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來訪,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珍珠郡主投的是私帖,李氏并不出面,只是在背后準備招待的物品,囑咐顧明思應該注意的禮節。
張玉婷在一旁聽得百無聊賴,好不容易捱過了一個時辰,下人來報,郡主已到,張玉婷跟著顧明思去門口迎接。
兩人相伴而行,顧明思睇了一眼身旁的張玉婷,如果忽略她臉上莫名的高傲,其實也是個美人胚子,主要穿搭也合身,一身圓領粉蝶袍,外穿淺色銀灰對襟無袖馬甲,馬甲的兩肩和領口處綴著輕盈的絨毛,隨著行動輕輕浮動。
發現顧明思在看自己,張玉婷擰著眉語氣不快:
“怎么?你喜歡這件馬甲?這可是姑媽今年剛給我做的新衣裳。”
在張玉婷的認知里,好東西是要搶的,以前在張家要不是自己爭取,好衣服和好頭飾肯定輪不到自己。
顧明思只是搖搖頭,否認道:
“這件馬甲你穿得很好看。”
張玉婷揚起下巴,驕傲道:
“那是自然,這可是我最喜歡的衣服。”
兩人走到門口,就聽見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喚道:
“明思妹妹。”
聲音的主人正是珍珠郡主江松華,一身水藍色的襖裙,相比那日林中狼狽一見,此時的她更加明艷動人,鬢邊別著一支同色絹花,沒有過分的打扮,反而就是這樣的簡潔,讓人移不開眼睛。
相比經過精心打扮的張玉婷,優勝立現。張玉婷當初臉色就不好,盯著郡主猛打量。
顧明思看這情形有些頭疼,也只能拉了拉張玉婷的袖子,以做提醒,這才向郡主見禮問候:
“郡主安好。那日不過是舉手之勞,沒想到還勞煩郡主親自登門。”
“對你是舉手之勞,對我可是大恩吶,見你面相比我小,我就擅自叫你妹妹了。”江松華說著揮手,叫手下的侍女遞上了大大小小的幾包謝禮。
“多謝郡主,明思今年十三。”顧明思也讓人接下了禮物,答道。
“果然我比你癡長一歲,這位是?”江松華看了一眼在一旁的張玉婷身上,轉而向顧明思疑惑問道,一如既往的帶著吳儂軟語的調子,很是溫柔。
“張玉婷,是前翰林院侍讀張玉珍的千金,目前站住在府上。”
顧明思原想一筆帶過,好引江松華進內庭,誰知,被點名的張玉婷瞬間像打了雞血般,截了顧明思的話頭。
“我的姑媽是顧老爺的妾室,因為要備嫁,我就搬來我姑媽這來了,我與西昭候府的世子已經訂了親了。”
張玉婷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末了,害羞的低下了頭。
聽著張玉婷的自我介紹,江松華笑得更歡,柔聲道:
“原來是玉婷姐姐。”
“我只比顧明思大了半歲,我···”張玉婷還想解釋,江松華也同時開口。
“明思妹妹帶路,帶我好好參觀一番。”
顧明思自然應好,領著江松華往里走,張玉婷呆愣了一會兒,也跟了上來。
一路上,江松華和顧明思說說笑笑,倒是十分和諧,只是江松華會時不時的打斷張玉婷的話茬,讓她獨自一個人尷尬的跟在身后。
觀察到一切的顧明思,雖然不是很喜歡張玉婷,只是對江松華對張玉婷的明顯排擠,心里也不舒服,只想著,等這次過后,江松華再來,就稱病躲過去好了,看著臉上笑得和煦的,私下卻默默打壓的江松華,顧明思背后發毛,直覺不該跟她多有交集。
幾人行到花園,園內臨風閣里早已備好糕點茶水,書柜上還擺放各色奇聞異志,也是消遣時間的好東西。
江松華自小在浙南長大,知道的風俗與京里的也大不相同,江松華也將自己聽到的趣事說得繪聲繪色。
“聽說住在海邊的女子都會在退潮的時候,在海灘上拾得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有海螺,貝殼,還有各種顏色,漂亮得很。海邊海鮮也多,只要搭個石灶,就可以就地煮了吃。”
江松華林林總總說了不少,顧明思和張玉婷也聽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張玉婷似乎沒有察覺到江松華的敵意,聽到江松華說起海邊的事,從懷里拿出一物,興奮插話:
“我也有個海螺,這樣,放在耳邊還能聽見海的聲音呢。”
原來張玉婷隨身攜帶的正好是個海螺,不過這個海螺是玉質的,小巧精致,溫潤瑩白,底下還掛著一個絡子,也算是頗有趣味。
江松華聽她這么一說,這才正眼看她,柔聲問道:
“我也算是見過不少海螺,你這個倒是別致,可否見我一看?”
聽見江松華詢問,張玉婷笑開了花,將自己手中的海螺遞給江松華。
“郡主就算見過再多的海螺,肯定也不及我這個,當初我爹為了我娘,花重金用上好的羊脂白玉請人雕刻而成,這是我娘最喜歡的物件了。”
“果然是巧奪天工,放在耳邊還有聲音呢。”江松華稱贊道。
張玉婷聽得見牙不見眼,很是得意,就在張玉婷以為江松華要和自己親近的時候,一聲脆響,讓張玉婷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江松華一臉受驚嚇道:
“哎呀!玉婷姐姐真是對不起,一時手滑,沒握住。”
江松華滿臉的歉意,進而小聲問道:
“玉婷姐姐不會生氣了吧,我會賠償給姐姐的。”
張玉婷仿佛沒聽見江松華的聲音,臉上的笑容碎裂,目光看向地上碎成幾瓣的玉螺,仿佛還不能接受它已經碎裂的事實。
可能是看張玉婷的臉色實在是難看,江松華揣揣地向顧明思告辭,目光含淚,臨走時還要顧明思轉告張玉婷,她會賠償張玉婷另一塊好玉,以作補償。
看著同樣的一雙淚目,顧明思心境早已不同,沒有當初的憐惜,反而是背后發毛。
好不容易送走了江松華,回到臨風閣,張玉婷沒有離開,蹲坐在地上,手里還拿著玉螺的碎片。只是身前早已落下大滴大滴的淚水。
“你···你還好吧?”顧明思見她傷心,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顧明思不問還好,一問,原本還壓抑哭聲的張玉婷嚎啕大哭,邊哭邊嚷道:
“我娘親送我的玉螺壞了,我能好到哪里去,我一點也不好,嗚嗚,這是我娘親最喜歡的東西,是她臨死之前交給我的,只有這一件東西了,娘親留給我的只有這個東西了,其他的都被大伯和伯母拿走了,就只剩下這么一件了,嗚嗚···哇···”
張玉婷幼年父母雙亡,跟著她的大伯過活,誰知她的大伯和伯母只是貪圖她父母留下的家產,而他們夫婦對張玉婷的教育也是采取捧殺,聽之任之,才形成張玉婷這不知事的性子,要不是她的父母在之前就和尚未成風氣西昭侯府的世子定下了親,無依無靠的孤女恐怕日子會比現在還難過、
顧明思聽著她的哭訴,心有不忍,遞出帕子。
“你先擦擦眼淚吧。”
張玉婷不接顧明思遞過的手帕,拍開顧明思的手,反而沖著顧明思指摘起來:
“都是你,要不是你和那什么郡主一起嘲笑我,我的玉螺也不會被摔壞了!你們兩個肯定是合伙的,你讓郡主故意摔壞我的玉螺,顧明思你好狠的心,那是我娘親留給我的遺物,你于心何忍?”
顧明思頓時摸不著頭腦,這怎么忽然就和自己扯上關系了?
“我知道你傷心,但你可不能信口開河。”
“你肯定是嫉妒你爹對你不如對我好,所以你嫉妒我,才想著和郡主來合伙戲耍我!”張玉婷越說越覺得是這么一回事,音量越加尖銳起來。
見張玉婷越發失控,顧明思皺眉,起身打算離開,再在這里待下去只會更糟,因為她發現跟張玉婷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張玉婷發覺顧明思要離開,一時心血上涌,頓時覺得怒氣無處可發,嘶吼了一句“顧明思”,伸手就朝著顧明思臉上招呼。
顧明思沒料到張玉婷忽然發作,因為兩人又離得近,顧明思只來得及側身堪堪避過,只是臉上卻是一股涼意,接著是濕潤的感覺,顧明思伸手摸了下是黏膩的,出血了。
原來張玉婷手里還抓著剛才的碎片,碎片尖利,堪堪劃過顧明思的臉頰,留下一道傷口。
看到有血,顧明思呆愣了片刻,而幾近癲狂的張玉婷也愣愣看著顧明思的傷口,不知所措起來。
秋雨端著桂花糕和蓮子湯進門,見形式不對,連忙放下盤子,沖到顧明思身前,急忙詢問:
“姑娘!”
秋雨迅速查看了一番顧明思的傷勢,幸好顧明思躲避及時,雖然只是皮外傷,但是因為傷口是在臉上,不得不重視,連忙用手帕按住傷口止血,朝著門外的丫鬟喊道,快去將大夫叫來。
反應過來的顧明思原本想說沒事,只是看著秋雨焦急的神情,還是把話給壓了下去。
聽說顧明思受了傷,李氏那廂也慌了手腳,請了大夫,擦了藥,說了不會留疤,這才總算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