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湘思全身的力氣都交付在兩條手臂上，雙腿動完手術到現在一直都麻木，完全沒有感覺，豆大的汗珠順著鼻尖淌落，她努力不讓自己摔下去，僵持許久后，她才嘗試踏出一步。</br> 雖然只是很微小的步子，但她總算沒有跌倒。陌湘思臉色一松，笑了出來，湘思，你可以的，不用多少時日，定能完全站起來。</br> 她想起將蘇年推下樓的那次，當時她心里充滿仇恨，一心想讓蘇年償命，巨大的刺激下，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能站起來那么久，只不過那次之后，就再也沒有這樣的運氣。</br> 嚴母沒有想到，陌笙簫的一句話竟會成為事實。</br> 盡管蘇柔極力要找自己熟悉的那位醫生檢查，但嚴母是什么人，三言兩語就直接找了自己的老同學皆婦產科主任，號都沒有掛，直接開單子。</br> 望著化驗單上的陰性二字，嚴母臉上的端莊幾乎扭曲到一起。要不是嚴湛青玩世不恭不肯成家，她也不至于想孫子想到這個地步，“蘇柔，你竟然連這種事都能開玩笑？”</br> 嚴湛青本以為這是嚴母的小題大做，聽她這么說，忙將嚴母手里的化驗單拿過去。</br> “伯母，湛青，你們聽我說……我，我當時的癥狀真的是懷孕了，我也不知道怎么……”</br> 嚴湛青的臉色在瞥見上面的陰性二字后變得鐵青，他想起陌笙簫在停車場時地質問：你明知道我沒有辦法，只能回到他身邊。可你選擇的還是蘇柔，當我被推倒在雨地里的時候，你甚至連拉一把都沒有。</br> 要不是這個孩子，他本來已經抓住了陌笙簫的手，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同聿尊抗衡地準備，可是，就差了這么一步。</br> 陰差陽錯的一步。</br> 嚴湛青膝蓋陡地一軟，后背靠住墻壁，整個人開始朝地上滑去。</br> 嚴母見狀，驚叫一聲拉住兒子的手，“湛青，你別氣……”</br> 他不氣，只是覺得諷刺。手里的檢查單掉到地上，蘇柔雙手捂住嘴開始哭泣，她以為她能在被發現前，將這件事給處理妥當。嚴湛青嘴巴緊抿，淺褐色頭發幾乎遮住他眼角，他眉梢染痛，一個起身，就要離開。</br> “湛青……”嚴母以為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br> 嚴湛青揮開嚴母的手，大步朝門口走去，只有蘇柔知道，他現在最想做什么，她小跑著追上男人，雙手幾乎抱住嚴湛青整條手臂，“湛青，別去，我求求你了，你和她已經不可能了……”</br> 嚴湛青頭也不回，手一揮，蘇柔幾乎跌撞在墻壁上。</br> 走出醫院，嚴湛青胸口堵得呼不出氣，他掏出手機撥了笙簫的電話，連撥幾次，都被對方掐斷。</br> 他覺得自己就要瘋了，當初怎么能任由笙簫被侮辱，他早就想過不要這個孩子，可嚴母一再以死相逼，嚴湛青走出廣場，兩手捂住臉，感覺細雨蒙蒙灑在臉上，也分不清流出來的是眼淚還是雨水。</br> 他開了車瘋狂地穿梭在馬路上，這時已經很晚了，路上避開了車水馬龍的高峰期，白色的法拉利像是一道閃電，穿過城市各個角落。</br> 笙簫累極，被聿尊抱在懷里，她背對著男人，眼皮不由跳動，怎么都睡不著。</br> 她肩膀僵硬，動了下，身后的男人也沒有睡著，“怎么了？”</br> “沒。”她只說了一個字，就輕闔起眼皮，除了樓下花園內的觀景燈，整個皇裔印象都沉浸在安靜的黑幕內。房間內靜的，連雪花飄落的聲音都能聽到，陌笙簫卻覺兩只耳朵嗡嗡作響，她只能維持這個姿勢，聿尊沉穩的呼吸聲就在頭頂，她以為他睡著了，便轉過身去。</br> 男人調整下姿勢，俊臉挨著笙簫的頸窩，“睡不著？”</br> 他一開口，呼吸就灼熱地散在她頸間，癢癢的。</br> “嗯。”</br> “那說明你還不累，”聿尊話落，一只手鉆進了她睡衣內恣意妄為。“累到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自然就睡著了。”</br> 陌笙簫忙出手推拒，她真的不能再要了。</br> 窗外，陡然一道尖銳的警報聲劃破寧謐，笙簫驚得全身一顫，聿尊速度極快地掀開被子，一手搭上旁邊的睡袍，幾乎閃眼的功夫，他就已經推開落地窗，走上陽臺。</br> 笙簫目瞪口呆，等她穿好拖鞋走出去的時候，整個皇裔印象亮如白晝，全部的燈光已自動打開。</br> 嚴湛青沒有想到，這還裝了遠紅外警報系統，他拍拍手掌上的塵土，起身時，又變回一副貴胄公子的模樣。</br> “當官的，這還做起小偷來了？”聿尊揚笑，揶揄道。</br> 嚴湛青穿過戶外花園，站在陽臺下，陌笙簫見到是他，忙退一步身，回到落地窗前。</br> “我要見笙簫。”哪怕是仰視的角度，嚴湛青擺出的，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姿態。</br> “你沒有表嗎？看看幾點了，我們在睡覺。”聿尊腰部輕靠在白玉雕花欄桿上，特意將我們二字咬的極重。</br> “笙簫，我知道你聽得見，”嚴湛青方才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陌笙簫的身影，“蘇柔她沒有懷孕，我會取消和她的婚禮，笙簫，回到我身邊，我發誓，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br> 要和不要，永遠都是這么簡單的嗎？</br> 陌笙簫穿著單薄的睡衣，忘記披件外套就跟了出來，涼風習習，順著她裸露在外的頸部滲透進全身每個細胞，嚴湛青的話，令她更加覺得冷。</br> 她也沒有想到，蘇柔竟真的是假懷孕。</br> 其實，就算沒有蘇柔，他們說不定還是會走到今天這步。</br> “她現在跟著的是我，嚴湛青，你膽子真夠肥的，大半夜都敢闖進我家來。”聿尊揚聲，面部線條猶如被精心雕刻過般那么犀利，他漠然開口，語氣倨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