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02年出國的,當時還是個未滿18歲的小女生。
直直,黑黑的發絲披散在肩上。看上去一副稚氣未脫的感覺。但僅止于看上去而已。
是誰說過通過眼睛看到的東西十之八九都是表面的,多少被騙的經驗才能得出這種隱忍而透徹
的結論。我從小學就被送去遠離家鄉的私立學校讀書。那個時候好像是私校剛剛興起。像我這
種由于家長忙于賺錢而沒空打理的小孩剛好適合念這種全封閉管理的學校。
從小學到高中畢業,整整十多年。離別對于我來說就像是家常便飯一樣。這次當然也不例
外。不同的就是回家的間隔不一樣。以前是一個月回家3天,校車接送。現在,因為還不知道國
外的情況,所以還未定。浦東機場我還是第一次去,以前小的時候都是用虹橋機場。上海變的
好快啊,也許下次等我回來的時候,我的家鄉也應該變了很多吧。想到這里有點怪異的感覺。
也許在心里深處總歸還是有點難過的吧,只不過從來不去想而已。我知道我其實很有和烏龜做
兄弟哥們的潛質。忘了告訴一聲,我們學校的學生都特別無聊(想想一個月都關在學校不能見
新鮮事物,能不無聊的想些有的沒的嘛。沒在無聊中變態就不錯了),我們女生都管同胞叫什
么哥,說什么東西漂亮就說這個東西好□□哦。還有很多奇怪的詞匯,在我們看來都是很貼
切,很平常但卻是別人看來難以接受的。這讓我在出國后的言行變的獨樹一幟。這是后話。
到了機場辦了check in 以后,我們就直接去了進關口。忘了說,和我一起出去的還有
我的一個初中同學,不是很熟,還有那個初中同學的一個朋友,據說他們也不熟。是因為簽證
是同一個人辦的才熟悉起來的。我看了看他們兩個,我的同學被他的父母,還有一大群親戚團
團圍住。排場那么大干嗎。我不屑的想著臉上還是保持著淡淡的神情。再看那個女的,不得了
了,已經開始十八相送了,和她媽媽抱頭痛哭中。我轉過頭,和爸爸媽媽笑笑:
“爸爸,媽媽,我要進去了,你們早點回家吧。不然回到家要半夜了。”
爸爸神情不自然的笑笑:“再等等,他們都還沒準備好呢。凝曦,你出去后不比在國內,凡事
都要退一步。不要那么強勢。有什么事情,也不是一個電話我就能過去幫你解決的。我已經拜
托你方伯伯多多照顧你。等一會你登機后我就打電話給他。他會去機場接你的。還有,爸爸說
讓你一年回來一次是開玩笑的。你什么時候想回來就回來好了。”
我點點頭,心里涌起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我不是很熟悉爸爸的這個表情。長久以來,他都是
嚴肅的,很少有柔軟的表情。何況是這種傷感的感覺。
“凝曦,你出去后自己要當心身體啊。水果什么的要多吃,別虧待自己啊。”
媽媽也在旁邊說道。“嗯,我知道了,走了啊”
我提起隨身的包包,里面放著一件很厚的外套,雖然在國內的南方,10月份還算的上是溫暖,
但在加拿大,卻已經是冰天雪地除了溫哥華。雖然我就是去那個傳說中比較溫暖的地方,但是
沒去過不是嘛,所以保險一點還是有備無患。厚衣服都已經打包放在托運的大箱子里了,所以
媽媽就備了一件在我隨身行李里面。心里忽然覺得很暖,回身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微笑,發現
媽媽居然紅了眼睛。也許,也許媽媽并非我想象中那么無動于衷吧。她也是愛我的,只不過不
善于表達而已。
正這樣想著,忽然一個女的沖了過來,
“凝曦是吧?這是我們家菲菲,她不太懂事,從沒出過遠門,我看你都沒哭,你一定見過世
面,你多多照顧她啊,拜托你了!”
我傻眼。拜托,不哭并不代表什么好不好?一看那個菲菲就比我大好多的樣子,還要我照顧?
多年的習慣使我扯開一抹微笑:
“好的,我們一起出去,當然要相互照顧,阿姨,你放心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們準備準備,我們要進去了。”我同學的媽媽也沖了過來,
“我一看就知道你這個小孩子很懂事,不像我們家楚陽,你們是同學,當然要更加相互照顧了
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和國外的人比要對他們兩個照顧,但是這兩個當中,要對她兒子更加照顧。我
暈,我難道長著一副保姆像么?無語。轉身,我就率先走了進去。
“哎喲,快啊,你們跟緊了啊。”“千萬別走丟啊。到了打個電話回來啊…”
煩啊,有那么多心不會操點別的事情啊。郁悶。我呆呆的走著。別懷疑,就是呆呆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這個人走路有點像游魂,基本上是飄著走的。有一次,我們家族中
有名的三八姑姑走到我面前,我想著這個人怎么擋我道擋的這么明顯,鄙視她,結果定睛一
看,是我姑姑。汗,被她狠狠說了一頓。一個不尊重長輩的大帽子扣在我頭上至今未摘。也許
要很多年后,像人們逐漸淡忘老師曾是臭老九一樣,我的親戚會忘記我不“尊重”他們的事情
吧。所以,當我同學拍了我一下的時候,我驚的抖了一下。
“謝凝曦,我叫了你好幾聲了,你都沒聽到啊?這些年你還是這樣啊。”
我和你很熟么?同學四年,說過的話頂多不會超過十句好不好。別誤會,不是我對他印象特別
深刻,而是我們學校是小班教學,一個班級就20來個人,再不熟悉,起碼名字總歸是認識的。
尤其中考過后,很多人轉進來,也有很多人轉出去,所以我才記得他。最主要的是他罵過我。
嗯,我最會記恨了。雖然不會真正放在心上。
“有事?”
“我是想說你累不累,要不要我幫你拿包?”
我奇怪的看看他,搖了搖頭。
“不用,不是很重,而且這里很多電梯,都不用花力氣提。”“哦。”
他有點尷尬,看了看那個叫什么菲菲的。剛好她也在看我們,所以他們的目光對了一下。像是
總算找到話題松了口氣的感覺,楚陽開口“對了,她叫沈菲菲,菲菲,她叫謝凝曦,我和你提
過的,我小學加初中的同學。”“你好。”
我朝她笑了笑,她就順勢湊上來。開始和我胡侃八侃。年輕人的友誼總是很容易建立的。尤其
是在這種遠離家人,又對以后的日子不確定的特定環境里。找到登機口后,沒過多久,我們就
登機了。經過遞報關表,核對護照,機票后,我提著我的包,拿著機票慢慢找著我的位置。
我的位置是window seat,就是靠窗的那種。等我坐定后,來了一個挺干凈的年輕人,
大概30左右吧。他朝我笑笑
“你還不到20吧?是第一次出國么?”
我回他一個微笑,哼,比牙白是吧?本姑娘別的沒有,就是牙特白。用我同學的話就整一個拍
牙齒廣告的料。他告訴我他也是17歲的時候出國的,不過是去的德國。
“那個時候可沒有那么有錢坐飛機啊,我可是做了整整7天的火車才到的呢。”
他等著看我驚訝的表情。我的胃有點抽搐。拜托,我暈汽車,暈船,暈火車,甚至還暈飛機在
有的時候。7天,想嚇死我啊。
“很恐怖的經歷,誰讓你早生了幾年呢。”
看他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哼,干嗎,想看我崇拜的表情啊。不過說真的,聽他和站在一旁的
空姐聊天的時候那流暢的英文。我還是小小的羨慕了一下。
“謝凝曦,我和我旁邊的人說好了,他同意和你換位置,你過來和我一起坐吧。”
楚陽走過來。什么嘛,我又沒說我想和你一起坐。算了,反正對我沒影響。
“你朋友么?那你就過去吧,我幫你把包拿下來。對了,這是我的名片,我去多倫多出差的,
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打電話給我啊。怎么說我也是你第一次出國的同乘呢!”
我接過名片隨便塞進口袋。就接過他幫我從擱隨身行李的柜子里拿出的包包。
“謝謝。”
我朝他點點頭,就往前走到楚陽的位置。等坐定后,系好安全帶。飛機緩緩起飛,等那陣因飛
機起飛造成的耳鳴加心悸過去后,我看著窗外越來越小的景物,有一絲傷感。就要離開這里
了,我生活了18年的地方。不知道等著我的未知是什么。隨便了,到哪里不都是一樣么。反正
都會離開的。哪里都是過客。身邊的人也一樣,最后總會離開的。幸好本來就不是很在意身邊
的人,所以也不會有太多難過。
“謝凝曦,你冷不冷,把毛毯蓋上吧,一會兒如果睡著會冷的。這個耳機我幫你拆開了
啊,等會兒可以看電視或者聽音樂都可以,要十來個小時呢。”
“嗯。你什么時候對我這么好了。好像有點恐怖。”
“什么啊,難得展現一下我的紳士風度,可惜了,用在一個不是淑女的人身上。”
果真沒兩分鐘就原形畢露。我撇撇嘴。看著他的手動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算你識實務,知道
敲我頭的下場。稍微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不喜歡別人碰我。就像我媽媽每天用手擦地一樣,我
也有輕度潔僻。不過和媽媽不能比,她是有點嚴重了。我家是復合型別墅,有500多坪,兩層
半。她居然每天都要用抹布擦一遍。忘了介紹,我媽媽說好聽點,是所謂的有錢婦人,難
聽點就是每天無所事事的家庭婦女。所以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而她還不喜歡和別人打交
道。她的生活重心就是我爸爸。對于小孩她通常采取不聞不問,聽之任之的態度。但是,她是
一個老實人,這是勿庸置疑的事實。超級單純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