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束默然。
    “其實陛下得到的消息也不完全是假的。南境五州三十二城，并非處處平順安泰，總有那么些宵小。唯利是圖，以公謀私，弄得一方水土烏煙瘴氣。宋行舟為官也勉強合格，做人就不那么厚道了。德行不正，家里還有這樣一個居心不良的陰毒婦人日日吹枕邊風，遲早會出大亂子。如今他妻子公然算計到我頭上來——”
    他看一眼葉飛鸞，見她神色無波，才繼續道：“蘇氏如此無法無天，說到底也是他多年來縱容所致。禍起內闈，必遭池魚之殃。我已稟明父王，將他革職。他那個兒子，倒是個人才，否則也不會在那個女人的手下活到今日。子承父業，也是理所當然。”
    葉飛鸞想了想，“那如果他兒子真死了呢？”
    “另擇賢主。”姬束道：“德不配位者，不可姑息。”
    葉飛鸞想起宋如錦，不免有些同情。
    “幸好…”
    姬束想的是政治大事，小情小愛都只給了葉飛鸞一人，沒那么多憐香惜玉的心思，聞言便道：“幸好什么？”
    “沒什么。”
    葉飛鸞也懶得跟他解釋，站起來道：“既然該處置的人都處置了，呆在屋子里多無趣，走吧，陪我去看看熱鬧。”
    姬束自然樂意奉陪。
    蘇氏做了幾年的宋夫人，在府里向來說一不二，那些個官宦夫人們從一開始對她的不屑，到漸漸的巴結諂媚，可謂風光至極。一遭落魄，卻境遇凄慘。
    褪華服卸金釵，縛雙足困囚車。
    從街上走過。
    大底老天爺也看不慣她作惡太多，下了一晚上的雪，這會兒卻停了。
    那敲鑼打鼓的聲音震耳欲聾，窩在屋子里的百姓們都紛紛出來看熱鬧。
    蘇氏是從落魄之身一步步爬到宋夫人這個位置的，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自然是要好好經營自己的名聲，平時也沒少‘發善心做好事’，所以許多人都認得她。包括她那寶貝女兒，自打十二歲后也經常隨她去拜佛燒香，接濟窮人。比起宋如錦這個正牌嫡長女，宋如茵可謂是芳名遠播。
    咋見這對‘活菩薩大善人’如此境況，不少人都紛紛咋舌，如同熱鍋里滾了油，很快議論起來。不過很快議論聲就湮了下去，隨行的賀笑真大聲將母女倆的罪名昭告全程。她用上了內力，聲音穿透冷風，落入每個看熱鬧的人耳中。
    忘恩負義，諂媚惑主，珠胎暗結，熬死正妻，氣死宋老太太…
    這些事過去了太久，也興許還有人記得，但老百姓們不知豪門恩怨，卻是吃了好大一口瓜，紛紛瞠目。誰能想到呢，那樣一個美人皮善良寬厚的城主夫人，竟是這般無恥卑劣下作之人？
    蘇氏臉色慘白。
    哪怕她做外室的那些年，被人嘲笑輕蔑，后來做了正頭夫人，依舊被那些官夫人明里暗里貶低，卻也不如今日這般，仿佛被剝干凈，光溜溜的被大眾凌遲來得屈辱。
    簡直生不如死。
    宋如茵更慘——
    未嫁之身，在自家內院妄圖勾引駐蹕府中的世子殿下。傷風敗俗，不知廉恥，與從前那個善良溫柔的白蓮花形象大相徑庭，老百姓們大跌眼鏡之余便是深深的不恥與痛恨。
    不知道是誰開的頭，罵了句‘不要臉的娼婦’，隨著一顆爛白菜扔到宋如茵頭上，仿佛洪水開了閘，圍觀的百姓紛紛加入了戰斗。
    雪團，爛雞蛋，青菜葉子，石頭……全都往母女倆身上招呼，還伴隨著各種各樣的辱罵，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