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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5章
    唐嬸兒費(fèi)了點(diǎn)工夫才將談興正濃的李媽送走, 她也不想的, 可誰叫她早些時候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許建民，不將他常來店里買鹵味的事情說出去呢？要是能說的話……
    估計又能引發(fā)一場世紀(jì)大戰(zhàn)。
    那是肯定的，誰叫每回許建民過來買鹵味, 都是刻意背著李家呢？鹵味價格高, 偶爾嘴饞買個半斤幾兩的還湊合, 可二桃那陣子，幾乎是隔天買一回, 有那么幾回更是天天過來報道。也虧得許家底子不薄，不然真能被二桃給吃窮了?？删退阍S家的家境還算不錯, 也不可能叫李家知道, 總不能二桃吃一份, 再給丈人家的小舅子帶一份吧？真要這樣, 回頭等二桃生了，奶粉錢都夠嗆。
    話是這么說的，可很多話都是好說不好聽的，萬一傳到了李媽耳中，那絕對是人間慘劇。
    這不能說, 那不能提的，唐嬸兒差點(diǎn)兒沒逼死自己，好在最終還是把說得唾沫橫飛的李媽送出了家門。
    關(guān)上門, 她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叫什么事兒喲！”
    甭管怎么說, 在李媽看來, 兩家都已經(jīng)成了親戚, 還是關(guān)系很近的那種，誰叫許學(xué)軍和許建民是近房堂兄弟呢？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近親。更要命的是，兩家早先還有點(diǎn)兒嫌隙，唐嬸兒是真沒擱在心上，可瞅著李媽那樣子，怕是鐵了心要把他們家比下去。
    咋比？比啥？
    比男人？
    李爸當(dāng)了一輩子的車間工人，哪怕還沒到退休的年歲，前途也就那樣了，降職不大可能，升職更沒戲。明面上，李媽倒是勝了唐嬸兒一籌，可平心而論，許學(xué)軍他爸當(dāng)年是技術(shù)工，要不是出了意外，只怕十來年前就升職了。再說了，跟個死人比前程，這不是純扯淡嗎？
    比兒子？
    許學(xué)軍盡管少言寡語，但他素來都是個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性子，在車間里頗得好評，尤其他不愛爭搶，一門心思鉆研技術(shù)，哪怕現(xiàn)在并未升職，瞧著這情形，只要機(jī)械廠一直開下去，那也是遲早的事情。再看李家那頭，李媽前頭生了倆閨女，人到中年才得了個寶貝蛋，可李旦年歲太小，哪怕依著機(jī)械廠的慣例，當(dāng)兒子的可以頂替當(dāng)?shù)奈恢?，可等李旦長大怕是又得十年光景。
    好嘛，男人兒子都沒法比，那還能比啥？錢？
    鹵肉店的生意擺在那兒，就算李媽不愛往那頭去，她不瞎也不聾，心里自然門兒清。
    說實(shí)話，唐嬸兒都在替她發(fā)愁，這么好強(qiáng)的一人啊，偏偏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說愁不愁？眼下估計也就只能比比閨女了，誰叫唐嬸兒沒閨女呢？
    一個抬眼，唐嬸兒瞧見了她兒媳。
    唐紅玫剛把胖兒子哄睡，瞧著沒啥活兒要做，索性將娘家二姐大弟拿來的東西歸整了一下。雖說城里不方便養(yǎng)雞鴨，可稍稍擱兩天還是沒問題的，沒有蟲子和米糠，喂剩飯剩菜也行。主要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五月中旬了，天氣漸熱，除非能轉(zhuǎn)瞬賣出去或者自家吃完，不然肉是放不久的。
    “我來我來?！碧茓饍好雷套痰纳锨敖舆^了唐紅玫手里的活雞活鴨，“你去歇會兒?！?br/>     “一起吧，早收拾早做飯?！碧萍t玫見婆婆拿了雞鴨，就順手將那百來個禽蛋拿了出來，最近鹵蛋大賣，雞蛋正好能派上用場，鴨蛋的話，她二姐剛才就已經(jīng)幫她想好了轍兒，腌制成青皮蛋，又是一道下飯菜。
    除了這些，擔(dān)子里還有不少新鮮的蔬菜，感覺自家起碼得有好幾天不用買菜了。
    婆媳倆都忙活著，許學(xué)軍沒了事兒做，索性拿過掃帚把屋里屋外都打掃了一遍，尤其是后院那頭，雖說如今這個年代還不太講究，可既然自家是賣吃食的，弄干凈點(diǎn)兒，顧客放心，自家人看著也舒心。
    一家四口，只胖小子在里屋呼呼大睡，不過就他這肉團(tuán)子樣兒，不添亂就已經(jīng)夠好了，還想咋地？
    “這鴨子肥，明個兒一早我給它收拾了，正好鹵著吃。對了，雞也能鹵著吃吧？”唐嬸兒隨口問道。
    “都能，頂多就是好不好這口，有啥不能鹵的？”唐紅玫回憶著夢境，其實(shí)里頭的她最擅長的還是鹵豬肉，不過也無妨，橫豎鹵味最重要的就是鹵水的配方，她會配鹵方，就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絕大多數(shù)的人了。
    不由得，她想起前個兒才夢到的一道大餐，豉油皇乳鴿……
    “二桃也真是的，明知道她婆婆不好弄，還非要作出那么多事兒來。你說她都懷孕了，抓著這難得的好機(jī)會，趁機(jī)多撈幾個錢多好？等回頭孩子出生了，哪哪兒都要錢。這生的是兒子倒好，建民他媽寧可餓著自個兒也會給安排妥當(dāng)?shù)摹？扇f一呢？萬一生了個閨女呢？”
    唐嬸兒邊歸整東西，邊抱怨著：“真的跟她親媽一個樣兒，沒腦子。”
    “李大媽？”唐紅玫詫異的回過神來，“她也這樣？”
    “可不？她那早死的婆婆也不是個好人，兩人一貫都是針尖對麥芒，所以她一懷孕就各種作，結(jié)果頭胎得了閨女，二胎還是閨女，氣得她婆婆差點(diǎn)兒沒撓死她。對了，她還在月子里呢，她婆婆就揍了她一頓，當(dāng)時叫得那是一個慘啊，她大閨女李桃大哭著出來喊救命，我記得那會兒也去拉架了?！?br/>     唐紅玫：………………
    所以，李家的傳統(tǒng)就是平日里婆婆作幺，懷孕后媳婦兒作幺，生下來一看不是兒子，婆婆接檔作幺，好不容易再懷上又輪到媳婦兒繼續(xù)作幺……
    也是夠了！
    頓了頓，唐紅玫忽的想到了一個事兒：“李大媽說的那些是真的？說二桃喜歡吃酸？肚子尖尖？可我記得我懷孕那會兒，不喜酸只喜辣，肚子圓滾滾的?！?br/>     依著酸兒辣女，以及肚子尖尖生兒子，肚子圓圓生女兒的說法，唐紅玫是一個都沒對上，她可是懷女兒相卻生了個大胖兒子。
    一提起這個事兒，唐嬸兒就覺得牙疼，她去年就是聽信了街坊鄰里的說法，所有人都篤篤定的表示她即將要有個大胖孫女了。結(jié)果，她精心準(zhǔn)備的衣裳包被，全便宜了臭小子。偏偏，這年頭因著布料不容易得，做衣裳包被時，都是往大了做的，本來是想著能多用幾年，直接就導(dǎo)致了都到了這會兒，大孫子還是一身的粉嫩嫩。
    “別提老話了，先不說老話靈不靈，你李大媽說的話，你也信？她說二桃不愛吃辣，那早先許建民那小子特地上我這兒買的辣鹵鴨脖是給誰吃了？你不是親眼瞧見了他那大花臉？哎喲，他要是不說，我還道是花貓撓的呢，這下手也太狠了?！?br/>     唐嬸兒砸吧著嘴感概著，全然不知道許建民之所以被撓花臉，跟鹵味并無任何關(guān)系，而是拜韭菜花所賜。
    不過，二桃嗜辣倒是真的，這么一算的話……
    “依著傳統(tǒng)酸兒辣女的說法，她該生閨女，可按著我懷孕那會兒的喜好，該是生兒子?！碧萍t玫認(rèn)真的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投個贊成票，“她還是生兒子好了?！?br/>     “為啥？”
    “小孩兒多無辜呢，要是咱們家來個小姑娘，我一定好好疼愛。可換成他們家……算了吧，生個兒子挺好的?！?br/>     唐嬸兒想起兩邊還沒鬧翻時，許建民那倆姐一妹的情況，還真叫兒媳說對了。
    許建民是獨(dú)子，卻不是后世常說的那種獨(dú)生子，他是有親姐妹的。當(dāng)然，當(dāng)初說親的時候，這些都是擺在明面上說清楚的，再一個，雖然他結(jié)婚晚，可他的姐妹卻是早不早的就嫁出去了。
    “也對?！?br/>     閑聊中的婆媳倆不知道的是，興致盎然的李媽因?yàn)樵谶@邊沒能聊痛快，轉(zhuǎn)身又去了其他人家，瞎聊瞎吹著，一不小心就有人暴露了許建民時不時往鹵肉店買吃的事兒。
    怎么說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很多事兒你就算仔細(xì)謀劃了，也難以一直隱瞞下去。像更別提前段時間許建民來的次數(shù)太多了，他倒是叮囑了唐嬸兒別說，可他沒跟其他人說呢。
    這一次兩次的，街坊鄰里也許沒在意，可隔三差五就往這邊來，還每次直奔鹵肉店，且少說都要買個半斤一斤的。大家伙兒又不瞎，咋可能沒發(fā)覺呢？
    李媽原本是興沖沖的跑去吹噓親家母有多重視她閨女，萬萬沒想到卻得了這么個消息，氣得她扭頭就回了家。偏巧，小兒子李旦放學(xué)回家，聞著樓道里尚未散去的鹵肉香味兒，叫著鬧著要吃。擱在平日里，就算李媽舍不得給兒子買，也是好言相勸的，可今個兒她自認(rèn)失了面子，扯著嗓門就是一聲怒吼，鬧心的是，李旦素日里被寵壞了，壓根就不怕，干脆就在家里打著滾兒嚷嚷著要吃，李媽一氣之下就往他的屁股蛋子上狠狠的來了幾下。
    唐紅玫剛擺好碗筷，喚了許學(xué)軍過來吃飯，就聽到隔壁傳來獨(dú)屬于孩子的那種尖銳哭聲，面上的神情明顯一滯。
    “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咱們吃咱們的，別管閑事兒?！碧茓饍涸陂_飯前去里屋瞅了一眼，見胖小子還睡著，索性沒管他，轉(zhuǎn)身坐下拿筷子吃飯，“盼了多少年才得的兒子，我就不信她真能下狠手打?！?br/>     下狠手是不可能的，事實(shí)上，在哭聲停歇后不久，李媽就再度登門拜訪，拉著臉問還有沒有鹵肉。答案肯定是沒有，只能答應(yīng)明個兒給他們留點(diǎn)兒。
    之后幾天，唐紅玫總感覺李媽在自個兒跟前晃，她不常去后院，可偶爾也要搬鹵味過去，再就是替換唐嬸兒上個廁所之類的。統(tǒng)共一天也沒幾次，依然能看見李媽，不是在拐角處伸長脖子往這邊看，就是裝作不經(jīng)意的追著李旦過來。等她問過了唐嬸兒，才知道真不是自己的錯覺。
    據(jù)婆媳倆的猜測，估摸著是李媽聽到了某些閑話，故意來這邊蹲點(diǎn)守著，看看她那寶貝女婿會不會過來買鹵味。
    這個猜測，后來被周大媽證實(shí)了，只是這個時候，許建民已經(jīng)不往鹵肉店來了。
    “真沒看出來，建民那孩子運(yùn)氣還不賴?！迸靼浊耙蚝蠊?，唐嬸兒不由的感概道。
    正在被唐嬸兒夸贊的許建民咋樣了？
    他差不多就要被親媽和媳婦兒聯(lián)手逼死了，甚至慘劇遠(yuǎn)未就此終結(jié)，因著有幾次急趕著跑去買鹵肉，弄得同事都知道他愛吃鹵肉，還有人來問地址。
    假如僅僅是同事來問，他告知也無所謂，機(jī)械廠人人都知道，家屬樓那片也不難找，只要進(jìn)了大門，循著香味兒過去就能找到鹵肉店，萬萬沒想到的是，頂頭上司也來問他。
    “小許，聽說你愛吃鹵味？我家閨女最近老說嘴里沒味兒，前頭我給她買了一次鹵味，她說還可以，就是不夠辣，你常去的那家賣辣口的鹵味不？”
    許建民當(dāng)然不可能說不，鹵肉味重，有幾次他還是提前翹班十點(diǎn)左右去的，拎著鹵肉回來繼續(xù)上班，一個辦公室的都恨不得把他丟出去把鹵肉留下。沒辦法，味道太香了，又是午飯前，這不是存心折騰人嗎？
    往日里受折磨的同事一見領(lǐng)導(dǎo)也感興趣了，分分鐘就把他給賣了，還興致勃勃的約好下班一起去。
    “機(jī)械廠是吧？那正好，你替我去機(jī)械廠廠委跑一趟，把前兩天上頭交代下來的文件給他們，記住了，這個文件很重要的，讓他們認(rèn)真學(xué)習(xí)貫徹上頭的指導(dǎo)方針?！?br/>     得了，啥都別說了，不就是想趕上午飯時用鹵味下飯嗎？他懂，他都懂！
    揣上領(lǐng)導(dǎo)給的一沓文件，許建民離開了縣政府，騎上他的大紅旗就往城南機(jī)械廠那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