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情花,顧名思義,此花長相極美,可謂是花界中翹楚,但其生性也極寒,與寒晴草有著相似的香甜氣味,但與之不同的是,斷情花的香味中有致幻的功能,因此并不適合放在室內,更不用說直接與身體接觸了。緋煙眸色沉沉,若單單是一味寒晴草就算了,但是偏偏有了這斷情花,這件事就沒有那么簡單了。
在后宮深居近二十年之久,淑妃的眼光是多么的敏銳,見緋煙捏著那香包良久不做聲,便知其中怕是有什么端倪,于是將身邊的丫鬟都遣散,淑妃從主位上走下,來到緋煙的面前,柔聲道,“本宮嫁入這深宮之前,家父與緋相小有交情,你若是不介意,本宮便喚你一聲煙兒吧。來這邊坐下,且與本宮細說說這香包怎么了?”
緋煙自是不能拒絕淑妃的相邀,便隨她來到里屋,在一個四角高凳上坐定,這才緩緩開口道,“娘娘,恕煙兒直言,這香包,娘娘怕是不能戴在身邊了。”
“哦?”淑妃已是想到這層,卻依舊問道,“這是為何?”
緋煙抿了抿唇,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決定般,沉聲道,“不知娘娘是否聽過一種草,名為寒晴草。”說著她抬頭望向身邊那個雍容華貴的女子,察覺到在聽到“寒晴草”三字時,淑妃的纖眉明顯一蹙。知道她定是對這種草有所了解,隨即不等她回答,又道,“娘娘這香包中,約莫有四分之一的成分是由寒晴草碾磨成粉。寒晴草性寒,本就不適宜女子佩戴在身邊?!?br/>
聽聞了緋煙的話,淑妃沉吟了一會,朱唇輕啟,“可是,本宮也聽說過一種說法,寒晴草若在伏天之日曬上十個時辰,再在陰涼處風干一日,磨成粉末即可與肌膚接觸,且并無大礙?!?br/>
念及淑妃出身于名門蘇家,見識廣博,緋煙點點頭,道,“確實有此種說法,但是煙兒最在意的不是寒晴草,而是在這寒晴草中摻雜的斷情花?!?br/>
“什么!?”淑妃聞言驚呼出聲,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忙斂了情緒,玉手卻是覆在緋煙的手上,低聲道,“你可確定,真的是斷情花?此事關系重大,你大不可隨意猜測來糊弄本宮!”
緋煙頷首,聲音沉沉堅定地道,“煙兒自是不敢欺騙娘娘,娘娘若是不信。煙兒聽說過一種說法,斷情花若遇見極醇的烈酒會顯出一種特殊的血色,娘娘大可試試。”
冷靜下來的淑妃眸中不再是之前的波瀾不興,而添了一抹重色,她深深地將緋煙看進眼底,淡淡地道,“有則如何?沒有又如何?”
聞言,緋煙起身在淑妃腳邊跪下,“若是沒有,娘娘大可放心佩戴,煙兒愿意受空口妄言的責罰;若是有……”緋煙略一停頓,抬眼對上淑妃那雙沉靜的眸子,“煙兒敢請為娘娘把脈?!?br/>
淑妃將緋煙的話細細琢磨了一番。當她還是未出嫁的少女時,平日里完成嬤嬤布置的女紅,禮儀等練習后,最喜歡研究一些古書,曾在蘇家的藏書閣的一本《奇花異草錄》中看見過她所說的這兩種花草,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也知其對身體的危害。于是喚人取了年關時北國使者帶來贈予皇上的清酒,示意緋煙讓她來檢驗。
緋煙見侍女提來一個玉壺,便執起那酒壺,將壺嘴提至嘴邊,舌尖輕舔,一股極強烈的酒味合著辛辣直沖而來,嗆得她差點落淚,緋煙本就不勝酒力,暗嘆一聲好烈的酒,她隨即取下頭上的發簪,將那香包戳破,從懷中拿出一條水芙色手絹,取少許香料置于之上。接著將酒壺搖了搖,手腕微提,清如水注的酒便從壺嘴中傾出,將那帕子和香料浸透。
一旁的淑妃香絹輕掩著口鼻,但卻緊緊地盯著緋煙的動作,目不轉睛地觀察那帕子上是否有什么變化。緋煙將酒壺重新置于桌上,靜靜地望著那帕子,卻良久沒有發現有什么變化。就在淑妃稍想松口氣時,卻發現一縷極淺的紅色,顫巍巍地從香料從滲出,接著縷縷相匯,那血色終是顯了出來。真的是斷情花!
緋煙望著淑妃復雜地神色,聰明地一言不發。良久,只見她闔了眼簾,長長的嘆了口氣,再睜眼時,一雙杏眸中竟泛起絲絲倦意。緋煙心下不免有些心疼,深宮中的女子,所能依靠的只有高高在上的那一位。與她人共享自己的夫君不說,還要在生活在著爾虞我詐之中,其中的辛酸苦楚,大概只有自己能知道。望著淑妃,緋煙似是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滿手鮮血,卻依舊換不來那人的信任,像一個殘破的玩偶一般,被丟棄在荒郊野嶺。
屋子內沉寂了許久,淑妃終是回過神來,沖緋煙露出一個勉強的笑,“這次真是要謝謝你了,不然本宮還被蒙在鼓里,到最后怕是怎么被害死的都不知道?!?br/>
緋煙伸出手握住淑妃的,乖巧地道,“娘娘不必謝我。這都是五殿下的一片孝心,若不是殿下引薦,煙兒怕是怎么也見不到娘娘?!?br/>
提及五皇子,淑妃的目光柔了柔,繼而也回握了握緋煙,“那孩子……唉。不過本宮怕還要麻煩你去見一個人。怕是相較她而言,本宮并不算上受害多深了……”
“娘娘是指……”緋煙聞言露出一個疑惑地神情,雖然她心中已經知道,淑妃所說的那人定是德妃,但依舊裝作不知。
果然,淑妃臉上籠上一片愁云,輕聲道,“德妃。這個香包還是她贈予本宮的。那日碰巧在御花園遇見,閑談了幾句,卻聞她身上的香味獨特,稍一詢問之下得知是換了新的香包,次日她便差人送來了這個香包?!?br/>
聽聞此話,緋煙便立即應下。聽淑妃的語氣,雖在這深宮,時時爭寵,但她似乎與德妃的交情頗深。若是換做其他妃嬪,能借他人之手除去一個與自己爭寵的妃子,自是樂而見之,但淑妃卻讓她去見見德妃,看來五皇子也是料想到了這層,才會在淑妃面前引薦自己,而不是讓她直接去見德妃。
淑妃見緋煙應下,便不再多說,喚來丫鬟,一行人向德妃的寢殿走去。
行至德妃的妍真院,當丫鬟去報淑妃來訪時,不一會,一個明眸皓齒,身著鵝黃色宮裝的女子便迎了出來,徑直走到淑妃身邊,福身行了一禮,笑意盈盈,“今日姐姐怎么有時間來妹妹這妍真院了?快快進來坐坐,正好,妹妹有東西想差人給姐姐送去呢?!?br/>
淑妃見狀執了德妃的手,略有些嚴肅地道,“妹妹別急,姐姐有事與你說?!?br/>
見淑妃臉色嚴肅,德妃一愣,這才發現跟在淑妃身后低著頭一言不發的緋煙,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什么也沒說,將兩人迎進了院中。
一進德妃的房間,緋煙便被屋子內濃郁的寒晴草的香氣熏地一窒,下意識抬眼望去,見淑妃的臉色也越發的凝重,心下不禁有些唏噓,看來真像淑妃所說的那般,德妃受這寒晴草的侵蝕怕是有些時日了。
淑妃想起緋煙的話,又見德妃一臉毫無防備的樣子,心下一痛,在這深宮中,雖然她與德妃明面上日日爭寵,但其實,私下她們卻是好友,好友被人迫害,她怎能袖手旁觀?不等德妃出聲詢問,淑妃便差人將屋內的窗戶全部打開,將那燃著的熏香全部吹滅后撤離。將屋內的侍女都遣出,淑妃快步走到德妃的身邊,伸手摸索了一番,摸出兩三個香包,一把仍在地上,還泄憤般用腳踏了踏。
德妃被她這番動作驚了驚,見自己喜歡的香包被淑妃踩在腳下,不免又疑惑又有些不高興地問道,“姐姐,你這是做什么?”
“妹妹,你可知這香包里都是些什么?”淑妃一臉急急,聲音中更是不免添了一絲怒氣,“這里面的香料不似尋常香料,妹妹你本來就體寒,還佩戴這香包,你知道自己身體已經被侵蝕成什么樣了嗎?”
聽聞這話,德妃皺了皺眉,卻出聲安慰道,“姐姐莫急。妹妹只是對這香包的氣味喜歡的緊,還真不知這香味會侵蝕身體,姐姐從何處得知的呢?”她說著將目光投向了立在一旁被忽視了許久的緋煙,又道,“不知這位是?”
緋煙見德妃的審視的目光望了過來,立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道“回娘娘,小女是緋相膝下長女,緋煙。緋煙見過德妃娘娘?!?br/>
淑妃斂了斂情緒道,“煙兒自幼學醫,對花草香料饒有研究,是廷兒給本宮引薦的,這番來,是姐姐想讓她給妹妹你診診脈。”
“哦?”德妃秀眉微挑,竟無一絲不豫,直接大大方方地將皓腕露了出來,對緋煙柔和地笑了笑,“既是五殿下和姐姐一同認可的人,妹妹自是信得過,便診吧。”
緋煙得了允許,從衣袖中拿出一塊雪白的帕子,隔著帕子,食指與中指微曲,輕輕搭上德妃的脈。脈象看似與常人無異,卻透露出一股虛弱,時而緩時而急,讓緋煙震驚的是,德妃竟似是被人下了無法生育的藥,而且已經有些時日了!
wap.xbiqug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