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五分鐘過去,麻癢消退，眾人抹一把汗淋淋的臉，狠狠松了口氣。
    “注射血清后最長能撐多久？”傅醒看向擦汗同時還抹了把淚的女主任。
    后者苦笑,“這一批血清應該就是我們上個月送出去給國院的那批備案樣品，說實話效果一般,在動物身上是八到十二個小時不等，人體更復雜，說不定不到八個小時就壓不住了……”
    時間真的不多了。
    “穩妥起見,先去凍存庫。”傅醒決定了下一站。
    這次生門提示給的非常直接,他們昨天已經確定凍存庫的大致方位,應該來得及找到生門。
    兩個幸存者聽得呆呆的，還記得樓頂的實驗儀器，不由問道：“那樓頂的儀器……”
    張黎趕緊圓道：“先送你們去，剩下的任務由我們自己執行。”
    一行人稍作休息便不再耽誤時間,就近重新找了車,返回噩夢一般的第一分部。
    第一分部濃煙滾滾,爆炸過的地方起火了，半個小時不到燒了三個樓層。
    □□過的喪尸們繼續游蕩，被疾馳而來的三輛車接連撞飛。
    車子直接駛入地下車庫。
    凍存庫就在實驗大樓地下二層,從第一分部地下車庫c口出去一直往前開,直達目的地。
    “這條路上沒什么喪尸。”
    漆黑的地下隧道里,只有車燈照亮前方的路。
    程千帆告訴姜曜：“我們之前來過一次,探清了凍存庫的位置,也把實驗大樓摸了一遍。地下二層還好，喪尸數量還在可壓制范圍,地下一層就很恐怖了,傅隊獨自上樓梯往上探了一層,一樓樓梯密密麻麻，應該跟我們從尸潮堆里沖出來的情況差不多。”
    “如果電梯能用，我們直達頂部，應對一兩層尸潮或許還有機會，但要從一樓開始突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姜曜問：“千帆姐，你們之前遇到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嗎？”
    程千帆想了想說：“我沒有遇到過，但你聽說過滅絕本嗎？”
    “滅絕本？”
    “對，就是第一輪進去的玩家全軍覆沒，副本重置開放的副本。一般三五個月就會出現一個那種副本……”程千帆說著皺了皺眉頭，“哦不對，就算不是滅絕本，也不是每一個副本大家都會堅持打出結局，就像咱們這個副本……它可能也有破解的方法，但如果我們時間來不及了，結局沒有命重要不是嗎？”
    姜曜低頭想了一會兒，腦子里門禁備用電池的概念一閃而過。
    她眼前一亮，“這種大樓會不會也有一套防止斷電的備用電源？！那我們就可以坐電梯上去了！”
    與此同時，前車車廂。
    “……一套主電源，一套停電后自動切換可支撐四個小時的儲蓄電源，還有一套需要手動切換發電的電源。”傅醒重復了一遍設備部幸存者的話，“那也就是說，手動切換的第三套電源，或許還可以用？”
    幸存者點頭，“不出意外是這樣，我們的防錯機制還是很完善的。”
    實驗大樓地下二層。
    三輛車在距離凍存中心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車燈照亮前方的路，所有成員下車。
    凍存中心亮著個綠色的牌子，大門兩米寬，中間鑲了個密碼盤。
    女主任和另一位幸存者被護在最中間，她一邊小跑一邊摘藏在衣服最里面的身份卡。
    “凍存庫是密碼鎖，大門進去后還有兩道門禁，我的卡有權限，你們不用額外去找了。”
    “里面還有門禁？”南區一個新人驚道，“臥槽，還好有你還好有你，本來我們還想過暴力破門來著。”
    女主任勉強笑了笑，“第一道門這么做確實可以，另外兩道門禁不行，會鎖死。密碼鎖的密碼你們都記一下，是……”
    程千帆解決了幾只在附近游蕩的喪尸，朝張黎點點頭，調轉槍口對準門的方向。
    張黎深吸一口氣，按下對應密碼。
    門應聲開鎖，張黎握住門把的手用力一推。
    冷風飄出，涼得人頭皮發麻。
    大門朝兩邊開啟，手電光穿破黑暗，照亮門內的情形。
    “啊！”短促的一聲驚呼，被門內情形震撼到不小心叫出來的玩家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冷氣環繞的銀白色空間里，一男一女兩具穿著白大褂的尸體緊緊“擁抱”在一起，一個是喪尸化后死亡，另一個則是生前死亡。
    男喪尸頭部被砸爛，雙手穿過女人的腰腹，女人腹部的血洞結了冰，把男人的雙手凍牢了，形成緊密相連的姿態。
    除此之外，門里倒是沒有別的東西了。
    “他們是藥析科最出名的一對情侶。”女主任語氣悲傷，“沒想到一起死在這里了。”
    “……走吧。”
    張黎繼續開路，用女主任的身份卡連著刷開兩道門禁。
    凍存室和姜曜想得有點不一樣，她原以為會是一個大冰柜，做成一個又一個的抽屜，沒想到是嵌在墻壁里的圓形膠囊。
    高五米左右的凍存室上下分成兩層，上層連著一圈外接臺階，密密麻麻挨在一起的凍存膠囊足足超過一百個。
    “凍存膠囊是獨立的，脫電運行。”
    女主任打開一個圓形蓋片，苦笑道：“腳先進去，進去后把蓋片擋上，程序自啟，人會在十秒內失去意識，就算完成凍存了……”
    這些信息對玩家們并不重要，女主任說話的時候，北區玩家已經打著手電筒開始挨個兒開蓋找出口了。
    當銀色旋渦出現在下層最中央的膠囊口時，所有玩家都松了口氣。
    女主任該說的都說完了，朝大家揮揮手，率先進了膠囊。
    張黎看了眼時間，從被咬到現在將近兩個小時，道：“傅隊，讓新人都先走？接下來顧不上他們了。”
    “嗯，想走的先走，想留的留，你們三個也一樣。”
    傅醒在這方面并不強求。
    早就蠢蠢欲動的新人們乖乖站到一起，鄧卓遠想了想，道：“那我也先走，得有人帶他們去修復。”
    借口。
    程千帆翻了個白眼，表態：“我不走，我想試試。”
    剩下的那個設備部幸存者聽得一頭霧水，茫然道：“你們在說什么……”
    張黎回頭一看，發現他還跟個鐵棍似的杵著，忙過去勾他的肩，把人帶到反方向，背對生門。
    “我們軍人里也有年輕的小孩，舍不得他們死。兄弟你呢？”
    幸存者被他帶過去了，嘆了口氣道：“我還沒發揮什么作用呢，反正都被咬了，死在哪兒都一樣，說不定還能幫上你們的忙。那套備用電源，我帶你們去找更快……”
    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南區新人們趕緊往生門里鉆。
    唐甜排在最后面，她放進去兩只腳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在人群中找到姜曜，朝她招招手。
    “陽陽，你也一起走吧，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你還這么小……”
    “進去。”鄧卓遠打斷她，“廢話真多。”
    唐甜人微言輕，只好打住，朝姜曜揮揮手。
    姜曜回了個笑。
    “拜拜。”
    唐甜松手滑進生門，姜曜收回視線，不期然與鄧卓遠四目相對。
    后者神情厭惡，仿佛他們是什么多年宿敵。
    姜曜眉毛一挑，嘴巴無聲開合。
    ——膽小鬼。
    鄧卓遠臉色更黑，一甩雙臂跳進生門，眼不見為凈。
    新人全走了，加上北區都不打算走的五人，隊伍縮水至十人。
    眾人整合好武器，子彈上膛。
    出發前，張黎夾著那張身份卡看看北區玩家，“反正咱們目標是同一個，走的也是同一條道，這身份卡還是我先收著，你們沒意見吧？”
    許胖子微微笑著，和和氣氣表示反對：“這可能不太好，說到底幸存者是我們姜曜妹妹找到的，卡也算她的收獲，應該歸她保管。姜曜妹妹，你覺得呢？”
    姜曜好像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盤，不在意道：“拿卡要走第一個，我才不呢，你拿著吧，我不介意。”
    北區玩家們一愣。
    張黎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你，聰明。”
    姜曜謙虛道：“還好，還好。”
    老山拼命朝她示意，都被她忽視過去，等南區的人朝前走出數步，他趕緊湊上前質問。
    “姜曜，不是說好合作的嗎？”
    姜曜的模樣有點懶，動作也是慢慢的，輕輕看了他一眼。
    “我也說了，不想打頭陣。”
    老山：“你之前沖的那么歡，怎么現在又要站后……”
    “算了。”許胖子出來打圓場，“都是隊友，也不是什么大事，姜曜妹妹想怎么做都行。”
    姜曜嗯了一聲，隨口安撫：“放心啦，mvp不會落到南區人手里的。”
    她說完就跑到前面去了，跟南區的人跟的很緊。
    老山深呼吸，擰著眉頭望向許胖子。
    許胖子搖搖頭，做了個口型。
    ——耐心。
    第三套電源啟動室就在地下二層，在幸存者的帶領下，幾人很快來到目的地，用幸存者的身份卡開門，拉開閘刀。
    一盞接一盞燈亮起，整座大樓所有用電設備全部恢復正常。
    眾人沖向最近的電梯口，清理掉幾只雜魚喪尸，很快等到電梯降落。
    電梯門打開，電梯里干干凈凈的，眾人立刻擠了進去。
    女主任的卡是真的好用，權限高到可以直接坐電梯到六十三樓。
    電梯平穩地往上走，小小的密閉空間里呼吸錯落，大戰在即，縱然是他們這些身經百戰的老玩家，心中也難免忐忑。
    “對了，你們要關的那臺設備非常龐大，它也有三套電源可用，主體開關在哪兒我也不知道，但有一只遙控器可以關。一般情況遙控器就放在主機旁邊，但要是有人拿走或者怎么樣……那我就只能想辦法拆電源了。”
    “好。”張黎拍拍幸存者的肩膀，“辛苦兄弟了。”
    電梯開始減速，樓層數字跳到目標點。
    站在最前方的傅醒提著他的長刀，沉聲道：“準備。”
    姜曜握緊手里的兩把軍刀，目視前方。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
    長長的走廊上，數十只普通但又不普通的喪尸隨著聲響轉過來，眨眼間便到三步之外，和傅醒的長刀撞在一起。
    “好快！”眾人驚愕。
    姜曜從奔自己而來的喪尸襠下滑過，反手一刀砍向喪尸的腳踝。
    她這一刀用了十成十的力量，若換成普通喪尸，怎么都能給它砍斷讓它失去平衡。
    可這只喪尸不同，非但聽力嗅覺速度都翻了倍，身體的堅固程度也有了大幅度提升，姜曜的刀只砍進去四分之三，就死死的卡在里面，拔都拔不出來。
    姜曜當機立斷放棄拔刀，閃身躲過喪尸揮來的一爪，反手拔槍頂進喪尸血口中，扣下扳機。
    喪尸倒下，姜曜踹了它一腳，把刀收回來。
    她握緊手.槍，瞄準正在和程千帆糾纏的喪尸，原本怎么都找不準的準心忽然變得特別輕易，扣下扳機后產生的后坐力也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層次。
    程千帆肉搏是弱項，得她援手真是幫了大忙，“謝了！”
    姜曜繼續瞄準下一個，嘴角的弧度很小。
    “不客氣。”
    “啊——”卞除的肩膀被喪尸咬住，只差一寸就咬破了他的頸動脈。
    許胖子肥大卻靈活的身影趕到，手持姜曜心心念念的狼牙棒，巨力敲下，把那顆腦袋敲碎。
    卞除捂住肩膀，傷口緩慢流出粘稠的血液，垂在身側還拿著槍的手劇烈抖動。
    “到后面去。”
    許胖子同時扛下兩只喪尸，往前凸的肚子被喪尸的利爪抓到，留下一道血痕。
    他終于維持不住平和的表情，余光瞥過輕松游走在前后方的姜曜，眼中流露陰狠。
    要不是為了弄這黃毛丫頭，他們何至于進這么個副本……
    不過三四十米長的走廊，卻好像長得走不到頭。
    眾人頂著一身傷剛把加強版的喪尸解決得差不多了，細細的肢節從樓梯間探出，來的還不止一只。
    “拼了！”
    四只“舔食者”一齊攻入，傅醒利用罩面的時間趁其不備秒殺一只，其余三只攀住天花板和側墻，迅速游走至玩家堆里。
    如鞭尾部拍來，姜曜往上跳起，攻來的肢節劃過胳膊，口子撕開，卻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
    沒有感受到疼痛，她的動作便沒有出現任何一秒鐘的遲緩，軍刀在慣性力的加持下刺入碩大的腹部。
    左手疊到右手上方，全力劈下。
    黏液落在她的身上，涌出的喪尸們張了張嘴，臨近時卻又迷茫的收了回去，撲向旁邊的玩家。
    五分鐘后，眾人終于結束戰斗穿過走廊，一身新傷舊傷，草草包扎。
    “我覺得我們可能得快點兒……”程千帆艱難道，“那儀器有強化作用，我們體內的病毒怕是也跟著活躍起來了。”
    姜曜摸了摸自己沒有知覺的胳膊和腿，從進入這棟大樓起，她就明顯感覺到一股涼意正在通過咬傷的創口源源不斷輸送到四肢百骸，它也像是一股能量，讓她渾身的力量包括速度精度判斷力都得到了顯著的提高。
    異化的速度是加快了。
    她原本給自己設了三個半小時的時限，如今得再減一減了。
    前方是一扇門。
    張黎刷卡開門，里頭倒著數具尸體，無論人還是喪尸——都是速凍后的。
    他不敢貿然進入，回頭征求同伴的意見。
    幸存者一拍腦袋想起來了，“我忘了，為了保護這個儀器，就在上個月我們特意引進了一套安保程序，每個機要閘口都設了防御系統，樓里被破壞的這么嚴重，安保程序肯定啟動了。我想想，這一段應該是……液氮！”
    臥槽。
    張黎看看自己還站在門口的腳，再看看倒在前方一米處的某具尸體，吞了吞口水。
    “那有通過的辦法嗎？”
    幸存者搖頭，“有個控制室，但控制室在……對面。”
    眾人：“……”
    張黎回頭，試探地看向傅醒，腆著臉道：“傅隊，你說你的自愈能力跟得上液氮的破壞力不？”
    傅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無稽之談。”
    “啊！”幸存者又想起來，“這程序雖然有備用電源，但防御系統的電路卻只是接在主電源上的，只要下去切斷主電源，我們就能通過，然后我去控制室把安保系統都關了就行，你們再重啟電源上來！”
    傅醒皺了皺眉，問：“到控制室要多久？控制室要門禁嗎？”
    “沒有阻礙的話就一兩分鐘，控制室的門禁我的卡就能刷。”
    那就沒問題了。
    傅醒的視線在現場的殘兵敗將身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張黎身上，“你和千帆去，關五分鐘重啟上來。”
    張黎有些猶豫，如果他和千帆都走了，那樓上就只剩下傅隊一個人。若是普通的場景他絕不擔心傅醒的安危，但在這種地方，要是北區的瘋子趁亂做些什么，那……
    許胖子出聲道：“傅隊，大家都一起出生入死了，就別把北區排在外面了。無論張黎還是千帆小姐，都是主力，應該留在不知道前方情況如何的上面，只是重啟電源，就讓我們這邊的人去吧……老山、卞除、殼子，你們三個去。”
    許胖子神情自然地迎上傅醒的目光，“要是你不放心我們，不如讓姜曜妹妹也去，身份卡由她保管。”
    張黎神情松了松。
    許胖子這個安排比傅醒的合理，雖說都是北區的人，但有姜曜在，而且許胖子本人就在他們的掌控下，不怕這些雜種拿了身份卡就跑，絕他們的后路。
    “傅隊，我看這樣也行。”
    眾人的目光便又來到姜曜身上。
    姜曜的眼皮非常緩慢地動了一下，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脖子。
    身體異化的強度在儀器的作用下已經超出預期，她現在渾身都冷，與其停在這里，不如離開一下。
    “可以啊。”
    她懶洋洋地伸出手，接過張黎拿著的身份卡往回走。
    “走吧。”
    在她轉身后，許胖子和老山對視一眼，微不可見地都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