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橋房間在屋后閣院中,與別室相隔甚遠,院中有一小池,通于外側,常年活水流轉,池邊種植楊柳花草,院中一片柳暗花明之景。
房間久未居住,又不得睡意叫人進閣院,所以,院中無人進出,小道盡是敗葉枯草,房間也是灰塵堆積。下人打掃好閣院后,將李若橋安置妥當后離去,天瑞守在門口,生怕李若橋逃走,四周看了看,也不可能從別處出來,心思只需守在門口便好。
一會安平端來湯藥,與天瑞親自送了進去,房間也著實寬大豪華,可安平無心細看,直接來到床邊,將藥喂于李若橋。
那李若橋豈肯喝,將藥喝在口中,盡皆吐在安平臉上,安平放下湯碗,道:“你無非恨我殺你娘罷了,還不是一樣的要去報復別人,那與我有何區別。”
李若橋此時在床,氣力漸復,道:“你殺我娘,我自然要找你報仇,只怪我功力不濟,敗在你手,我也是要殺你的,你為何不把我一起殺了。”
安平道:“我現在要殺你易如反掌,你整個萬府都在我們控制之中,你還能如何,你何不把你心結與我說說。”
李若橋道:“為何要說你聽,說你聽也不能幫我。”
安平道:“此次我便是幫天瑞找泣血,你看如何,你是不是覺得天瑞不可能找到你,這便是我們的能耐。不如你說出來,是我之過,定會給你補償。”
李若橋道:“也罷,且信你一回,可你別想把泣血拿回去。”
安平道:“那是另外一回事,你說罷。”
李若橋道:“我曾記得我娘說,那時她還是大家閨秀,閣中待嫁,家里有些物質,兩老只有一女,視如珍寶,多少公子上門提親,可她一一拒絕,兩老自認也隨她,不去意見。可不知何時,來了一個討飯之人,我母親心善,見他孤苦,便叫他留下做下人,給他一口飯吃,誰知他卻喜歡了我母親,終日任勞任怨,一片癡心,想我母親表明心志,各種山盟海誓,我母親一時感動,便答應了他的求婚,雖然兩老極為不滿,還是找她為婿,起初也勤勤懇懇,大小適宜處理得當,得兩老信任,兩老年級六旬,不想再去操心,便把家業全部給了那人,剛給他,他就換了一人一般,逼死兩老,寫下休書將我母親趕出家門,那時我還在腹中,眾下人求情待我母親臨盆之后再說,我母親本欲上吊,又思仇者快,親者痛,他要的便是這般情節,便堅強起來,指望生一男兒報仇雪恨,可惜,我是女兒身。我生下之后,還未斷奶,那人就把我母女趕出家門,不得再回,母親四周求討,無奶之時便將手指破,用血喂我,輾轉幾年,到了梅州,辛的萬老爺照顧,待會家中,把我母女視為至親,我懂事之后,母親將這些告知與我,讓我不要忘了家仇,也莫要忘了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只有自己夠強才是理,到了我敢出家門之時,我便四處拜師學藝,可惜無果,終于去年尋得一位師父,教我武藝,我才有今日成就。”
安平道:“你所做所謂的確可憐,可為何便去騙人了。我和你也是一樣,幾次死于非命,但我并不怨恨。”
李若橋哈哈大笑,道:“你只是沒有覺得有負擔而已,沒有責任而已,這世間還有比死更可怕的東西,那就是責任,死有何怕,可是死了,誰去幫你報仇,死了,傷心的只是你的家人而已,這正是別人希望看到的,這個世間有多假,你知道么。”
安平道:“若是以別人欺騙你為理由,就可以欺騙他人,倘若每人都和你一般,這個世間豈不亂套,縱然世間惡人極多,畢竟還有善良的人才能維持。”安平腦海中又想起那句,選擇善,必有惡,如果沒有惡,也就對比不出誰是善了。
李若橋道:“我不管,凡傷我者必誅之,你殺我母親,他日我定當殺你報仇,若是怕后悔,你最好斬草除根,不然追悔莫及。我本在外地求學,幾日前總覺心中不安,便回家看看,到了城門口就些許人在議論,我急忙趕回家中,卻見如此場景。”
安平道:“那你為何又要去欺騙他人。”
李若橋道:“他們要不是見我貌美,起色心貪欲,又如何欺騙?那些人若是得到我,必然像我母親一樣被丟棄,可恨我母親一片癡心,將一切托付于他,卻得到今日之報。”
安平聽他訴說,也挺可憐,當今亂世,不知還有多少和她一樣命運的人,若是要拯救,不是一刀一劍所能改變的。想想自己也還不是一樣,孤苦伶仃,也不知現在母親如何了。
安平道:“那你母親又為何屢屢施詭計。”
李若橋道:“自然是你傷她了,你又何必再問,人都已經死了。”
安平道:“我為何不能問,那梅州城百姓又未傷他,只為一己之私,將萬人置于爐火之上,得享漁利。”
李若橋道:“那我問,若不是他們貪錢財,指望撈一把,又為何會上當呢。何況這公明公正,并無不明之處,我是騙了些人來買。可我為我家出力有何不可?”
安平道:“人性本善,不會于虛假示人,不是他們貪念太重,而是你欺騙太深,當今亂世,誰甘落后,若是你不予虛假示人,他人何以上當,其他我不予過問,我只問一個問題,你要是肯回答,作為愧疚,我幫你報仇,你看如何?”
李若橋眼中充滿疑惑,道:“什么問題,莫不是要我說出泣血?不可能的,我不會說的,何況那人早被我千刀萬剮,慢慢折磨而死,還需要你報什么仇。”
安平道:“這也是你隨母姓的原因?”
李若橋道:“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恨我為何會有一半的血是他的。”
安平道:“你現在太過激憤,那先請好好養傷,我去給你母親上柱香,以表歉意。”
安平退出房間,關上房門而去,連一旁的天瑞也未去理喻,走到靈堂,磕了三個頭,上了三炷香,找回銀月,直接回到客棧,也不知是無可奈何,還是心生憐憫,蒙頭便睡,什么事情也不想知道。
直到傍晚,才起來吃完飯,吃完飯,睡意全無,出了客棧,隨意的走著。突然思索,白天我走開,之后必然發生很多事端,晚上我便偷偷進去,看會發生什么事端。
于是回客棧換了一身比較黑的衣物,以便夜中行走,悄悄來到萬府門口,溜到后院,撿一碎瓷較少處,跳了上去,慢慢摸上屋頂,靠近正屋后,輕輕掀開一瓦,伸頭去看,屋中燈火明亮,卻不見一個人,院中也不見動靜,安平有些奇怪,意婷師姐會去哪呢?
將瓦片復原,辨明方向后,朝李若橋房間摸去,那閣院與別屋相隔院,只能先進院中摸索過去再說,靠近房間時,天瑞也不知何處去了,門口緊閉,屋中也不見亮光,捅破紙窗望屋里瞧去,什么也沒有,烏黑一片,那床頭似乎也沒有人。難道....這是一個局?
安平心思不好,必須先確認意婷師姐是否安全,連找了幾個房屋,都不見人影,一天之間,這些人能去哪呢。安平尋思靈堂必有詭異,也不在藏匿,直接找了路去靈堂。
靈堂與白天也無異,長明燈依然在照著,幾個跪墊也還是七零八落的鋪在地上,安平用手輕扣棺材,棺材的聲響似乎,將手伸到棺底一搬,不用多大力氣便將棺材翹起,若是有人,絕不可能這點重量。
安平越發不可思議,將棺蓋扳開一看,里面空無一物,那么,李艷沒死,不可能,李艷乃是自己親手掐死,絕不可能沒死,那么,就是萬語將他藏起,另有算計。
突然四周光亮,不知從何處出來些人,拿著火把,圍住安平,安平一時驚愕,不知所措,從正堂中走出一女子,分明就是那李若橋,穿的一身粉裝。安平本是意料之中,卻不曾料到是這般光景。
李若橋道:“你們終究還是落在我手,只是我不曾預料你會走脫。”
安平道:“這么說來,其他人全部是你抓起來了?”
李若橋道:“看來你也不笨。”
安平道:“他們現在如何了?”
李若橋道:“你放心,不會死,我現在最恨的人是你,你殺我娘,今天我還說過,你最好殺了我,不然你會后悔,所以你必須死。”
安平道:“那么你今日所說也是全假的?”
李若橋道:“沒有,那些全是真的,只有一點是假的,我故意摔傷,但我沒想到的是,你不乘人之危,若是那時你殺了我,不是什么事也沒了,這就是你的弱點,你致命的弱點,太過軟弱,自然也是你日后的致命傷。”
安平道:“那你母親呢,為何棺材里是空的,難道她沒有死?”
李若橋道:“我母親豈能地葬,我要將她葬在我身上,我把她火化之后,將骨灰全部吃到肚中去了,讓她永遠的安息在我身上,我們母女的情誼豈是你們能懂的,這都是你造成,我死都不會放過你。”
安平道:“你這個魔女,你連這事也干的出來,天理不容。不必再說,出招吧,讓我看看你實力到底如何。”
李若橋道:“我也想知道你用劍的實力又是如何。”
銀月出竅,劍反銀光,縱身跳起,銀劍揮出九道劍花,刺向李若橋,李若橋敏捷跳開,一招升龍式刺向安平,安平在還未落地,無法躲避這招,翻身用劍去擋,借這著力點,再翻身下跳,腳著地借力,一招橫劍九道,向她截去。李若橋只見九道劍光過來,不知到真是,只能盡量退后,退到墻角,退無可退,便借墻之力反沖,安平側邊衣衫,順勢割他手臂,血流不止。
安平道:“你就這般能耐?”
李若橋白天與他交手,若不是自己氣力用完,必然可以致他死地,卻不知拿了劍之后,換了個人一般,幾招就把自己中傷,心中思定,不可戀戰,當以機關勝他。
李若橋也不知道從何處按了一下,地面板磚突然變動,騰開一洞來,李若橋便跳了進去,四下那些下人也不見,安平上前去敲打那石塊,卻紋絲不動,那假山處射來袖箭,安平身體有上官子之血,已開自覺之能,輕輕閃避,可隨后又有幾十只袖箭射來,安平左擋右閃,可是連綿不絕的射來,也得確有些吃力,看準時機,跳了出去,卻感覺踩到什么東西,清脆的卡咋一聲,安平一腳踏空,掉了下去。
那地洞甚深,安平掉下去急忙用劍刺住洞墻,以望止掉,可重力太大,一時間也來不及,有不從著力,洞墻爺爺結實,用盡全身一刺,夜只刺進一厘,勉強維持直線掉下,待掉到底時,所幸底下不成布置陷阱,不傷分毫,只是右手支撐整個身體之重,有些酸麻疼痛。
不一會,上面傳來李若橋聲音,只是回聲太多,聽得不是很清楚,無非就是無禮狠話之語。安平也不會理會,先想辦法脫身再說,夜半時分,地洞中難以辨別,此時李若橋走后,又將地門關死,地洞中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是折騰半夜,有些累了,先休息一晚,待明日又光線進來,在想辦法出去。
也不知睡到何時,安平只覺的睡得很足,精神抖擻,抬頭望去,外面還是射進幾絲光線,借著光線,還能辨明地洞中一些物體,一些長長條條的白色東西,拿在手中仔細辨明,分明就是那人骨,安平從未見過人骨,此時也不得心驚起來,想不到這萬府內藏天地,也不知道害死多少人,需盡快離開此時,何況還與人骨睡了一夜。
安平用手量洞寬,剛好可夠雙腳貼著墻壁慢慢爬上去,將銀月收好,先是一跳,盡力跳到最高點,兩腳一展,卡住洞壁,然后慢慢爬著上去,到了頂端,用手去推,用盡力氣,可偏偏推不動頂蓋,腳也乏了,若是再推不開,此后更難出去了,氣沉丹田,手掌間運足氣力,推向頂蓋,推出一絲縫隙,安平解下銀月去撬,縫隙越撬越大,不時將整個頂蓋撬開,兩腳使力,跳了出去,只覺雙手雙腳酸麻難耐,要是推不開,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此時是青天白日,院中恢復往日一般景象,靈堂也撤銷了,那些白帳白旗也全都不見,幾個下人看到安平,慌忙的跑去稟報了,李若橋從屋中出來,道:“為什么總是弄不死你。”
安平道:“李若橋,你的心真的好狠毒,不知禍害了多少人,僅僅只是因為你爹待你們不好就要如此報復么。”
李若橋道:“你少廢話,我的苦哪是你所能知曉的,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安平思量,如今勢單力薄,身體匱乏,再斗下去,于己不利,此地還不知又多少機關,先撤再議。安平揮出一道劍花,乘李若橋回避,身移墻角,縱身一躍,跳到墻外。李若橋帶著下人從正門追趕,安平無心戀戰,跳上屋頂,逃避下人追討,李若橋卻死死不放,也跳上房屋追殺。
奔跑多時,將那些些人甩的老遠,可李若橋還在窮追不舍,慌不擇路,竟然走出了城門,四周一片荒原,對了,去找李天行,這種平地最適合用位移心法了。
甩開李若橋后,依著記憶,找到皓月寨,皓月寨守門兩弟子認得安平,何況就是幾日之隔,歡喜的跑進去稟報了。
遠遠望見李天行出來迎接,安平身乏,又跑這么遠,饑渴難耐,走進帳篷中就要水,李天行趕緊叫人端了茶來。
李天行道:“賢弟為何如今這般模樣。”
安平解渴之后,緩過氣來,道:“寨主,上次還請原諒小弟,實屬無奈。”
李天行道:“賢弟哪里話,都怪愚兄,只是不知道,今日為何這般模樣。”
安平話語提醒,一望自身,一身黑衣上全是灰灰白白的泥土,鞋中倒出不少灰土,手指甲間全是灰土,李天行叫人帶下去洗理一下,不然待會吃飯連沙土也給吃了。
安平洗好后,回到帳中,作揖道:“讓寨主見笑了,此番我這般,乃是有原因的,不知寨主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李天行道:“賢弟先坐下說話,賢弟哪里話,賢弟幫我報仇,日夜尋思報恩,你有困難我自然幫你,只是不知如何幫你。”
安平將回去之后的事情前后一一如是細說,李天行道:“賢弟今晚再次休息,養精蓄銳,明日我帶些精連的兄弟,把萬府給包圍了。”
安平作揖,道:“弟我先行謝過。”
李天行道:“來人,吩咐下去,把上好的飯食端來與我賢弟吃。”
不時端來各種肉食,安平也不去管他,狼吞虎咽的吃了好幾碗,李天行也陪著用了些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