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笙簫捂住嘴，將臉別開。</br> 徐謙的臉上也呈現出從未有過的肅穆及不忍，“尊，有時間的話，多陪陪他，心理治療很重要，奔奔最需要的就是愛，他需要一個溫暖的環境。”</br> 聿尊眼底的哀慟藏匿不住，他手掌交叉，支撐著前額。</br> 他比任何人都想給奔奔一個歡樂的童年，他的記憶里面，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和殺戮，他羨慕那些孩子，他們在他那樣小的時候，有父母地疼愛，可以玩，聿尊想將他沒有的東西都給奔奔，讓奔奔知道童年應該是怎樣的。</br> 可……</br> 他得了這種病，奔奔的快樂從此也會被剝奪了。</br> 徐謙于心不忍，他縱然醫術高明，卻做不到在這件事上起死回生。</br> “還有別的辦法嗎？”</br> 聽著聿尊口里的無奈，徐謙還是殘忍地搖頭道，“我并不贊成用藥治療，尊，對待奔奔，只有付出足夠的耐心和愛心，你應該懂我話里面的意思。也許當別的孩子很容易就能喊出爸爸媽媽的時候，奔奔……”可能，就算他們磨破嘴皮子，也換不來一聲親昵的稱呼。</br> 陌笙簫抬起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水。</br> 奔奔哭鬧的累了，這會睡的正香，他可能還不知道，他未來得及懂事，上天就已經為他關上了一道門。</br> “你還記得，你當初勸我不要奔奔的時候，我說過什么話嗎？我說，我要這個孩子，哪怕不計一切代價，”聿尊并不是想存僥幸心理，他只是想著，這孩子就算是不好，也是他的孩子，要他親手扼殺了這條生命，他舍不得。“奔奔只是生病了，可能只是比尋常孩子生的病要麻煩些，僅此而已。”</br> 陌笙簫聞言，淚水更加忍不住。她也沒有想到，聿尊會說出這番話。她抬頭望著男人的側臉，想哭，卻不得不極力隱忍著。</br> 徐謙用力點了下頭，似乎覺得，任何的話說出來都帶著殘忍，他抿緊薄唇，沒有再開口。</br> 回御景園的路上。</br> 笙簫坐在副駕駛座內，聿尊靠著椅背，并未立即發動引擎。</br> 陌笙簫抬起拇指，指腹輕柔地劃過奔奔的眉毛，感覺到有人在觸摸，孩子皺了皺眉頭，嘴巴吧唧幾下。</br> “看，奔奔長得多好……”</br> 的確，奔奔才5個月，就能看得出來，他長著一張絕對能稱得上精致的臉，五官繼承了聿尊和笙簫全部的優點，皮膚白凈，鼻子高挺，而且體檢時醫生還說身高中上，將來絕對是和聿尊一樣的個高。</br> 陌笙簫眼神疼惜，眼睛盯著懷里的奔奔，一刻不肯離開。</br> “我懷孕的時候，我居然還不要他，我還說你是逆著天意要留下奔奔，聿尊，奔奔得這種病是不是對我的懲罰？”笙簫神色愧疚，難受地哽咽出聲，她懷孕時期因為陶宸的事而精神不好，現在想來，越發覺得虧欠孩子。</br> “笙簫，不關你的事。”</br> 陌笙簫淚眼模糊，搖著頭道，“你不用安慰我。”</br> “笙簫，我有了奔奔，我就不會放棄他。”</br> 陌笙簫彎腰在奔奔前額親吻，這還只是個開始，她知道后面的路會有多難走。</br> 御景園內，陳姐同何姨也在焦急地等待，她們只知是帶奔奔去看病，陌笙簫神色恍惚地走進客廳，陳姐忙上前，“孩子睡了嗎？給我吧。”</br> 笙簫搖了搖頭，“不用，我抱著就行。”</br> 陳姐同何姨對望了眼，陌笙簫哭過，眼睛紅腫，她開口時嗓音還帶著沙啞，“陳姐，下午麻煩你去多買些玩具回來，奔奔現在正是愛玩的時候。”</br> “好的。”其實御景園玩具并不少，嬰兒房內堆得已到處都是。何姨瞅出笙簫的不對勁，等吃過中飯后，何姨來到陌笙簫旁邊，“笙簫？”</br> 奔奔睡著了，這會正在樓上。</br> 陌笙簫收回望向遠處的視線，“何姨。”</br> “奔奔是不是生病了？”</br> 何姨語氣關切，笙簫一直以來都將何姨當成親人一樣，她積壓在心底的難受迸發出來，陌笙簫將徐謙說的話告訴何姨，何姨聞言，吃了一驚，竟不知該說些什么話才能安慰。</br> 笙簫不敢想，一想就覺得天都會塌下來。</br> 她屈起雙膝，將臉放在膝蓋上。</br> 何姨拍了拍笙簫的肩膀，“電視上說，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天使，不管他的翅膀有沒有長齊全，笙簫，奔奔很可愛，也很健康，再說，該來的躲也躲不掉。”</br> “謝謝何姨，你說得對。”陌笙簫強顏歡笑，至少，奔奔還能留在他們身邊。</br> 笙簫在下面坐了很久，好不容易穩住情緒。</br> 她來到二樓，右手推開門，就看見站在陽臺上的聿尊。</br> 他懷里抱著奔奔，男人憑欄而立，陌笙簫的視線望去，卻少了些許的意氣風發，相反，那種背影充滿了寂寥，刺的她眼睛和心里直發酸。</br> 如果不是奔奔得了這個病，陌笙簫需要聿尊陪她共同面對，也許她到現在也不會發現男人身后藏著什么，她只以為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個能夠掌控命運的人。</br> 奔奔醒了，他喜歡自己的小床，不喜歡別人地碰觸。</br> 孩子的哭聲凄厲而尖銳，掙動著雙手雙腿在踢動，“哇哇哇——”</br> 聿尊柔著嗓音哄著，奔奔小臉憋得通紅，哭的像是被人掐掉一塊肉，陌笙簫心疼不已，卻并沒有上前制止。</br> 她想，聿尊和她一樣，只是想和奔奔親近，笙簫做夢都想奔奔能和其他孩子那樣，雖然調皮，卻成天都很開心，無憂無慮。</br> 孩子揮動雙手，陌笙簫看見聿尊的背彎下去，奔奔不需要爸爸媽媽抱，他的世界里面一個人都不認識，孤零零的，對什么都害怕。</br> 笙簫靠著門板，兩條腿無力地滑下去。</br> 她忍不住大哭起來。如果可以的話，她情愿用她的健康去換奔奔的快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