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我喊出“方大哥”這三個字的時候，程寒渾身一震，深深地看向了我。
    因為這是我們最開始認識之時的稱呼。
    那時他還叫做方寒。
    任何事情，緣起緣滅，有始有終。
    兩人對視一眼，程寒突然笑了，說道：“許秀，你還記得，我當初見你時，有說過你很像我當初的一個朋友，對吧？”
    我搖了搖頭，說：“不太記得了……”
    程寒打量著我，緩聲說道：“到了現在，我發現，越看越像……”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說：“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當初卑鄙、齷齪和背叛了靈魂的自己——許秀，所以說，即便是沒有陰風洗滌，我來終究也容不得你的……”
    說完，他對著旁邊的眾人說道：“退下，我與他單獨較量。”
    菊劍侍等人一聽，頓時就驚了：“大人！”
    程寒臉色越發冷了：“退下！”
    作為老寇費心招攬的四大金剛，程寒在神秘社中的地位超然，即便是菊劍侍這樣級別的大檔頭心腹，也不敢忤逆太多。
    于是眾人退下，就剩下了程寒一個。
    他喝退手下之后，朝著我遙遙一托手，說道：“來吧，咱哥倆正式較量一下……”
    程寒擺出了與我單挑的架勢，我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我是文夫子。”
    程寒的臉色立刻變得無比難看。
    他指著我手中猙獰的龍牙棒，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有拿著狼牙棒沖鋒的文夫子？”
    我將長棒豎提，淡淡說道：“說來你可能不信，但它其實是一支筆……”
    程寒冷笑一聲，身子化作一道殘影。
    下一秒，卻是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這一拳，充斥冰煞之氣。
    整個空間的溫度，都陡然降下好幾度……
    但我卻身子一晃，消失在了他的拳風之下。
    程寒一拳落空，下意識地左右張望。
    最終他抬起頭來，望向了半空。
    我懸空而立，居高臨下地看著程寒。
    他足尖一點，人也飛了起來。
    兩人相隔十米，程寒看著平靜淡定的我，感慨了一聲：“你，終究還是長大了啊……”
    我微微一笑，卻并不作答。
    程寒剛才，想要激我，與我單挑。
    但我終究不是血氣方剛的小年輕，不可能因為他的幾句話，就落入圈套，選擇與一位體魄超凡的伏尸正面交鋒。
    沒等程寒的話語落下，一道寒光乍起，卻是姬影飛來，朝著程寒發動了攻擊。
    程寒對于姬影的加入，早有預料，當下也是猛然一擋。Ｍ.cascoo.net
    兩人斗作一處，拳風腿影，在偌大的寬敞空間中，來回震蕩。
    兩者都是修行尸道，一個伏尸，一個玉人游尸，各有擅長之處，此刻斗將起來，卻如同天雷勾地火，關公戰秦瓊，那叫一個激烈。
    轟隆隆的響聲，不絕于耳。
    眼花繚亂的殘影，卻是充斥在整個空間之中。
    然而作為晚輩，姬影即便是一身手段，終究還是差了程寒幾分，占了下風。
    但即便如此，程寒也沒辦法對姬影有太多壓制。
    唰！
    眼看著半空中的兩人，斗得你死我活，甚是激烈，但我的身后，卻浮動出一道暗勁，朝著我落了過來。
    我頭也不回，手中的龍牙棒卻陡然而飛，擋住了這一下。
    鐺！
    兩者相撞，發出一聲炸響。
    龍牙棒攔住了這一擊，我回頭一看，瞧見對我出手的，居然還是程寒。
    不過和那邊正與姬影相斗的“程寒”不同，眼下的這一位，實力更加恐怖，陡然一擊，如狂風暴雨，讓人有點兒喘不過氣。
    但更驚訝的，是出手的程寒。
    他手中的一根刺魂鉤，被我的龍牙棒硬生生地擋住了去。
    面對著如此挫折，他咬著牙，艱難地說道：“你特么這是文夫子？”
    我笑了：“有的時候，也會客串瘋狗……”
    程寒的眼睛，瞬間瞇了起來，說：“你何時知道，我會來這么一手？”
    我沒有回答，而是指著那邊在姬影的攻擊之下，節節敗退的“程寒”，問：“你剛才移形換影的替身，是誰？”
    程寒盯著我，嘴里蹦出了兩個字來：“方勝！”
    “什么？”
    我猛然一驚，腦海里浮現出了那位胖乎乎的山城袍哥會閑大爺，錯愕地問：“他不是犯了事，被收押起來了嗎？”
    程寒平靜地說道：“后來被我托了關系，弄死偷了出來……”
    簡單的話語里，卻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
    與冷酷。
    但他卻陡然停住，再一次施展手段。
    我手中的龍牙棒陡然一落，那根刺魂鉤，卻是差點兒落到了我的脖子上來。
    圖窮匕見！
    這一手，卻是驚艷，但問題是……
    這兒，終究還是我的主場。
    即便是不化骨之下的最強僵尸，也不可能在我的主場，對我產生絕對的碾壓之勢。
    眼看著那刺魂鉤即將奏效，下一秒，卻有一股磅礴之力，從我的身上爆發出來……
    程寒感受到了，忍不住喊道：“這是……地藏王？”
    我陡然震飛程寒，卻將手中的龍牙棒猛然一拋，手中不斷結印：“不止是地藏王，還有善惡碑！”
    數十道印記落下，整個地藏王道場的氣勢，卻是連作一處，陡然朝著程寒壓下。
    他從半空中陡然落到了地上去，也死死壓在地上。
    那一秒，我不再是我。
    又或者，我不僅僅是巴中許秀，在種種力量的加持下，還代表著地藏王菩薩。
    程寒躺在地上，看著半空中宛如神佛的我……
    這一刻，他居然沒有任何的害怕，甚至還浮現出了幾分解脫的微笑。
    他僵硬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容，雙眸都變得明亮有光起來。
    這位來自于民國年間的男人，輕輕嘆道：“我等這一天，很久很久了——之前沒有勇氣，但現在，似乎……也不錯……”
    我居高臨下，心情無比復雜地說道：“再見了！”
    程寒伸展了一下四肢，擺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淡淡說道：“謝了……許秀！”
    噗！
    姬影從半空墜落，抓住了同樣落下的龍牙棒，陡然落地。
    那根龍牙，在姬影落地的一瞬間，刺穿了程寒的胸口。
    沒有鮮血濺出。
    只是他臉上的笑容擴散，然后變得僵硬起來。
    這個男人，呢喃地說道：“我累了——再見了，這個世界；我來了，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