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叔十分震驚,甚至有點兒錯愕。
我卻很是坦然:“王二叔,這兩天承蒙照顧,多謝了……”
我表達完感謝,準備離開,王二叔卻拉著我,說:“秀哥兒,我知道這個時候你有點上頭,未必能勸得住你,但我跟你說幾句話,你聽一聽——有用你聽著,沒用你就當(dāng)我放屁,成不?”
我說:“這是哪里話?二叔你有話直說。”
王二叔說:“給你消息的那人,大概跟你講過了那道德上人的厲害之處,但我跟你講兩個小事兒。”
我拱手:“請講。”
王二叔說:“二十年前,打天竺國來了一個婆羅門,自稱上頭有人,一身手段,睥睨一切,在鬼鎮(zhèn)這兒也抬手壓得好幾家勢力抬不起頭……后來有人使計,讓他去與道德上人狗咬狗,你猜如何?”
我想了想,說:“輸了?”
王二叔豎起了三根手指:“三招,只用了三招,人頭落地。”
隨后他又說:“十五年前,東海蓬萊島有位劍客來歷練——那人有多強呢,這么說吧,黃泉路上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引魂使者,他當(dāng)時一劍一個,連劈八個,隨后遁走……”
我沒等他說完,直接問道:“幾招?”
王二叔回答:“十一手。”
說完,他對我說:“許秀,道德上人在陽世雖然名聲不顯,但實力卻是一等一的強,他固然不是黃飛虎這種名留典籍、擁有神位,但拿捏個把凡夫俗子,還是手拿把掐的——放棄吧,別跟自己較勁兒,像這種事,你現(xiàn)在或許拉不下臉,但往后推數(shù)十年,你會對自己今天的理智,感到慶幸的……”
我聽完,抬頭問:“我聽你們告訴我,說那位道德上人無比恐怖,那為什么移花堂的幾位貴賓,還敢前往呢?”
王二叔說:“你們不是說那幾個,有天山神池宮的背景嗎?道德上人,據(jù)說跟神池宮某一任宮主有舊。”
我笑了:“既然有舊,說明他不是目空一切的大魔王,也是能交往的……”
王二叔瞧見我一意孤行,也沒有了勸解的意愿,只是嘆了一口氣,隨后抬起了手。
阿寶這時端了一個木盒子過來。
王二叔將木盒子遞給我,說:“盒子里有兩樣?xùn)|西,一是鬼鎮(zhèn)腰牌,你出入鬼鎮(zhèn),或者在鎮(zhèn)內(nèi)外遇到巡查護衛(wèi),出示此物,可以避免盤查,自由出入;另外一件是通靈符箓,若是遇到別族生靈,大部分的,都可以通過此物與之溝通……”
說罷,他嘆了一口氣,說:“本來打算過幾日給你的,現(xiàn)如今你既然要走,我又攔不得,便交予你,只希望你福緣深厚,咱們叔侄倆能有重逢再會的一天吧……”
與王熙的小聰明不同,王二叔混跡鬼鎮(zhèn)半輩子,跟形形色色的人物都打過交道,為人做事,還是十分通透的。
我雖然對王熙觀感一般,但對王二叔卻還是懷著敬意。
當(dāng)下我也是收了木匣子,拱手為禮。
王二叔這邊還有客人,不便相送,便讓隨從與侄子陪我,一起離開。
我們從下面的巷子走。
到了路口,我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去,瞧見那酒樓的窗邊,站著三人。
三人正是王二叔、黃管事與那沒有顯露身份的婦人。
我朝著那邊拱手為禮,隨后大步而去。
很快,我們就來到了鬼鎮(zhèn)出口的牌坊這邊。
王熙知我心意,沒有再多規(guī)勸,只是拱手,對我表達了祝福。
我知道,此間一去,我在王熙眼中,九成九已然是個死人,所以也沒有多說,只是臨行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好好修行,等你天王增玉功大成之事,到時候震驚天下……”
王熙對我的愿景很是高興,朝著我深深一躬。
……
出了鬼鎮(zhèn),我轉(zhuǎn)道往南而行。
黃泉路上,按理說不分晝夜,但夜間時分,的確要比理論上的白晝要更加昏暗一些。
不過倒也不用擔(dān)心光線過于黑暗,倒是前路難行。
事實上,一路上不斷有鬼火浮現(xiàn),飄飄渺渺,幽幽浮空,卻是將空間點綴,若明若暗……
而我經(jīng)過神農(nóng)架山洞中陸言的教導(dǎo),對于世間炁場的感應(yīng),也多了很深的理解,即便是如此昏暗場景,行進的速度也從來不慢。
盡管道路崎嶇,我卻一直保持著一個相對比較恒定的行進速率。
這是最大保存體能的方法。
剛剛出鎮(zhèn)子的時候,偶爾還是能夠瞧見人影的。
這些人在鎮(zhèn)子外,大多都比較謹慎,三五成群,對于旁人的戒備心也很強。
但到了后面,卻只剩下長路漫漫、遍地荒涼……
再后來,時間于我,也變得似乎不存在了一般,沒有了意義。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身后突然多了一個身影。
一開始我不理會。
對方似乎對我沒有什么威脅。
但過了好一會兒,它依然跟著,我終于停下了腳步,回頭去往。
那是一個小男孩。
又或者,像野猴子一樣的小男孩。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雙眸如星,漆黑閃亮。
小臉臟兮兮的……
兩人對視,沉默了許久,我瞧見他似乎不打算開口,于是主動問道:“為什么跟著我?”
小男孩緊抿嘴唇,好一會兒,就在我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卻開了口:“你身上有光,讓我感覺很溫暖……”
有光?
我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
沒有啊?
是熱輻射嗎?
我將信將疑,然后問:“然后呢?”
他好奇地問:“你是傳說中的神仙嗎?”
我忍不住笑了:“想啥呢?這世上,沒有神仙了……”
小男孩倔強地說:“有!”
哈?
我好奇地問:“你見過嗎?還是說誰告訴你的?”
小男孩沉默不語。
很顯然,這是個不善于言語表達的主兒。
而且他來歷神秘,甚至都不知道是人是鬼……
我有點兒發(fā)怵。
但一路寂寞,孤獨得快讓人發(fā)瘋,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據(jù)說,這附近的道德上人,他就是神仙……”
小男孩果斷搖頭:“他不是。”
我問:“你怎么知道?你認識他嗎?”
小男孩又不說話了。
我有點摸不透對方的底細,試探性地問道:“我要去找道德上人,你還跟著?”
小男孩聽了,下意識地搖頭:“不、不……”
我沒說話了,繼續(xù)往前走著。
走了一段路,我下意識地又回頭,卻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不見了。
果然,道德上人的兇名,的確赫赫……
嚇哭小孩的那種。
這般想著,我不由得苦笑一聲——說實話,要不是為了包子,我也不想去招惹那等兇人……
但問題是,包子是為了“我”而來的黃泉路。
她要是出了事兒,把我活剮了,都沒辦法給我的好大哥蕭掌教交代啊?
焦頭爛額的我繼續(xù)趕路,又走了許久,突然間前方的一處小山谷里,燈火通明。
我快速趕過去,趴下一處石頭邊往下看。
第一眼,我就瞧見了馬小招。
呂仙傳人馬小招,此刻卻手持長劍,正與一人激斗。
那人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