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雖怒,但緋煙還是有著一絲理智,強(qiáng)行使自己冷靜下來后,她再度向石塊后望去,只見那朵花苞前出現(xiàn)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依舊是幼女,而另一個,竟是她之前在信陵王府見過的,錦衣著身,樣貌乖巧可人的沐玖。她為何會在此處?
緋煙的纖眉微微掠起,想到之前在信陵王府遇見她的那次,沐玖五官精致,巴掌大的臉上充滿了乖戾的神情,威脅尉遲慕,若是沒有她便沒人能替他壓制體內(nèi)的嗜血毒。然而眼前的沐玖雖依舊是之前那般乖巧得像個瓷娃娃的樣子,但是臉上卻如同結(jié)了冰霜一般,少了乖戾的神色,一雙撲閃的大眼睛中,多了一絲冷酷和令人發(fā)指的嗜血?dú)埍?br/>
只見沐玖手執(zhí)了一柄沁了鮮血的長劍,冷冷地瞅著她身前的小女孩,不知是女孩太小不懂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么,還是她已然麻木了,小姑娘竟是不哭不鬧地同樣回望著她身前這個隨時都可以要了自己的命,并且比她大不了幾歲的沐玖。緋煙雖離她們有些距離,但是依舊能隱隱約約聽見她們的一部分對話。
“你不怕嗎?”
“怕,但是我說害怕,姐姐就能放了我嗎?”
“自是不可能,你們都是罪臣之女,能有此等機(jī)會為南疆王室獻(xiàn)上鮮血是你們的榮幸。”
“我爹爹不是罪臣!”
…………
沐玖和那女孩同樣是稚嫩的聲音,卻是一個冷酷,一個純真,緋煙只聽到了短短的這幾句對話,兩人的聲音便戛然而止,下一秒,長劍的劍光亮起,鮮血四溢。原本還充滿生氣的小女孩,像一個殘破的娃娃一般倒在血泊之中,而詭異的是,她體內(nèi)的鮮血竟潺潺地流向那朵花苞的土壤中,被花的根莖所吸收,繼而轉(zhuǎn)化成了與之前一般無二的猩紅紋路。然而就在沐玖和緋煙同時以為,這花將將要開了時,那猩紅的紋路卻是攀到了整個花苞接近頂端的位置,便不再動了。
“居然還是不夠嗎?”沐玖聲音冷冷,目光中又一絲不滿,“這茱萸血蓮當(dāng)真是越來越貪心了,以往十幾個幼女的血便能催使它開放,現(xiàn)在近百個,都滿足不了它了嗎?”
近百個?!緋煙大驚,她以往只聽說過,摘下血蓮的人必須用自己的血喂養(yǎng)它,不然它便會在摘下之前以一種近乎玉石俱焚之態(tài)和摘花人一同消失。卻不想這血蓮開放需要用這么多孩童的鮮血來灌溉?茱萸血蓮六季開一次,這么說,每一次血蓮綻放都有雙手?jǐn)?shù)的孩童遭到迫害?難道尉遲慕并不是尋不到這血蓮,而是知道這血蓮開放需要此等近乎沒有人性的祭祀,才在嗜血毒侵入身體的痛中苦苦堅(jiān)持了七年嗎?
殘酷的現(xiàn)實(shí)讓緋煙一時間有些應(yīng)接不暇,她愣愣地后退,只想趕緊離開此處,卻因有些失魂落魄而沒有在意腳下的石子,導(dǎo)致石子撞擊石壁發(fā)出了細(xì)小的聲響。然而在這樣安靜的環(huán)境下,哪怕是一點(diǎn)點(diǎn)的聲響,都被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緋煙心中暗道一聲不好,隨即背后傳來沐玖地一聲嬌喝,“什么人在那里!”
當(dāng)緋煙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兩個黑衣人摁著來到沐玖的跟前時,緋煙明顯發(fā)現(xiàn)她眼中一閃而過的乖戾,看來沐玖還是以前的沐玖,只是學(xué)會了偽裝自己罷了。緋煙淡淡地望著她,一言不發(fā)。
時隔多日竟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遇見了緋煙,這是沐玖也未曾想到的。難得南疆六皇子將這次茱萸血蓮催放的任務(wù)交給了她,卻不想緋煙竟出現(xiàn)在此處。沐玖神色復(fù)雜,她本就愛慕信陵王那般長相極佳又身手不凡的男子好些年,甚至不在乎南疆一些人的嘲諷,親自追到南國,借著嗜血毒軟磨硬泡了那個男人這么多年,可絲毫不見得尉遲慕對她的態(tài)度有所改觀。
可就是眼下這個身份樣貌都不及自己的女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得到尉遲慕的青睞,這是沐玖怎么也想不通的。嫉妒的火苗幾乎要將她的理智全部燒掉,但是眼下完成六皇子給她的任務(wù)才是重中之重,于是,強(qiáng)忍住內(nèi)心想要將其活剝的沖動,沐玖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問道,“你怎么會在此處?”
緋煙自是知道沐玖愛慕信陵王,而自己卻與那個男人走得極近,以少女乖戾的天性,自然不會輕易地放過她,橫豎都得受人擺布,緋煙倒是心中沒了之前那般不安,并不回應(yīng)她的話,只是自顧地環(huán)視了一眼橫在周圍皆是少女的尸體,清冷的聲音中帶了些不忍,“你就不會做噩夢嗎?為了這妖花犧牲這么多女童,南疆當(dāng)真是大手筆。”
聞言,沐玖嬌軀一震,繼而周身散發(fā)出陣陣戾氣,她怎么不會做噩夢?自從接了這個任務(wù)以來,每晚她的夢境中盡是這些少女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她們一個個滿身鮮血,冷眼瞅著她,沒有抱怨沒有怒罵,面對她的除了冷眼還是冷眼,因?yàn)樵谒拈L劍下,她們根本來不及說上一句話,便被她一劍穿心,祭了茱萸血蓮。夜夜噩夢纏繞,若不是想著有了這花,自己便有了些許籌碼,或許尉遲慕還能因此多看自己兩眼。不然怎么樣她都不會接下這樣一個苦差事。
可是這些話,沐玖自是不會與緋煙說,更不會讓她知道自己內(nèi)心的懼怕,于是她學(xué)著南疆皇室那些皇女的造作模樣,勾起一個嗜血的笑,輕聲道,“南國也不見得比我們好到哪去,只不過比我晚了一步罷了。既然你來了,那便也讓你祭一祭這茱萸血蓮吧。傳言血蓮綻放極美,你有幸能看到這一幕,也算是有福了。”
說罷,沐玖豎起長劍,正欲像之前那般一劍貫心,但想到尉遲慕對她的青睞,想到之前緋煙那般直言不諱地道出了她心中所懼怕的,不禁覺得一劍穿心太便宜她了,只有讓她清楚地感知到生命的流逝,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折磨她,才能解了她的心頭只恨。
思及此處,沐玖冷笑一聲,揚(yáng)手一揮,長劍劃破緋煙腕部的動脈,鮮血如瀑直接落入了那茱萸血蓮扎根的土壤中。緋煙一愣,手腕處傳來的巨大的疼痛感和血流涌出的無力感雙雙襲上心頭,只一小會,她便覺得眼前一陣恍惚,望見沐玖臉上的笑容也顯得越發(fā)猙獰起來。緋煙銀牙狠咬了下舌尖,劇烈的疼痛,使她心神稍定,睜大了眼睛去望那茱萸血蓮。
只見接受了緋煙的血,那血蓮上的紅色紋路越加飽滿,快速爬滿了整個花苞,在兩人驚奇的目光中,那薄如蟬翼般的血紅色花瓣如同剛剛睡醒的美人一般,伸了個懶腰,一瓣接著一瓣舒展開腰肢,露出粉紅而迷人的花心。蓮瓣輕顫,看得緋煙的心尖皆是一顫。這花的確是極美的,但是不知吸食了多少少女的鮮血,才開得這般動人,妖艷。
沐玖見茱萸血蓮已然綻放,自己的任務(wù)也將將完成,只需將此花摘下,放入特質(zhì)的盒子中,她便能完美地回南疆交差。想起六皇子臨行前聲聲囑咐的,一定要讓最后一個放血的少女親手將花摘下,沐玖不禁皺了皺眉頭,果然嬌貴的花,采摘的條件也是這般苛刻,此番若是沒有緋煙的血,她怕是要自行放血來喂養(yǎng)這花了。這般想來,這令她百般不爽的女子倒是幫了她,那饒她一命又如何呢?
習(xí)慣了高高在上,殺生予奪的沐玖給下屬遞了個眼神,那兩個黑衣人便松開了對緋煙的禁錮,其中一個從胸口摸出一個瓶子,不那么溫柔地將瓶中的粉末倒在她的手腕上,胡亂抹了抹,痛的緋煙險些落下淚來,但是那道傷口附近的血卻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jié),只不過一句話的工夫,手腕上的血便漸漸止住,見狀緋煙不由得大為驚奇,南疆的藥當(dāng)真奇妙至此。
抬眼望向臉色稍有些緩和的沐玖,緋煙冷聲嘲諷道,“花開了,怎的不給我一個痛快?”
沐玖冷哼一聲,“你也不用激我,若放在平日,你早已經(jīng)死在我手下了,現(xiàn)在還留著你,不過是看在你幫助了本小姐的份上,若你將血蓮摘下予我,說不定本小姐心情一好,便放了你。”
“哦?沐小姐這般有能耐怎的不自己摘下此花呢?”緋煙睨了她一眼,緩緩地道,“若是我不愿幫你摘花呢?”
聞言,沐玖美目一橫,嬌叱道,“那可由不得你,你若是不愿,那我便砍下你的手。”
似是被她的話逗笑一般,緋煙輕笑一聲,繼而道,“我不過是開玩笑罷了,沐小姐倒是當(dāng)真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緋煙眼下只能在這個脾氣乖戾的小姐面前低聲下氣地說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在沐玖期待的目光中,緋煙伸出玉手捏住那茱萸血蓮的花莖,指尖略一使勁,將其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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