地把劍拋進溪水,云淡風輕負手站定,大有一劍在手、天下我有的氣派。
劍望北后腦受到重擊,保持著盤坐的姿勢前傾昏倒,一身濃郁的浩然之氣沒有了牽引,徐徐散入依然流動的風中。震動不止的七彩煙霞同樣散去了表面的白色匹練,在匹練中追逐撕咬的七條躁動的小蛇人性化地抬起頭望了望四周,接連跳起‘砸’入寶石。
小四神出鬼沒地跑出了師傅的懷抱,撈出黑劍去懟了懟七彩煙霞,許是覺得沒了小蛇的石頭沒什么意思,嘻嘻哈哈地和三哥打起了水仗。
冬安乂立即嘗試和蛟龍溝通,可無論蛟大王、蛟大神、蛟寶寶還是龍大仙……幾乎所有能喊的稱呼全都喊了個遍,仍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好一個混賬蛟龍 ,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毫無征兆地出現了,我想要找他他卻裝死。冬安乂咬咬牙,恨恨不平地在心里喝罵道:
“混賬蛟龍!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七彩煙霞扔回碧落河!看那十名黑衣人會不會輕易繞了你!”
“你騙人!你才不舍得,他們才不會信你把石頭扔回江了,大不了我再扔回來就是了!”軟糯糯的聲音中難掩古靈精怪的小得意。
冬安乂為之氣急,做了一個氣沉丹田的動作,順勢問出了最關心的幾個問題:
“你為什么要把七彩煙霞扔給我?我們之前認識嗎?還是說你認識我的母親?你和玉有什么關系,為什么玉碎了你就會死?”冬安乂從綠皮書中得知母親經歷豐富,極有可能在蠻荒中與蛟龍有過交集。
“你說什么啊,本蛟聽不到,我要睡覺了哦,本蛟睡覺的時候誰都叫不醒、什么都聽不到!”
“……”你他么的…冬安乂的牙根咬得吱嘎亂響,憤懣地在心底罵了幾句,泄憤似地快跑了幾步,一腳把七彩煙霞踢進溪水里,轉頭看向師傅:
“師傅,這七彩煙霞蹊蹺太多,把它扔回碧落河吧!”冬安乂說話時注意心里的動靜,遺憾的是并未聽到蛟龍的心聲,由是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十名黑衣人圍繞著七彩煙霞進行的爭斗充滿了詭異,七彩煙霞本身也透露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冒然留下它既無法解決老二的瓊琚,又可能給一劍宗招來新的隱患,何苦來哉。至于老三說的把七彩煙霞切開的第二個選擇,更像一個充滿孩子氣的玩笑。
蛟龍覺得不會有人舍得丟棄七彩煙霞這般萬年難得一遇的重寶,但對于冬安乂來說,一劍宗的安穩遠比任何寶物都重要得多。
“送回去?”劍無痕此時正坐在一棵壓彎的青竹上看著小四和老三玩水兒,聽到送回去三個字差點被青竹彈得飛上天去,詫異地晃了晃腦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冬安乂鄭重點頭,正要說出蛟龍可能與七彩煙霞共生的隱秘,卻被師傅啞然的笑聲打斷。
“哈哈哈,你小子竟然想送回去?這倒是個好主意啊,不是五也不是七…”送回去好啊,送回去就有意思了,真不愧是我的徒弟,萬年難得一遇的寶貝竟然想送回去。劍無痕重又穩住身體壓彎竹竿落下,笑瞇瞇地說道:
“老三不是說了嗎,這是你用生命得來的,豈可輕易放棄!師傅還在呢,怕什么?”劍無痕說到此處,忽然發現連同小四在內的四個徒兒木然地盯著自己看,好像不認識他這個師傅了,扭扭脖子不好意思地說道:
“干嘛啊,徒兒們,你們這樣,師傅會不好意思地!”一個眉眼兒、和三個飛吻分別飛向了四個徒兒。劍無痕壓著竹竿落下的一瞬間仿佛變了一個人,眉宇間竟然射出一股不凡的英氣,此時又變回了嘻嘻哈哈不著調的模樣,在竹竿上晃晃悠悠,一個彈射便飛向竹舍。
冬安乂拿起七彩煙霞小跑跟上,跑到竹舍時霍然發現劍無痕已經換好身新衣收好行囊,春光燦爛、笑容可掬:
“徒兒們,我準備出一次遠門,天一亮就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