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煙愣了愣,覺得尉遲慕的確不宜動得太厲害,但是基于方才他自己一個人出去摘野果都好的很,她又有點懷疑,“你方才不是都沒問題么?”
尉遲慕頓了頓,又把表情放得更加痛苦,厚著臉皮道:“本來沒事,但是可能是摘野果的時候沒有注意,撕扯到傷口了,現在疼的很,你說的對,我是不應該出去走動。”
緋煙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只好動手給他脫上衣。
昨天給尉遲慕處理傷口的時候他是昏迷的,而且在情急之時,緋煙沒有顧及太多,所以沒什么感覺,但是此刻當著尉遲慕的面,她忽然倒有些不好意思。
兩人都沒有說話,緋煙垂下眼瞼掩飾眼里的尷尬,迅速脫掉外衣,把搗碎的草藥敷上去,重新將傷口包扎好,又親自幫尉遲慕把上衣穿回去。這一系列動作有如行云流水般順暢。
末了,緋煙抽回手時被尉遲慕扣住了手腕。
緋煙驀然一怔,抬眼對上尉遲俊美的臉,他好聽的聲音溫柔至極:“煙兒,謝謝你,為我做了這么多。”
時間靜止一瞬,緋煙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動得快了。同時,心底也涌入一絲不安。
“你我既為盟友,在你有難之時,我自當出手相救,如果換成我受傷,相信你也會救我的,對吧?”緋煙微微一笑,把手抽了出來,轉身假裝忙活,不想讓尉遲慕看出自己的慌亂。
尉遲慕還是捕捉到了一絲異常,很顯然這一刻他和緋煙的距離又拉開了很多。
沉默片刻,他說道:“我是說,你本可以安穩待在王府,無需冒險出城來尋我,假若,你將你我之間的關系只看做單純的合作,作為一個聰明人,你就不會來。”
手上的動作一頓,緋煙組織了下語言,忽的回身看向尉遲慕,笑著說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靠山,還什么好處都沒有得到呢,怎么能就這樣失去了?再怎么說,我也該為自己努力一把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自己,跟尉遲慕他本身沒有關系。這話聽起來挺冷漠的,要是換了別人聽了或許會心里不好受,但尉遲慕不會。不管緋煙最上怎么說,昨天她見到他受傷時那焦急的樣子不是假的,不是一個單純的盟友能夠流露出來的。
但,緋煙似乎很抵觸跟他進一步走近,這讓他有些失落。不過,緋煙本來就是個性子冷淡之人,不容易動情,這不能急,也不需要心急,畢竟來日方長,他還有很多的時間來努力讓她接納自己。
“你歇著吧,我出去一下。”
緋煙借口出去,站在山洞口,回望一眼,面上浮出復雜的神色。事實上,她來找尉遲慕時并沒有想得太多,只是知道他有危險,很擔心,在王府里待不住而已,可,現在回想起來,當尉遲慕受傷昏倒,她除了擔心,還有一種害怕失去這個人的感覺,這令她覺得心慌。
重生一世,她看淡了很多事情,她告訴自己,情愛之事皆是不可信,也是多余,她不想再觸及,也不需要觸及,這輩子只要完成復仇,做一個無情無愛的人就好了。
為了兩兩相對尷尬,緋煙干脆就在山洞外面待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之后才回到里面,尉遲慕已經靠在墻上閉目養神。
緋煙以為他睡著了,就不想打擾他,拿了地上的匕首準備出去。身后突然傳來尉遲慕的聲音:“你去哪兒?”
緋煙回頭一笑:“你沒有睡著啊?”
“本來快了,不過你進來,又被你吵醒了。”尉遲慕一面說著,一面自行站起身來,“你拿著匕首去做什么?”
緋煙本想上前去攙扶他,但見他似乎無礙,也就作罷。
“哦,我想用匕首削一條叉子,去水潭那邊抓魚,你的傷口還沒有愈合,不宜走動,我們估計還要在這兒多待兩天,總不能頓頓吃野果子吧。”
尉遲慕眉梢微挑,“哦?煙兒還會抓魚?那我倒要親眼看看。”
雖然兩人此前看似走的很近,但實際上心與心的距離很是疏遠,在稱呼上也是疏離,今日忽然把稱呼改了,讓緋煙有些不適應。
她用笑容掩飾不自然,瞥了尉遲慕一眼,說道:“你不是傷口疼嗎?還是不要亂動了,在這里等著吧。”
“現在又不疼了,活動活動正好。”尉遲慕說著,徑自就舉步先行。緋煙搖搖頭,為了浪費自己的一番辛苦,只好又攙扶著他,免得他傷口裂開。
尉遲慕心里很滿足,精神都好了百倍。時不時低頭偷看緋煙一眼,不知不覺地笑了。過了一會兒,忽然打破沉默道:“煙兒,你說,等我們老得走不動了,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互相攙扶著走呢?”
“啊?”緋煙怔愣一瞬,隨即低下頭,老得走不動了么?她還沒有想過。應該說,她從來沒有想過,會跟尉遲慕走到那一天。
緋煙跟尉遲慕走到一起,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借助他的力量復仇,至于復仇之后,她覺得自己會離開,放彼此自由。
尉遲慕見她不答,輕輕笑了笑,不再言語。
來到水潭邊,緋煙扶尉遲慕走到附近的樹蔭下坐著,而后手砍了一根樹枝,手腳利落地將樹枝一端削尖,以做魚叉之用。
尉遲慕靜默地看著她,不由好奇問道:“你經常做這些么,這么熟練?”
“以前在山上拜師學藝的時候時常跟著師父做,久而久之的,也就熟練了。”
談起在山上的日子,緋煙眼角眉梢間都露出輕松的笑意,很顯然,她很懷念那段時光。縱然艱苦,但是不用算計人,也不用被人算計,簡單,自由。
很快,緋煙收起匕首,擼起袖子往水潭去。水潭的水足足有半人之高,好在水流不急,尉遲慕還是叮囑道:“小心一些。”
像打獵捕魚這種事,緋煙自從回到京城之后就再也沒有做過了,縱然有些手生了,但也絲毫不影響她手上的力度和速度。
尉遲慕靠坐在樹下,望向那邊的緋煙,目光深凝,只見她手中的樹枝一起一落,竟一下子叉住兩條魚,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又叉住兩條。尉遲慕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要是可以,他倒愿意一直如此生活下去。
以前尉遲慕腦海里對未來的畫面,是空白了,沒有定點的設想,現在遠遠望著緋煙的身影,置身于這片山水中,他卻似乎是有了些許想象。
走神間,緋煙已經從水潭上來,身上衣衫濕漉漉的,便坐在潭邊的石塊上曬太陽。一邊擰著衣裙,一邊抬頭看向尉遲慕,正好對上他深邃的目光,復又低下頭去,干脆背對著他。這人今天不知抽什么風,老是喜歡盯著她瞧。
事實證明,跟緋煙在一起,總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即便沒有油鹽和調料等,緋煙也能把魚烤得又香又嫩,美味十足。尉遲慕原本沒有什么胃口,也一口氣吃下了一條魚。
尉遲慕又一次望著緋煙,眼中透著的,卻是濃濃的贊賞。“煙兒,你是否會女紅?”
緋煙莫名其妙地瞥向他,沒好氣地道:“問這個干什么?”
“你早年一直在山上學藝,跟在師父身邊,肯定沒有功夫像尋常女兒家一般做女紅繡花什么的,回到京城之后呢,又整天要防備小人,想來也沒有什么精力做這些事了。”
緋煙不置可否,女紅這東西嘛,她沒有太放在心上,只因她不太喜歡,不過前世,為了繡個拿得出手的香囊送給魏憲,她特意苦學了一段時間,可能她天生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別的東西她一學就會,偏偏這個是怎么都學不會,勤學苦練之后,成品依舊難以入眼,都不敢送出去,最后只好作罷。
“繡花我倒是會,只不過做工粗糙,拿不出手。”
尉遲慕饒有興致地“唔”了一聲,道:“那么回去之后,閑暇時,給我繡只香囊如何?”
緋煙挑眉,一臉為難:“你堂堂信陵王,要香囊直接去買就是,干什么非要為難我?”
尉遲慕輕笑:“買的哪里能一樣,還是你親手做的好。”
“好吧,到時候你別嫌棄就行。”
“你一片心意,我豈會嫌棄。”
……
尉遲慕的傷口每到了晚上就會痛得特別厲害,尤其是胸前這一條傷口,最深最長,疼起來的時候就像肌肉正在一絲絲地自動撕裂一樣,使他的每一根神經都感到痛苦。
早年在戰場上也曾受傷無數,像這樣的情況,他已經歷經不知多少回了,早已經習慣,即便是再痛苦,也能咬著牙撐過去。
緋煙就在尉遲慕的身旁躺著,睡得本來就淺,轉了個身,忽然感覺到身邊人的呼吸有些異常,便趕緊起身查看。
就著火光,看見尉遲慕臉色蒼白,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眉頭緊緊的皺在一塊,看上去十分痛苦。
“王爺,你怎么樣?是不是傷口很疼?”
尉遲慕不想讓緋煙擔心,假裝表情輕松,“我沒事,你快睡吧。”
緋煙不由急躁起來,對尉遲慕的隱忍感到又急又氣,“別騙我了,你的情況如何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尉遲慕卻還是擠出一絲兒笑容,安慰道:“這點痛不算什么,我還能挺得住,你不必擔憂。倒是你身上也有傷,要注意休息才是,快歇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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