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一樣,坐在那椅子上沒再動了。
顧南風抬手幫她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淚,“以后都不會讓你疼了。”
她大概是聽到了不想應,坐在那兒眼睛都不動一下,只有眼淚一點點地把她眼眶重新填滿,然后從眼角流下來。
“開車吧。”
聽到他的話,司機才發動車子往前開去。
宋知意大概是鬧得累了,沒有再動了。
車窗外的綽綽光影照在她的臉上,偶爾的一道白光映得她的臉色蒼白。
顧南風伸手摸了一下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冷得像是冰塊一樣。
他將她的手握進掌心里面,宋知意動了動,似乎想將自己的手抽回來,可她也只是動了一下,就沒有別的動作了。
二十分鐘后,車子停在了別墅的跟前。
宋知意已經睡著了,她以前的酒量就很差,這么多年過去了,現在看來也沒有什么長進。
顧南風把她抱了起來,大概是風太冷,宋知意動了一下。
司機把別墅的門打開,里面除了沒外面的風大,也依然是冷的。
一整天沒有人待過的房間,門剛推開就是一股涼氣,顧南風把宋知意放到床上,扯過被子幫她蓋上,然后摸到遙控器開了暖氣。
房間開始暖和起來,顧南風剛接了一杯熱水回來,床上的宋知意已經蜷縮成一團了。
她整個人縮在那被子下面,不仔細看完全發現不了她在里面躺著。
顧南風把手上的水杯放下,然后才走過去幫她把被子微微拉開。
燈光下,她臉上的淚痕十分明顯,半張臉陷在枕頭里面,表情不是很好。
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然后才進浴室洗了毛巾出來幫她擦臉。
宋知意動了一下,他以為她要醒,停了手上的動作看著她,可等了一會兒,她都沒有醒過來。
擦完臉之后,顧南風又幫她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
他活了三十年了,這是第一次這樣細心地照顧一個人。
脫了她的鞋子之后,他把房間的照明燈關了,只留下一盞夜燈,然后坐在床邊看著她。
自從她恢復記憶以來,她對他就只剩下憤怒和恨了。
她說得沒錯,結婚證是他逼著她去領的,婚禮也是他逼著她去辦的,就連今天晚上,也是他自以為是地瞞著她去做的。
她說他自私,他確實是自私。
十八歲的那一年失去父母之后,他就發現自己對什么都不再感興趣了,帶著仇恨活了那么多年,她一場大火燒點了他的恨,也燒掉了她的愛。
如今兩個人換了個位置,他才知道,當年的宋知意是有多愛他。
可這個世界上沒有時光穿梭機,也沒有后悔藥吃。
他沒有辦法讓時間回到當年,也沒有辦法讓一切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變成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顧平延死了之后,他就真的孑然一身了。
她說他霸道也好,自私也罷,可除了她,這個世界上就真的只剩下他了。
宋知意是在半夜的時候醒過來的,她的酒量很差,有時候差到甚至身邊的人酒氣太重她都很有可能被熏到發暈,更別說今天晚上一口喝了一杯香檳。
可她喝醉了不代表她失憶,自己做過的事情她都記得。
身旁的顧南風已經睡著了,他側著身,大概是想抱著她,可因為她整個人蜷縮著了,他的手無處安放。
房間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她只能面前看到他的手和他的肩膀還有臉。
她往后挪了挪,然后起身下了床。
身上的酒味其實并不是很濃,她只是不習慣沒有洗澡就睡覺。
喉嚨有些干涸,她到偏廳那兒接了一杯溫水,喝完之后才拿了衣服進浴室。
她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顧南風也醒了,人正坐在床上看著她:“難受嗎?”
今天晚上的事情她沒有失憶,記得清清楚楚的,因為記得清楚,所以她現在連跟他說話的想法都沒有。
真是卑鄙。
宋知意沒有應他,走到床的另外一邊重新躺了上去。
她側過身,抬手關了燈,房間重新陷入一片黑暗里面。
黑暗中,顧南風看著她的后背,半響,他才重新躺了下去。
他想抱著她,他們在一起的那三年里面,除去剛開始他不留宿的半年,后來的兩年半里面,但凡兩個人睡在一起,她都是主動鉆到他懷里面去的。
這個習慣以致那場大火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睡不著,懷里空空落落的,什么都沒有,一閉上雙眼,他就能想起那一場大火。
如今宋知意就在他的身旁,觸手可及,可他也知道,她不會讓他抱她的。
黑暗中,抬起來的手又重新收了回來,最后,他到底還是沒敢伸手去碰她。
宋知意后半夜睡不著,閉上眼睛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她甚至有一種沖動,現在去拿把刀把顧南風殺了。
失眠讓她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越想情緒越發的奔潰。
最后她實在受不了,拿過衣帽架上的大衣,抬腿走到了偏廳那兒的沙發上面坐著。
顧南風也沒睡著,他起身開了燈,穿了鞋走出去。
她整個人窩在沙發里面,眼睛微微閉著,看著好像睡著了,但他知道她沒睡著。
他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偌大的別墅安靜得很。
書房里面冷得像冰窟一樣,他開了燈,在書桌下的抽屜里面摸了一包煙出來,挑了一根低頭點上。
外面的夜色濃郁,雪還在繼續下。
他突然想起宋知意剛跟他在一起的第二年,那年初雪下來的時候,她傻乎乎地跑到門口那兒伸手接了半個小時的雪,冷得整個人都是僵的,捧著雪進來讓他許愿。
她說初雪的愿望最靈驗了,這是她虔誠接的初雪,他許愿一定可以實現的。
那一年的宋知意只有十九歲,她滿心滿意地愛著他,可他許的愿望卻是希望他們家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