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萱回家,先把容先生給她的裝著書單的檔案袋放抽屜里鎖了起來,之后,換了身家常天青色的半舊棉旗袍,就去廚下與李氏一道做晚飯了。
陳二嬸這一下午也弄清楚沙龍是個啥玩意兒了,聽魏家大姑奶奶說是高,極高端的宴會,都是大人物一起說話聊天的地方。這樣的地方,沒想到陳萱這樣的半啞巴都能去,就陳萱這樣兒的,不是陳二嬸小瞧她,她見著生人能說話嗎?會交際嗎?就是穿兩身好衣裳,去了也不過是根木頭!
真是傻子有傻福!
這樣的傻東西,竟有這樣的福分!
陳二嬸既羨且妒了一個下午,陳萱回家只是在魏老太太這里露個面兒,就得去做活了,魏銀坐老太太屋里喝水,陳二嬸尖著嗓子跟魏銀打聽沙龍上的事兒,畢竟魏金只知個大概,魏金也沒去過這叫沙龍的地界兒。魏銀不愛理陳二嬸這樣的人,可陳二嬸畢竟是客人,又一直沒眼色的絮叨個沒完,魏銀就挑撿著說了,“都是文化界的人,多是大學里的教授、當下的學者、報紙的主編、作家。”
“二姑奶奶這樣的伶俐人倒罷了,我們萱兒,自小也沒念過書,她就是去了,能跟人家說到一處?”陳二嬸恨不能自己代陳萱去。
魏銀不愿意聽人這樣貶低陳萱,放下水杯,俏臉微沉,語氣加重,“我二哥過去,當然是要帶著二嫂的。現下跟以前不同了,以前女人多是在家里刷鍋做飯,現在許多洋派的應酬,人家都是請夫妻雙方的。我二嫂以前在您家是沒念過書,如今來我家,已是學了認字,還會洋文,哪里還是以前在您家時的模樣呢?您剛來時不也說么,都認不大出來了。要我說,我二嫂正應了那句話,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二嫂這樣的人,天生心善,厚道,說不定就是陳家大叔大嬸在地下保佑著她哪。”
魏銀這話,由于內容太多,饒是陳二嬸這自認精明的,也得多嚼兩遍才能明白這話里的內容。
沙龍回來的第二天,陳二嬸終于摸到了個與陳萱獨處的機會,陳萱坐在西配間兒的炕沿兒上,低頭聽陳二嬸訴了一通的苦。從地里莊稼收成不好,到家里大妹妹在成親,大弟弟要念書,再到生計如何艱難,家里如何不容易。再說一通這些年養陳萱的各種難處,什么陳萱小時候生病,陳二嬸一宿一宿的不睡覺守著她,陳二叔背著她跑出二十里地到縣城的藥鋪子抓藥,費的那些心神花的那些個銀錢,當真是海了去。這些事,陳二嬸自己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自己把自己感動壞了。陳萱硬是沒有半點兒感覺,她只記得家里大妹妹生病時,陳二嬸一宿一宿的不錯眼的瞧著,至于二叔跑二十里地去縣城藥鋪子抓藥的事,也不是背著她,是背著大弟弟去的。
陳萱并不言語,陳二嬸要說,她聽著就是了。
陳二嬸看她不言不語的啞巴樣兒就心里躥火,伸手推陳萱一把,“萱兒,做人可得講良心,你雖不是我生的,可你自小就跟著叔嬸長大,叔嬸家就是你的娘家。這女人哪,還是得指望著娘家的,你說是不是?咱家里可有誰哪,說到底,就是你們姐妹兄弟三個。哎,你如今算是掉進福窩兒里了,你說,你這日子好了,是不是該拉幫一下你弟妹們?拉幫一下咱們家?”
陳萱依舊沉默著沒說話。
陳二嬸急了,“你倒是說句話!”又不是真啞巴,這么死悶著是個什么意思!
陳萱終于開口,她看向陳二嬸,說,“我在婆家,一分錢也沒有的。二嬸也知道,當初您也沒給我壓箱錢。我手里,是沒錢的。”
陳二嬸心里早開罵了,更嫌陳萱蠢笨,嘴里還得指引她,“你沒錢,你嫁魏家,魏家就大爺二爺兩房,你現在是二房的少奶奶,你說一聲,難道魏家人能瞧著你娘家犯難?”
陳萱眼睛一眨,眼睫垂落下去,遮住眼睛里的神色,陳萱低低的問陳二嬸,“這要怎么開口,現在老太太還時常說當初二十塊大洋的聘禮,我就兩身衣裳的陪嫁,老太太一說這事兒,就很不高興的。”
“那聘禮是給咱家的,咱家怎么置辦,是咱家的事!關他魏家什么事兒!再說,那不是當初家里事情多,又有以前你爹娘看病拖欠下的藥錢,這都欠多少年了!先前咱們沒錢,魏家正好送了聘來,不得先還錢么?這錢又沒用在別處,與用在你身上,還不都是一樣的!”陳二嬸巴啦巴啦的一通話,徹底堵了陳萱的嘴。
陳萱聽了,點頭,“哦,既然是這個緣故,等有空我就跟老太太說。老太太還是通情達理的。”
“就是這樣,咱家也不是白要,是借的,就借五十塊大洋,熬過這個年頭兒,待年景好了,一準兒還錢。”陳二嬸不管陳萱的話是什么意思,她反正先把任務給陳萱鋪派下去,還加一句,“叔嬸兒可就指望著萱兒你了,以后也享我們萱兒的福。”還怕不保險,問陳萱,“你打算什么時候說?”
陳萱痛快非常,一口應下,“借錢的事,老太太自己做不了主,等晚上太爺回來,我就去說。”
見陳萱終于開了靈竅,陳二嬸總算滿意了,拉著陳萱的手又夸了她一通有福的話。
當然,這是陳二嬸不知道陳萱是如何說的。要是知道,她估計能氣死。
陳萱吃過晚飯,與李氏在廚下收拾干凈,洗過手,沒回自己屋,她就去了老太太屋里。陳二叔陳二嬸知道今天陳萱要說借錢的事,倆人早早的避回了西配間兒。
李氏找出老太太慣用的牛角梳,要給老太太通頭,魏金依舊坐炕頭兒上腿上蓋著條狗皮褥子手下不停的織羊毛衫。陳萱進去后,也沒有拐彎抹腳,直接說,“我有事想跟老太太、太爺說,大姐、大嫂,你們能回避一下嗎?”
魏金順嘴兒就問,“什么事啊這么要緊?”
陳萱閉口不言,魏金一瞧陳萱那蚌殼樣的嘴巴就猜到三分,往炕下去的時候還沒好氣的說她一句,“你得記著,你現在吃的是誰家的米面。”說完,哼了一聲,抄著織了半截兒的羊毛衫,往隔間兒魏銀那屋去了。
李氏把梳子放回妝匣,也回自屋兒了。結果,一出屋兒,卻是見魏金正半撅著扒棉門簾兒后頭偷聽哪。李氏搖搖頭,出去了。魏老太太心下也猜度幾分,以為陳萱是來借錢,當下臉色就不大好,沉了臉問,“什么事?”
魏老太爺待兒媳們一向不錯,指指炕沿兒,“坐吧,有事坐下說。”
陳萱坐下,先說了嫁妝的事,陳萱說,“我爹娘去的早,我也不知道我爹娘當初看病拖下多少賬,嬸子這么說,我就這么信了。”
“你信他奶奶個攢兒!”魏老太太平地一聲怒喝打斷了陳萱的話,拍著炕沿兒,直眉立目的說她,“你是不是傻啊,當初你爺爺你爸爸在北京一樣是有兩號買賣的,后來他們命短,先后去了,病著時是延醫問藥沒少花錢,可后來磕拉磕拉家底子,也置了你們老家百十來畝田地。不然,你們老家的田地哪里來的?那都是你爺爺你爸爸掙下的,傻子!哪里來的拖欠十好幾年的藥錢!你還真信!”biqubu.net
魏老太爺輕聲提醒,“你小聲些。”
魏老太太知道陳家人住西配間兒,高聲未免不好,可陳萱說這話,也太招人火了,魏老太太放低聲音數落起這個二兒媳婦來,“你瞅瞅,當初你大哥大嫂成親,家里也是二十塊大洋的聘錢,你大嫂那陪嫁,金是金,銀是銀,箱里插不進手去的厚實。你看看你,你有啥,就兩身兒破土布衣裳。不是我說話難聽,就是你沒個同胞的兄弟,你家那百十畝地,按理也得有你一半兒。新年代啦,男女平等啦,你不是成天讀書看報的,怎么倒不如我這么個老太太進步!”
魏老太太又是咣咣咣的一套話,魏老太爺拿她沒法兒,說她,“你倒是消停消停些,聽阿萱說。”
“她能說啥?我看她這腦袋,早叫人糊弄傻了!”魏老太太一撇嘴,將手一擺,喘一回氣,說陳萱,“你說吧。”
“嬸子今天跟我說了一大通的難處,說要我開口借錢,要借五十塊大洋。”一見魏老太太要急,陳萱連忙道,“我過來跟太爺老太太說一聲,你們千萬別借。”
魏老太太剛要開口大罵,結果,硬是給陳萱這峰回路線給噎得“嘎”了一聲,一時沒醒過悶兒來。魏老太太掏掏耳朵,湊近些問陳萱,“我沒聽錯吧?”這笨人咋突然變聰明了?!
陳萱老老實實的說,“我是知道鄉下日子的,要是百八十畝地都艱難,別人家就更沒活路了。我們老家,不是什么富裕地界兒,可每年,收成也足夠吃飯了。自我過來,老太太、太爺待我沒的說,阿年哥也待我極好,你們若是心疼我,就一分錢都別借。叔嬸養我一場,這些年,從記事起就開始干活,我也算沒吃過白飯。老太太說的五十畝地,我也不跟他們要了,就當是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咱家里賺錢不容易,太爺這樣的年紀,每天也是風里來雪里去。這過日子,聽說過救急不救窮,沒這樣看人家有錢就要人家給錢的理。這回要是給了,以后就沒個完了。我過來,就是想跟老太太、太爺說這事兒的。”
待陳萱走后,魏老太太悄悄同老太爺道,“這丫頭咋突然就明白了?”
魏老太爺說老妻,“阿萱什么時候糊涂過?我看,這丫頭一直挺明白,像她爹。”
“好人不常命。”因著陳萱不叫家里借錢給陳家夫妻,魏老太太心里舒坦的很,說起陳萱父母來不禁一嘆,“她爹她娘,當年也是一等一的伶俐人。當初她一來咱家,又笨又傻,如今這總算開了竅,明白過來。哎,也是命苦,要是她爹娘還在,哪里能辦出這樣的事來?”
魏老太爺道,“明兒拿十塊打洋,打發了這老二夫妻去就是。”
“干嘛要拿錢!你沒聽阿萱說么,一分錢都不借,這要一次給了,明年肯定還得來。”
“到底是阿萱的叔嬸,別把事做絕。”魏老太爺并不在乎這么十塊八塊的,尤其,陳萱事事明白,如今小夫妻也和睦,凡事,睜只眼閉只眼的,也就過了。
“就你愛發這善心。”魏老太太嘟囔一句,她一向是事事聽老頭子的,老頭子這么說了,魏老太太再不樂意也答應了。
正趕上魏金掀簾子進來,魏金是偷聽全場的,回屋繼續坐炕沿兒織毛衫,一面道,“要我說,爹,倒不如把這錢給二弟妹。她家叔嬸也是帶著半口袋花生過來的,你直接給錢,那夫妻倆揣回去,誰看得見啊?!叫二弟妹置些東西,到時咱們再給她這叔嬸雇輛大車,滿當當的一大車回去,誰瞅見能說咱家薄了她那叔嬸啊。”
“阿金這主意好。”魏老太太先支持閨女。
魏老太爺一笑,“成,就這么辦吧。”
魏金想著,私下還得給陳萱提個醒兒,別那么實在的真就置十塊大洋的東西。就陳家夫妻這種貨色,不是魏金說話難聽,就是給座金山,一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白瞎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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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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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