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晃來蕩去的門扇,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我和胡夜鳴有事,他有必要生這么大的氣嗎?
一與他沒有婚姻之約,二與他沒有郎情妾意,三與他沒有眉來眼去。。。
雖然曾經往他家去過,但是為了求醫,與感情并無干涉,何況我們相處的時間也并不多。
我實在想不出,他這種氣憤,到底是從何而來,或者更明白的說,他對我的情意,又是怎么產生的,為何看起來很是嚴重。
我正在琢磨,只見門口鬼鬼祟祟的探出了個小白腦袋,眨著個小眼睛,在偷偷的向房間里張望。
“蠻蠻,進來吧。”一看見這個可愛的小家伙,心里不由就感到些許的安慰。
小蠻蠻作勢就要往我懷里沖,我趕緊伸手止住它:“等下,我先洗臉漱口。”
梳洗干凈了,又換了身衣服,將地面清掃干凈,我這才伸出手,把小蠻蠻給摟到了懷里。
拱了個舒服的姿式,小蠻蠻揚起了那雪白雪白的小狐貍頭,用圓圓的小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小聲道:“西西,昨晚可是小叔叔把你送回來的喲。”
這事不用猜我就知道,本來我倆還在山里,我一覺醒來就回家了,那肯定是胡夜鳴把我送回來的。
只是,小蠻蠻現在說這件事,意味深長啊。
這小家伙,現在也會用心思了。
我在它那毛絨絨的小臉上捏了一把,淺淺一笑:“什么事也瞞不住你。”
小蠻蠻用爪子在我的手上輕輕撓了一下,然后有些躲躲閃閃道:“你都讓小叔叔抱了,就應該,應該,那個,不要和別的男人,那個來住了。”
。。。我無語了,這還有個胡夜鳴的小密探。
這個小家伙,還真是什么都懂啊,比我還要守禮呢。
我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反倒是向它問道:“你小叔叔回去了?”
小蠻蠻點頭道:“嗯,小叔叔又回北丘啦,他說你要是有事了,就讓我叫他,他會立刻趕來的。”
回去了,這也好,不見面,也少了一些尷尬和無奈。
人和仙,終究是隔了天條,無法獲得圓滿的。
若真如胡夜鳴說的那樣能脫了仙藉,也不會有天仙配,牛郎織女那種天人相隔的故事流傳下來了。
小蠻蠻歪著個小腦袋琢磨了一會兒,怯怯問道:“西西,你是不是要當我的小嬸嬸了?”
小嬸嬸?一聽到這個稱呼,我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一只小狐貍和我叫嬸嬸,這,這還真讓我這個“人”一時無法接受。
我再往深里想了想了,若真是能和胡夜鳴成親了,一群小狐貍圍著我叫嬸嬸。。。
萬幸萬幸,幸好幸好,多虧多虧,這廝是個仙人,我們不能成親啊。
小蠻蠻見我沒說話,小小的眸子上就涌出了幾分焦急,它尖叫道:“西西,你都讓小叔叔抱了,就得當我的小嬸嬸啦,我可是第一次看見小叔叔親近雌性呢。”
。。。雌性。。。
我被這個詞噎的差點沒喘上氣來。
以后不當女人了,被小蠻蠻改成雌性了。。。
我滿臉的郁卒,再一次慶幸,我和胡夜鳴沒有成親的條件。
見小蠻蠻用那水汪汪的小圓眼睛渴望的看著我,我不由柔聲向它解釋道:“你也是修行的,你聽說過人和仙能成親的么?”
小蠻蠻很聰明,一聽我這話,小腦袋頓時就耷拉下去了,無精打采的將那尖尖的小嘴巴放在我的手背上,郁悶道:“可是我喜歡西西,也喜歡西西當我的小嬸嬸。”
見它蔫的這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反倒生出不忍來了,輕輕的撫著它雪白又柔軟的皮毛安慰它道:“當不成你的小嬸嬸,小蠻蠻也可以陪著我啊,我才十幾歲,最少也能再活個四五十年吧,你要是喜歡我,就陪我一輩子,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好不好?”
我安慰人的技巧實在是不怎么高明,這話不說也就罷了,一說就把小蠻蠻的眼淚給勾出來了。
那小眼淚吧嗒吧嗒的,一個勁的往我手上滴。
我捧著掉淚的小蠻蠻,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兩天,我與眼淚,似乎格外的有緣。。。
又安慰了好大一會兒,才終于止住了小蠻蠻的淚水。
等小蠻蠻不再哭了,我也累的夠嗆了。
身體本來就不太好,又沒睡足,還被江一葦折騰一陣去了,又和小蠻蠻說了半天好話,這一放松下來,只覺得天旋地轉,身體又輕又重。
輕是因為總有一種飄飄然然,恍恍惚惚的感覺,而重,則是因為身體四肢比以往格外的沉重,沉重到我都有些抬不起胳膊來了。
連忙把小蠻蠻放到床上,我拽著帷帳慢慢的坐下來,歇了好大一會兒,眼前那飛轉的東西才算是停了下來。
小蠻蠻直起小身子,伸出小爪爪就按上了我的額頭,滿臉擔憂道:“西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怕它著急,我若無其事道:“沒什么大病,就是有點貧血。”
小蠻蠻這才放下心來,小嘴一撇道:“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等我去幫你要點人參回來,西西吃了就會好了。”
要人參?
和胡夜鳴要么?
算了,慢慢將養就會好的,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就去麻煩他了。
我趕緊攔住小蠻蠻:“這點小事,就不用驚動你小叔叔了,我仔細養著就是了。”
小蠻蠻皺著個小眉頭道:“才不去找他呢,哼,連西西都娶不來給我當小嬸嬸,我看不起他呢。”
呵呵,這個不懂掩飾,愛恨分明的小家伙呀,怎么就能讓人不喜歡呢?
不過,除了胡夜鳴,它還會去和誰要呢?柳青從?黃慕道?
“你去哪要?”我好奇的追問了它一句。
小蠻蠻輕輕巧巧的跳下床:“山人自有妙計。”
。。。還會拽詞了,我家小蠻蠻,還是只有文才的小狐貍呀!
等蠻蠻走后,我這才看了看窗外的日頭。
太陽還沒走到頭頂,應該還沒到中午呢。
早飯時間已過,中午飯又有點早,我撫了撫沉重的腦袋,算了,還是在睡會兒吧。
駱塵凈遠走天涯了,胡夜鳴又回去修煉了,四哥被胡夜鳴弄的不知怎樣了,江一葦估計也是一去不再返了,嗯,我這里難得的清凈了。
心里的感覺很復雜,同時又覺得有點輕松。
我本就過慣了閑云野鶴遠離紅塵瑣事的日子,這些天來被這些感情弄的實在有些不堪重負。
現在好了,不管是深情的,還是多情的,不管是有情的,還是無情的,統統走開了。
感覺,不錯。
也沒有花太多心思想什么,我很快又沉入了睡夢中。
這一次,卻是真真正正的睡足了,一直睡到大天黑,這才自自然然的醒來了。
還沒睜開眼呢,只聽得肚子咕咕一陣亂叫。
我摸了摸肚子,還真是感覺餓了呢。
起了起身,直覺得身體餓的越發虛了,我連忙坐定,養了一會兒精神,這才喊道:“阿桃,艷兒。。。”
晚飯喝的粥,從和駱塵凈相處幾個月后,我就學會了養生之道,晚飯一般都是喝點粥溫養,七八分飽足矣。
駱塵凈,一想到這個名字,心里仍是有著酸楚。
這個人。。。罷了,罷了,從此以后,不再提起就是了。
不提起,自然也就不會再想起,不再想起,感情自然會慢慢淡化下去。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永恒不變的,也沒有什么是天長地久的。
此時的傷,此時的痛,也許在一年半載之后,三年五年之后,十年八年之后,不過是些許的浮光掠影罷了,在時間的河里,禁不住半點的消磨。
想當初,娘親走的時候,我也曾想過要隨她而去,握著那個淺綠色的小小蝴蝶,我呆坐了幾天幾夜,終是任由痛苦分割了我的心臟,卻仍是如行尸走肉般的存活在了這個世界上。
而如今,十年過去了,經的事多了,認識的人也多了,被各種各樣的事情一沖擊,那曾經的傷痛早已淡去了,就連那錐心刺骨的痛,現在也是一絲都感覺不到了。
白天睡夠了,晚上自然不困了。
吃罷了飯,身體也有些力量了,精神一些了,腦子也活躍了一些。
怕自己再胡思亂想,勾起那種種苦楚來,我索性來到了東屋佛堂。
我雖沒有怎么信過佛教,也沒有讀過幾本佛經,更沒施舍過僧尼,不過在這莊嚴的菩薩畫像前,我倒也能平靜的下來。
這佛堂,從胡夜鳴幫我設上,除了初一十五上香,我就沒怎么在這里待過。
蠻蠻說我的仙緣要多過佛緣,對道教的東西要比佛家來的親近。
我仔細琢磨了一下,還真是這樣。
我自小就喜歡讀道德黃庭,從來沒有看過金剛地藏。
除了危急時刻念過幾句阿彌陀佛,喊了兩聲觀音菩薩,我對佛家的知識,真是淺薄到一無所知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知識,淺也就淺了。
我不是那執著之人,也不是那大徹大悟之人,活著不求目的,不積因果,只順從本心就好了。
在佛前點了幾炷香,滿屋子轉了轉,一本佛經沒找到,只找到本小蠻蠻扔在這里的《南華經》。
算了,什么佛不佛道不道的,我現在只想找個可以讓我安心的地方罷了,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
想開了,也就無阻礙了。
我坐在菩薩畫像下面,執了燈燭,開始翻看《南華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