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南說第二天派人來取車，沈檸安沒想到要來的是他本人。
    帝都入冬以后天氣干燥，屋里暖氣燒著，導致沈檸安一醒，喉嚨干的發疼，她拿起水杯，工作手機就響了。
    昨天回來太晚，沈檸安收拾完都已經凌晨三點，此時墻上掛著一個白色的表，是胡小雅在國外逛街時看到寄回來送給她的。
    也不知道設計師怎么想的，表里面沒有指針，是兩個圓盤，一大一小，前面有個凸起，替代了指針作用。
    沈檸安看這個表時總是分不清時針和秒針，盯著看了會。
    十點三十。
    醒早了。
    是一通陌生電話。
    姜小滿曾經告訴過沈檸安，平日里有陌生電話打過來千萬不要接，她們這行，最忌諱明星手機號泄露，尤其是遇到私生飯，生活就完了。
    但入圈這么多年來，沈檸安還沒遇到過任何私生飯。
    號碼掛斷。
    屏幕熄滅，幾秒后亮起來，顯示多了一個未接來電和短信。
    沈檸安打開短信。
    【沈小姐，我是陸衍南，今天中午去取車，能發個地址給我嗎？】
    沈檸安連忙回撥過去。
    “喂，沈小姐？”男聲慵懶，像是剛睡醒似的。
    “陸，陸總。”沈檸安又開始結巴，握著電話的手指微微顫抖，她強穩了穩心神，“不好意思，我看到陌生電話，還以為是粉絲，不敢接，我家在…”
    -
    掛斷電話，沈檸安整顆心臟都要跳出來。
    她回憶剛才兩個人對話，總覺得沒有發揮好，尤其是剛開始那個結巴，形象肯定在陸衍南那里打了折扣。
    想到這里，沈檸安雙手揉了揉自己頭，恨不得把自己埋進被子里。
    人還是要見的。
    她這次沒有化趙媛楠的仿妝，卻還是選擇了濃顏系妝容，她記得昨天跟陸衍南見面時候，對方確實多看了自己幾眼。
    打開衣柜，沈檸安找了一套搭配的衣服。
    沈檸安所在的小區附近有一家鴿子館，總共兩層，一樓散座，二樓是包間。中午吃飯的人不多，她只戴了一個口罩，踩著木制樓梯，噔噔上了二樓，進了一個叫“蘭亭”的房間。
    房間里窗戶開著，陸衍南站在窗戶前面，手里夾著一根香煙。
    聞聲，他轉過頭。
    女生把自己口罩摘下疊好放進口袋里，露出明艷的面容。
    沈檸安略顯拘束，她把散落的卷發別到耳后。
    “陸總。”
    陸衍南掐滅煙，紳士地給她拉開椅子：“昨天謝謝你送我回去。”
    “不，不麻煩的。”
    話說出來后，沈檸安右手在左手掌心里掐了掐，警示自己放松點。
    她的小動作落進陸衍南的眼里，他勾唇一笑，覺得有趣。
    明明化了這么撩人的妝，一見他，緊張全寫在了臉上，生怕自己看不出她心思似的。聽說她是演員，不知道是演技太過高超，還是真情實感。
    但毋庸置疑的是，不管哪個原因。
    眼前的沈檸安，挺合他胃口的。
    菜單交給沈檸安，陸衍南說沒來這里吃過，請她推薦幾個菜。
    是她約在這里的，之前經常來這里吃或者點外賣，沈檸安翻著菜單問陸衍南有沒有忌口。
    “沒有。”
    她點點頭，在本子上寫下幾個菜，又伸過去給陸衍南看了看，得到肯定，喊過來服務生。
    等菜期間，沈檸安對陸衍南夸這家店的招牌：“烤鴿子比炸鴿子好吃，他家老板在城郊有個飼養基地，散養鴿子，不喂飼料，每天都是現殺現做，昭陽區那邊也有家分店，那家大廚做的比這家好吃點，陸總，你有時間一定要去試一試。”
    陸衍南聽完點頭，沒說要去，只是問她：“你好像很喜歡吃鴿子？”
    “……”
    沈檸安說了那么多，一是想活躍氣氛，拯救一下自己動不動就結巴的形象，二是想讓陸衍南以為她很懂生活。
    并不是！
    她很喜歡吃鴿子！
    雖然鴿子很好吃。
    兩個人，沈檸安點了四道菜一份湯。
    上來的很快。
    陸衍南夾了一個烤鴿子腿，放進盤里咬了一口，沈檸安滿懷緊張地盯著他動作，直到對方評價了一句“確實好吃”才安下心來。
    她真怕陸衍南不喜歡。
    “是吧。”沈檸安抿唇笑。
    得益于陳琳女士環游世界的原因，沈檸安對各地美食都頗有研究，從帝都的烤鴨說到某地的涼皮，到一個地方，去哪吃，怎么吃。她在大腦里搜刮著平日跟陳琳女士視頻電話的內容，說的口干舌燥。
    說完發現陸衍南手支撐著下巴盯著自己看，神情很是怪異。
    怎么了？
    難不成她說錯話了。
    沈檸安有些后悔，她說這么多是想表現的學識淵博一點，卻忘了總說美食，顯得自己跟個吃貨一樣。
    “陸總，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她真的不怎么會說話。
    “沒有。”陸衍南還是盯著她看，忽然手一指，“我記得，你眼角是不是有顆痣。”
    沈檸安一愣。
    陸衍南是在看這個。
    昨天晚上時，她確實在眼角那里點了一顆痣，那是她藏起來的小心機，趙媛楠左眼角有顆痣，她點在了右眼角。
    原來陸衍南真的是因為這顆痣注意到自己的，她說了這么多，還沒一顆痣能夠引人注意。
    她心里五味雜陳，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
    “那是假的。”沈檸安坦白，“是我自己畫上去的。”
    “哦。”陸衍南估計也不該說什么，補充了一句，“挺好看的。”
    沈檸安咬了咬唇，低頭喝了一口湯。
    平日里為了保持體重，沈檸安總是餓著，把胃口都餓小了，所以不管她把這里夸的多么天花亂墜，也只吃了一點點。
    陸衍南有著極好的家教，吃相優雅，他每個菜都動了兩筷子就沒在動。不過沈檸安也發現了，這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昨天晚上那頓飯，陸衍南基本就沒吃。
    兩個人幾乎同時放下筷子。
    陸衍南問她：“吃好了么？”
    沈檸安點頭。
    “那走吧。”
    陸衍南起身，沈檸安跟在他身后。
    賬單自然是男士來買，老板認出沈檸安是個小明星還是常客，給她打了個八折，說自己這里下個月上新菜，誠邀她過來品一品。
    沈檸安嗯了一聲，謝了謝老板。
    車在地下車庫，兩個人一起走路過去。
    中間陸衍南接到一個電話，停在路邊，沈檸安往后退了退，盡量不去聽電話里的內容。
    事實上也沒什么好聽的，打電話的應該是陸衍南的下屬，他一直在說專業名詞，中英文交雜，聽也聽不懂。
    她忍不住用余光掃陸衍南。
    這人真的是長的極好。
    他是劍眉星目又干凈清冽的長相，身形修長挺拔，給人一種天然冷感。從骨子里帶來的家教涵養，站在那里，矜貴，不可褻瀆。
    掛斷電話，陸衍南向她說：“抱歉，讓你等了一會兒。”
    “不礙事。”
    小區門口前有一家川菜館，經過時候沈檸安告訴陸衍南，別看這家店小，味道卻很正宗，全帝都都可能找不出第二家。
    陸衍南認真聽著，似乎是無意，回答了一句：“下次過來，你請我嘗嘗吧。”
    “誒？”
    沈檸安感覺心口一窒，下次是什么意思。
    陸衍南笑著問她：“不愿意？”
    “愿意，愿意的。”沈檸安生怕他反悔，“你想什么時候來都可以。”
    目送陸衍南把車開走，沈檸安拿著鑰匙準備到路邊把自己車開回來，結果剛剛到地方，就看到一個藍色制服的人在自己車前錄著什么。
    “警察叔叔，誒，警察叔叔，別貼——”
    話音剛落，眼前人的機子也吐出來一張罰單。
    交警無奈的看著她：“已經錄入系統了，改不了了，這里不能停車，你怎么不早點來。”
    “啊…哦。”沈檸安怔了怔，接過他手里罰單傻笑，“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眼前交警見她這樣，也不好再說什么，又教育了幾句，就放人離開。
    離開時，沈檸安還不忘跟他道謝：“謝謝警察叔叔。”
    “……”
    交警有點傻眼。
    這年頭，收到一張罰單都能這么刺激的嗎。
    -
    幾天后，姜小滿來沈檸安家送劇本。
    聽說她要來，沈檸安讓她帶點吃的過來。
    劇本正是顧導的那部戲，姜小滿一邊打開餐盒，一邊傳遞聞裴的旨意。
    “裴姐說這個機會來之不易，讓你在開拍前好好練一練，別到時候又被顧導罵哭了。”
    沈檸安翻了翻劇本，女二跟她以前演的角色相差不大，都是清純小白花類型的，于是便嘆了一口氣。
    姜小滿問：“怎么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說：“老拍這種，我都膩了。”
    “那沒辦法。”也就是沈檸安，姜小滿才敢說這種話，“誰讓咱不紅又沒有背景，挑不了本子。”
    這倒是大實話。
    “不過管它什么劇本，給錢就行了。”這幾年，姜小滿也被她的另類態度影響，也不追求自己藝人大紅大紫了，只要能有戲接，能掙錢就可以了。
    什么名利，都是過眼云煙。
    臨近年關，聞裴給沈檸安接了幾個廣告和電視臺春晚錄制，都是年前工作，大年二十九她就可以全部完成回家過年了。
    姜小滿告訴她，后天要去另一個城市，假期結束了。
    沈檸安往嘴里塞了兩片菜葉子，嗯嗯應了兩聲。
    姜小滿臨走時，把她門口垃圾拿走了，再次叮囑她好好揣摩劇本。
    人一走，房間里又顯得空曠。
    沈檸安拿出手機看了看，電話那欄依舊沒有反應。
    她上次就把陸衍南存進了電話本里，工作的手機老老實實備注著“陸總”，私人電話則只打了一個“a”。
    占據了她第一個位置。
    已經等了幾天了，陸衍南沒來電話說撿到了她的身份證，也沒說來吃飯的事。
    沈檸安皺著小臉，糾結了好半天，終于下定決心，拿出另一個手機，找到“a”，撥了過去。
    陽光明媚，只要不出門，打在身上就是暖的。
    沈檸安雙腿盤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低頭啃自己細白的手指，上面有一點點死皮，她輕咬著。
    ——嘟嘟嘟。
    就在她以為對方不會接了。
    “喂。”
    低沉嗓音順著電流傳過來，打在沈檸安的耳膜上，讓她整個人一酥。
    “陸總，是我，沈檸安。”她頓時有些心虛，臉紅了一大片，差點又犯起老毛病，“我，我的身份證好像掉你車上了。”
    說清楚來龍去脈，陸衍南表示他沒開車出來，晚上回去幫忙看看。
    沈檸安先是道謝：“麻煩您了。”
    接著又說：“主要我后天要離開帝都去外面跑通告，過年前都回不來，所以有些著急，麻煩您找到找不到都告訴我一聲，我好去辦臨時身份證。”
    其實她去的這幾個地離帝都都不遠，不需要坐火車還有坐飛機，可她還是這么說了，無非就是想告訴陸衍南，這段時間我都不在帝都了，你說一起去吃川菜館什么時候去，快點約我呀。
    說完她又感覺自己小心思太明顯，陸衍南這么聰明的人一眼看穿怎么辦。
    呼吸都加重了。
    “這樣啊。”陸衍南說，“我一定好好找找。”
    晚上陸衍南來了電話，說找到了，還有一管口紅，問是不是她的。
    “是我的。”沈檸安回答，“那我明天可以去您那拿嗎？”
    她說的客氣，一口一個“您”。
    陸衍南聽了不高興：“你不要用您來稱呼我，我應該不比你大多少。”
    豈止是不大。
    陸衍南比她還要小兩歲。
    沈檸安說：“好的，不喊了。”
    “明天我給你送過去。”陸衍南約她見面，“不是說好一起去吃川菜嗎。”
    掛斷電話，沈檸安高興的從地上一躍而起，她赤腳跑到自己衣帽間。
    環視了一圈。
    明天該穿哪件好呢？
    六個小時后，沈檸安的夢破滅了。
    進了娛樂圈以后，沈檸安養成了熬夜的壞毛病，原因是第一部戲夜戲偏多，她不是主角，卻依舊要陪那些人熬大夜或者整個通宵。
    對她而言，那是一段混亂且辛苦的日子。
    每天凌晨兩點才會收工，卸妝回酒店睡不到四個小時又會被人叫起來，因為她要弄妝發。
    古裝妝發最費時間，最短也要一個小時。
    那段時間她像一個提線木偶，完全靠下意識接戲。
    不過女主比她要辛苦的多，不只是各種威亞，還常常有媒體探班，她就住在女主隔壁，常常回酒店還聽到對方背臺詞的聲音。
    這種人。
    遲早會紅的。
    果不其然，那部戲女主爆了，從三線明星升到一線，沈檸安也借了一點點光。
    她也是從那時候才明白，在這個圈子里，想要往上爬，一定要努力。
    不管背景多大，辛苦是一點都不會少的。
    話說回來。
    今晚她照例熬夜到十二點，一是習慣，二是因為明天要見陸衍南興奮的睡不著。即將要睡的時候，微博一條消息推送到最上面。
    【趙媛楠攜男友現身天山怡色，圈外男友身份曝光，兩人疑似破鏡重圓。】
    僅僅是一個標題，就讓沈檸安整個人一震。
    她盯著那幾個字，半天也不敢點進去。
    天山怡色。
    帝都最貴的小區。
    也就是——
    陸衍南所住的地方。
    沈檸安嘆了一口氣，心口隱隱約約發疼。
    明天也許見不到他了。
    她想。
    果不其然，第二天跟她見面的是另一個男人。
    男人自稱是陸衍南的助理，他把精美的袋子遞給沈檸安，笑得很有禮貌：“沈小姐，我們陸總身體出了一些狀況，所以讓我把這些東西送過來，希望您見諒。”
    沈檸安沒問陸衍南發生了什么。
    她知道問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