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姨站在鋼琴架前，沒有說話。</br> 她自然不敢說她懷疑是陌湘思自己弄的。</br> 笙簫也不敢去往更深的方面想，她找不出陌湘思那么做的理由，何姨也是，所以只能是懷疑。</br> “何姨，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有些事……”笙簫屏住了沒有說出來，“我姐姐不可能會傷害自己，我想，是你當時太慌看錯了。”</br> 何姨聞言，既然陌笙簫不相信，她也沒有必要繼續做惡人，“也許是吧，那陌小姐，你早點休息。”</br> 湘思的房門隙開一道縫，方才的談話陌湘思聽得清楚，她唇邊逸出冷笑，輕合上房門。</br> 笙簫朝著何姨點下頭，“嗯，晚安。”</br> 她側過臉去，客廳內的燈都熄滅著，只有花園內的景觀燈，照耀出的光線透過了窗子射進來。其實有沒有燈對于陌笙簫來說都是一樣的。</br> 哪怕燈火通明，也不可能會有一點點的光亮能照進她心里去。</br> 如果再這樣下去，她會不會忘記了藍天白云是怎樣的？人笑的時候，和哭的時候是有什么不一樣的？</br> 陌笙簫在鋼琴前坐了很久，她起身的時候，海貝懶洋洋打了個滾，貼著她腳跟跟上。</br> 她對皇裔印象很熟悉，如果不是走快的話，慢慢摸索，幾乎能知道大概方位在哪。</br> 她順著墻壁穿過客廳，打開了落地窗走出去。</br> 陽臺上一陣熱風襲來，同客廳內的涼爽形成對流沖突，陌笙簫坐在藤椅上，雙手圈住海貝的脖子。</br> 二樓的陽臺上，男人手指間夾著根煙，他還未洗澡，雙腿傾斜站著，上半身彎起，手肘則撐在了陽臺欄桿上。聿尊視線望向前，遠處就是一排排交相輝映的路燈，綿延不絕，像是沉浮在夜間的零星花海。</br> 他彈了下煙灰，陌笙簫閉上眼睛坐著，鼻翼間仿佛聞到一種熟悉的煙草味。</br> “嗷嗷——”海貝蹭著笙簫的臉，喉嚨口發出幾陣叫聲。</br> 陌笙簫手里松開些，雙眼腫的有些睜不開，她知道今晚夜色定然不錯，她仰著臉，半干的頭發都隨在腦后。盡管靜謐如斯，可越是一點點聲音都沒有，笙簫就越是能感覺到一陣陣緊抽的痛自心房那里蔓延。</br> 她覺得爸爸媽媽現在就在天上看著她，他們會不會責備她沒有保護好姐姐？</br> 陌笙簫想起何姨說的話，眼里一黯，心底藏著些不安很難揮去。</br> 聿尊聽到樓下傳來輕微的哭泣聲，他傾身望去，就看見陌笙簫兩條伸直的腿。她似乎是忍著在哭，男人抬起頭，同樣的月色，他卻還記得在酒店時他們的溫馨纏綿，聿尊將手里的煙彈出去，煙頭帶著星火繞成一個拋物線落在那些簇集在一處的名貴花草內。</br> 聿尊知道，陌湘思就是笙簫的軟肋，就算他也碰不得。</br> 只是這軟肋往往便是死穴，聿尊起身，走回了房間內，將陌笙簫隱忍的哭聲關在外面。</br> 第二天，何姨起床時才發現笙簫在陽臺的藤椅上睡著了。</br> 盡管是大熱的天，可何姨還是怕她凍著，去拿了一床空調被給她蓋上。</br> 陌湘思睡得很香，她看看時間還早，便閉著眼睛繼續睡去。</br> 何姨忙碌的開始準備早飯，客廳內，兩人的行李還沒有搬上樓，在海邊時聿尊給陌笙簫扎在頭上的那塊三角巾被她系在了行李箱的提手上。</br> 這會，也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面。</br> 笙簫是被何姨煎蛋的聲音吵醒的，海貝守在她邊上很乖，感覺到陌笙簫的腳動了動，它便忙跟著豎起兩耳。</br> 笙簫摸著墻壁走進去，“何姨，是你嗎？”</br> “陌小姐，你怎么會睡在陽臺上呢？”何姨將一杯熱牛奶端過去，扶著笙簫在沙發上坐下來，“快喝了去睡一覺。”</br> 笙簫累極，手指在太陽穴按了幾下，“我姐姐醒了嗎？”</br> “沒呢，我起來的時候去看過，想來是昨晚太疲乏。”</br> 陌笙簫喝了兩口牛奶，“那別吵著她，讓她多睡會。”</br> 何姨去廚房繼續準備早餐，笙簫坐了會，有些不放心湘思，便摸索著來到她房間內。</br> 陌湘思翻個身，就見笙簫站在她床前，她嚇得驚慌失措，陌笙簫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盯著她，湘思艱難地咽下口氣，卻陡然想起笙簫眼睛瞎了，看不見。</br> 她舒口氣，小心翼翼，不發出一點聲音的將身子平躺回去。</br> “笙簫，你起來了？”</br> “姐，你醒了嗎？”陌笙簫伸出手。</br> 湘思拉住她的手，讓笙簫坐在自己床沿，“嗯，好累，睡得有些頭疼。”</br> “那再睡會吧，等何姨做好了早餐我再叫你。”</br> “別，”陌湘思握住她的手一緊，“我不想出去。”</br> 她知道姐姐忌憚什么，陌笙簫輕拍拍她的手背，“我待會把早餐送進來，你再躺會。”</br> “笙簫……”見她要起身，陌湘思拉住她的手，“你多陪我幾天好嗎？你若不在，我晚上又要做噩夢了。”</br> “姐，你別怕，我晚上和你睡。”</br> 湘思聽了，這才松開手。</br> 陌笙簫滿臉都是對湘思的愧疚，那幾天的事，顯然對湘思的心理造成不小的陰影。</br> 她低垂著頭，臉色被被陰云籠罩。</br> 陌笙簫手腕上帶著串貝殼串成的手鏈，那些貝殼一個個珠光圓潤，包含著海邊溫文艷麗的陽光。湘思嘴角噙起抹冷笑，聿尊能帶給她一個天堂，可是又有何用，她只要輕輕用力，就能將陌笙簫所擁有的那些光亮全部打碎。</br> 她無聲地展開嘴角，笑陌笙簫眼睛瞎了，她能當著笙簫的面盡情做足戲碼，只可惜，陌笙簫是看不見的。</br> 她明知道聿尊不放人，笙簫是走不了的。</br> 可她一次次將陌笙簫逼在風口浪尖上，她逼得他們對立，逼得聿尊要出手才能留住笙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