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是踏著劍過來的。
    那劍很大。
    有多大呢？這么說吧，差不多半個門板的寬度，三四米一樣長。
    俗稱闊劍。
    我不是沒有見過飛劍——無論是何水的九把小劍，還是林小君的那把飛劍，普遍都又細又長……
    這樣比較好駕馭一些。
    因為人的意念，終究是有限的，沒辦法承載太多的實體。
    獨木舟，總比大船，要好駕馭一些。
    也比較靈活犀利。
    但老頭兒的劍，卻是十分寬闊，破空而來，直接扎在了地上去。
    而他，則站在了劍柄之上。
    雙手后負，長風一吹，長杉飄飄，宛如天上之人。
    天上之人。
    別的不說，此人的氣質，便當得起這四個字。
    我也在瞧了一眼之后，就感覺得出……
    這個人，便是一直在我們口中傳誦，卻沒有露過真面目的大佬。
    小無相山的主人。
    道德上人。
    這位主兒灰白色的長發散落飄散，面容枯老，身形消瘦而修長，最具有辨識度的，應該是鷹鉤一般的大鼻子，給人以一種陰鷙的氣息。
    好嘛，整個兒就一《西游記后傳》里無天佛祖的形象。
    小無相山的眾人瞧見，包括封總管在內，無一例外，全部跪倒在地，朝著站立在劍柄之上的長發老者高聲呼喊：“恭迎道德老祖……”
    秘毒研究所的一眾人等，也朝著這位鞠躬行禮。
    道德上人駕到，站在劍柄之上，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一眼眾人，隨后足尖一點，人也落到了地面上來。
    隨后他卻是率先看向了邁克爾唐，問：“圣母近來可好？”
    邁克爾唐躬身，說：“圣母一切安康……”
    道德上人點了點頭，又看看向了席行簡，說：“禮物收到了——我聽說，天山神池宮出現了一些變故，那邊還好吧？”
    席行簡回答：“托上人的福，緩過勁兒來了?！?br/>     簡單地問詢過后，道德上人最后看向了不遠處全身戒備的小游，說：“孩子，你也在外面鬧騰許久了，是時候回家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面容慈祥，仿佛一個期盼孩子歸家的長輩。
    小游就是那叛逆少年，冷冷打量著這個自出現后，就掌控全場的本體，說：“不，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和意義……”
    “什么？”
    道德上人一聽，有些意外地問：“是什么？”
    小游沉默了一下，回答：“封神。”
    道德上人大笑起來：“那我們并不沖突……”
    小游卻搖頭，說：“不，我們的路子，截然不同……”
    道德上人的面容變得嚴肅起來：“你什么路子？”
    小游沒有說話。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道德上人微笑了一下，說：“人間有一句話，叫做‘棍棒之下出孝子’，想來對你也是一樣的——你在荒原上面流浪太久，已經忘記了我當初將你分出來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了……”
    說完，他往前踏了一步。
    轟！
    不知道為什么，我只感覺腦海一陣晃動，一股如山般的氣勢，迎面而來。
    不愧是能夠與黃飛虎這種神話傳說中的人物對方、分庭抗禮的黃泉老怪，道德上人的實力，著實是讓人為之嘆息。
    我這邊相隔甚遠，都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更不用說直面道德上人的小游了。
    即便是同出一源，但小游與道德上人無論是修為層面，還是本身上的對抗強度，都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論的。
    但即便如此，小游也沒有任何的退縮。
    他并不是一個用于擔當的人，之前遇到這一切，也只想憑借神通逃脫。
    但此刻，面對著自己一直心存懼意的本體，他卻仿佛青春期的叛逆少年，直接克服了心中的恐懼。
    他咬牙說道：“事實會證明，我是對的……”
    “好、好、好……”
    道德上人將手一伸，朝著小游陡然拍來。
    小游側身讓過。
    那掌風化作有如實質的拳頭，陡然砸落后面的空地上。
    蘆葦蕩中，直接出現了一個數米寬的大坑。
    深不見底。
    下一秒，小游猛然大吼一聲，身子開始不斷漲大……
    幾息之后，他居然變成了一個高達數丈的恐怖模樣，面紅耳赤，渾身肌肉交纏，仿佛夜叉羅剎，尖嘴獠牙，背身骨刺，兇猛異常。
    接著他怒吼一聲，雙手往胸口拍了數下，陡然一躍，便抵達了道德上人的近前。
    道德上人臉色十分難堪，右手劍指，輕輕一挑。
    嗖……
    一道炸響，卻聽那插入地上的巨劍陡然而起，在半空中抖落一道劍花，便朝著小游化身的怪人斬去。
    ……
    我在遠處，瞧得一陣目眩神移。
    同樣的場面，其實我之前也是有見過的……
    那就是包子迎戰封總管的長槍。
    但與之前的戰斗相比，眼下的場景，強度似乎要激烈數十倍。
    小游原本的模樣，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
    此刻卻搖身一變，化作巨人模樣，紅面獠牙，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反倒是那道德上人，長袍大袖，多少有點兒仙氣飄飄的勁兒。
    再加上那夸張離奇的闊劍騰飛，似乎那古代劍仙。
    但我這邊，卻無比期冀，希望小游能贏。
    而包子剛才還在埋怨于我，此刻也是睜大雙眼，認真地打量著不遠處的戰斗，已經忘記了對我的嘮叨。
    ……
    戰斗一直在持續，乍一看，高達數丈的小游著實厲害。
    舉手投足之間，皆有風暴。
    周圍遍地都是深坑，那都是勁風所過之處，留下來的印痕。
    秘毒研究所和小無相山諸人，都下意識地散開了去。
    只留下封總管一人，用那七珠定星盤穩固左右，不讓動靜蔓延開去。
    但隨后，我開始瞧出了小游的不足。
    歸根到底，還是底蘊不夠。
    那道德上人閑庭信步，舉手投足之間，皆是滿滿的自信和淡定。
    小游則更多地是在竭力的拼命。
    又過了十幾秒，小游終于力竭，左右支撐不住，被巨劍砍翻，跌倒在地，重新顯露出了小孩兒模樣的原型，癱倒在地，再無動彈。
    道德上人壓制小游，多少也費了些力氣。
    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隨后目光移動，卻是落到了我們這一邊來。
    他將手輕輕一擺。
    我所處的這地方，齊人高的蘆葦倒伏而下，露出了我和包子兩人的身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