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9日,晚上八點多。
吃完飯,宋西亭把姜戈送回錦河彎,看著她走進小區,瘦削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里,打算離開的時候,就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宋西亭反手把車門關上,走過去攔人。
程硯看見宋西亭并不感到意外,他停下腳步,問了一句:“姜戈呢?”
“剛回去。”宋西亭頓了下,奇怪自己怎么答的這么順溜,但也沒有多想,開門見山:“有時間嗎?聊聊?”
這不就巧了。
程硯正好也有事情找他。
又是這家熟悉的燒烤店,但宋西亭早就什么都不記得了,在他的記憶中,這是第一次跟程硯來這里。
老板放下酒和杯子就走了。
程硯熟練地撬開瓶蓋,給宋西亭倒了半杯。
宋西亭全程看著,發現程硯開啤酒瓶蓋的動作幾乎跟他一模一樣,他拿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心中納悶。
放下酒杯,他也不拐彎抹角,面色狐疑:“你之前說肇事者還會回來,是什么意思?程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程硯不語。
如果沒記錯,程硯是在姜戈失明以后才搬到錦河灣的,可是宋西亭總覺得,這人非常了解姜戈。
程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沉默半響,突兀地問:“你還記得兩年前的周家滅門案么?”
宋西亭當然記得,這個案子就是他負責的,兇手李守勤也已經落網了。
他不知道程硯為什么在這個時候無緣無故提起這個案子。
“嗯。”
“兇手的口述呢?”
宋西亭眼神懷疑:“你問這個做什么?”
程硯說:“我想知道,他為什么要模仿《長夜》作案?”
“你不記得了?”宋西亭詫異地挑了下眉:“當年李守勤被捕后,我曾找過你,你當時根本不在意這件事。”
程硯默了半響,說:“我忘了。”
“……”
宋西亭無語凝噎,回憶李守勤當時的口供:“他說有個神秘人給他寄了一本《長夜》,然后教唆他利用上面的方法殺人。”
跟另一個時空的姜戈說得一模一樣。
程硯目光沉沉:“你去查過嗎?”
“查過,根本沒找到什么神秘人。”
所以他有理由懷疑是李守勤為了減輕罪行瞎編出的什么神秘人。
宋西亭敲了敲桌:“你想知道的我也告訴你了,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程硯繃唇,聲音低又冷:“如果真的有呢?”
他指李守勤背后的神秘人。
宋西亭愣了一愣,反應過來,瞬間沉下臉:“你什么意思?你現在是在質疑我們警方?”
程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捏著酒杯的手指骨節泛白,似是壓抑著什么。
沉默良久,他忽然開口:“你有沒有想過,這個教唆李守勤犯罪的神秘人,很有可能就是在2018年12月25日殺害我家人,以及導致姜戈失明的兇人?”
宋西亭瞳孔驟縮,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因為兩者之間根本毫無關聯。
但很快,他臉色猛然一變。Xιèωèи.CoM
李守勤為什么要模仿《長夜》作案?
他跟程硯之間不也毫無關聯?
殺完人,還要大費周章的布置案發現場,這么做只會增加風險,可是李守勤卻不惜冒這個風險也要還原《長夜》中的犯罪場景,為什么?
他想讓程硯聲名受損甚至身敗名裂。
這個“他”,不是指李守勤,而是他背后的那個神秘人。
而之所以用這么復雜又冒險的作案手法,恐怕是沒得選。
一切都說得通了。
意識到自己可能忽略了多么重要的線索,宋西亭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但他腦子還是理智的。
這不過是他的推測而已,沒有證據說什么都是白瞎。
他壓下復雜翻涌的情緒,沉聲:“可是這跟小姜又有什么關系?”
兩年前那會兒,姜戈才剛從英國回來……
等等,宋西亭想起了一件事。
“姜戈兩年前不是遭遇過一次襲擊?兇手還沒抓到吧?”
“你怎么知道?”宋西亭錯愕了一瞬,腦袋轉的很快,眼神銳利:“她連這件事都告訴你了?你倆該不會瞞著我在偷偷交往吧?”
“……”
程硯抿了下唇:“這是重點嗎?”
宋西亭兇狠:“這很重要,我警告你,你最好別打她的注意。”
程硯懶得跟他浪費口舌,說:“兩年前襲擊姜戈的人,跟去年制造車禍的肇事者,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宋西亭沉沉地吐出一口郁氣,神色凝重:“如果你猜的沒錯,真有這么個神秘人,那他不僅僅是針對你,還針對姜戈?”
程硯不置可否。
他之前就在懷疑姜戈會出事是因為自己,因為幫他尋找線索從而兇手盯上,是他連累了她。
可如果,2017年襲擊姜戈的人和2018年那起車禍的肇事者是同一個人,那就表示他的思路是錯的。
兇手不是后來才注意到姜戈的。
而是早在姜戈回國以后,就已經盯上了她。
雖然目前還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就是同一個人,甚至連幕后兇手的動機都還沒有找到,但他有股很強烈的直覺,不止現在的姜戈,2017年的姜戈目前的處境也很危險。
李守勤在2017年被捕后改變了很多東西,所以兇手也很有可能,改變原本的犯罪計劃。
這是他無法預料的。
宋西亭實在想不明白,姜戈到底為什么會成為兇手的目標?
他想到什么,看著程硯:“所以你搬到錦河灣,是為了調查兇手?”
錦河灣的房子是張運全給找的,程硯搬過來之前,并不認識住在隔壁的姜戈,更不知道現在會跟她產生這樣深的交集。
當然,他也慶幸,慶幸搬到了錦河灣,慶幸遇到了姜戈。
他又倒了杯酒,沒否認:“你就當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就當是吧?
宋西亭不悅,正欲說什么,卻被程硯打斷:“我能見一見李守勤嗎?”
……
林月知已經提前請好假打算去參加楊雨的婚禮,她和姜戈一樣,都興致不高,但人家都把請柬親自送到家門口了,不去的話,林月知怕楊雨轉頭又編排她們的不是,干脆就當做同學會,去跟老同學吃頓飯,這樣一想,也就沒那么抵觸了。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林月知在26號早上突然接到老家打來電話,說她母親去鎮上的時候不小心把腿給摔斷了,嚇得林月知立馬買火車票趕了回去。
姜戈下午才知道這件事。
她給林月知打電話,詢問阿姨的情況。
林月知在電話里說:“還好送醫及時,現在已經沒什么大礙了,住院兩天就可以回家休養了。”
姜戈這才放心下來。
林月知惦記著她:“對了,你明晚怎么辦?我可能趕不回去,要不讓宋狗陪你去吧?”
她實在不放心姜戈一個人去參加楊雨的婚禮。
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分別?
“他應該沒空。”
姜戈想到了一個人,但很快又搖了搖頭:“明晚看看吧。”
很快,27號如期而至。
大概是林月知不在身邊,姜戈突然萌生了退縮之意,她自從失明以后,就沒去過這么多年熟人的場合了。
早知道當初就該毫不留情的拒絕楊雨,太過顧慮的下場就像她這樣。
姜戈心里很矛盾,正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接到了沈子煜的電話。
林月知太過了解姜戈的性格了。
她很怕麻煩別人,以前是,現在更是如此,所以很多時候都喜歡逞能。
就是因為如此,林月知擔心姜戈在婚禮現場被人欺負,當然,她也希望是自己電視劇看太多,多慮了,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悄悄拜托沈子煜到時候多照顧照顧姜戈。
這才有了這通電話。
沈子煜沒告訴姜戈實情,只說順路,可以一起過去酒店。
姜戈自然就沒有拒絕。
下午四點多,程硯接到宋西亭的電話,說李守勤愿意見他了,他立刻穿上外套出門。
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他正好看見姜戈坐上沈子煜的車。
腳步微滯。
想起來姜戈今天好像是要去參加高中同學的婚禮。
車子已經駛離了視野。
程硯收回視線,往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