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林淡所知,這位肖博士沒有異能,只是一個普通人,但他什么時候來的,又在門口站了多久,林淡卻完全不知道。他走起路來沒有一點聲音,像一只神出鬼沒的幽靈。</br> “博士,您的皮鞋擦好了。”林淡連忙把鞋子遞過去,腦袋低垂著,避開了對方鋒利的視線。</br> 肖俊霖盯著她不說話,表情卻非常滿意。這雙鞋子完全不像是用水擦洗的,倒像是直接從櫥窗里拿的,里里外外都清理得很干凈,完全看不見一點水跡和塵埃。</br> “博士,您把消毒液給我,我幫您噴一噴。”林淡還記得對方先前的吩咐,擦過不算,必須消毒。</br> 肖俊霖這才挪開打量她的視線,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消毒液的瓶子,卻不小心帶出了一只手套。</br> 林淡看了看掉落在地的手套,又看了看表情有些可怕的肖博士,不由說道:“博士,要不我幫您把手套也洗一洗,順便消消毒吧?”</br> 肖俊霖臉色青白地搖頭:“不用了,它已經臟了。”對于上手的東西,他的要求更為嚴格,必須是嶄新的,剛出廠并經過了消毒處理的,否則絕對不碰。他指了指自己的口袋,吩咐道:“把另外一只手套拿出來扔掉。”</br> 做實驗的時候他會戴塑膠手套,平時就戴這種棉質的白手套。但研究所里的物資已經耗光了,塑膠手套早就沒了,而嶄新的白手套也只剩下這一雙。他把它帶出來的時候還想著,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對要省著點用,卻沒想到一次都沒用,它竟然就報廢了。</br> 發現博士的臉色很難看,林淡連忙伸出手去掏他的口袋,見他下意識地躲了一下,立刻在手上噴了一些消毒液。</br> 肖俊霖的表情頓時舒緩很多,乖乖側過身子,把右邊口袋亮出來。</br> 林淡飛快取出手套,卻沒扔掉,而是放進自己的荷包里。她蹲下身,把消毒液的噴口對準鞋子,低聲問道:“博士,您還有多少消毒液?我是可勁地用還是省著點用?”</br> 肖俊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后極不情愿地開口:“省著點用。”若非消毒液快用完了,而他的研究所里已經沒有調配消毒液的原材料,他也不會忍著惡心來到這個骯臟不堪的世界。</br> 林淡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然后拿著噴瓶,小心翼翼又全方位地把鞋子噴了一遍,務必做到既節省又干凈。</br> 肖俊霖似乎對她很滿意,冷冽的氣場已盡數收斂,抬起腳,自然而然地說道:“幫我穿鞋。”棉質拖鞋大多不防水、不防塵,穿一會兒就會臟,總不如皮鞋干凈。</br> 林淡只猶豫了一秒鐘就把博士的拖鞋拿掉,幫他換上皮鞋,動作小心翼翼,盡量減少自己的手指碰觸到他皮膚的可能性。他的襪子也很干凈,是純白色的,將他修長的雙足包裹得很漂亮。毫無疑問,肖博士是一位足以讓人神魂顛倒的男子,哪怕他全身都是怪癖,卻也無法消減他一絲一毫的魅力。</br> 可惜林淡完全感受不到這份魅力,只是專心致志地把皮鞋套上。半分鐘后,她如釋重負道,“鞋子穿好了,消毒液還給您。”她在自己的掌心噴了一點消毒液,輕輕涂抹在瓶身上,這才還回去。</br> 肖俊霖似乎對她很滿意,接過瓶子后說道:“初級晶核才是你最需要的東西,有時間你可以嘗試一下。”話落轉身去了外面。</br> 林淡從原主的記憶里得知,這位肖俊霖博士在生物、化學、物理、電子信息等方面都取得了極高的成就,更先后獲得了兩次諾貝爾獎,是華國最杰出的科學家。只要他還活著,華國就能保住最尖端的科學技術,更有望制作出抗喪尸病毒疫苗。也因此,三大基地才會同時派兵去救他,甚至不惜炸平了臨近的一座城市,為他開道。</br> 他是如此博學的一個人,更帶給林淡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他說出口的話絕不會無的放矢。想到這里,林淡連忙把口袋里的晶核拿出來,卻發現它們全都是一、二級的水系晶核,根本沒有透明的初級晶核。原主頗得導師寵愛,也因此,救援他們的軍人對原主就特別客氣,自然會把最好的東西給她。自從覺醒異能后,她吸收的都是高級晶核,初級晶核莫說碰,連見都沒見過。</br> 林淡長嘆一聲,心中非常無奈。外面傳來大家嘻嘻哈哈的聲音,但這份熱鬧卻完全不屬于她,只要柳葉還是這支隊伍的領導者,她就永遠無法融入他們。擁有自保的能力,另外尋找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已成為她迫在眉睫的需求。</br> 她緩緩坐下,盯著桶里的臟水發呆,精神力下意識地融入水中,牽扯著它們高速旋轉,轉著轉著,水里的污垢就被巨大的離心力揉捏成一顆小球,甩出桶子。</br> “咚”的一聲輕響,小球砸在門板上,又沿著地板滾到林淡腳邊。它黑漆漆的,圓溜溜的,看上去像一粒小石子,質地非常堅硬。林淡把它拿起來仔細觀察,又看向桶里清澈干凈的水,眼睛不由一亮。在不知不覺中,她竟然把水里的臟東西過濾掉了,如此,雖然每天只能召喚出幾百毫升的水,她卻可以反復利用,再也無需求人。</br> 她把肖博士的白手套扔進桶里,用精神力驅使水流不停旋轉,竟打造出一個全自動的洗衣機。洗了一會兒,白手套已變得很干凈,林淡把它拿出來,再次調動精神力抽取布料中的水分。上一秒還濕漉漉的一雙手套,下一秒已變得非常干燥,仿佛新的一樣。</br> 林淡看著這副手套,嘴角緩緩上揚。雖然她開發出來的這些技能都沒有攻擊性,只能便利生活,卻也是一種全新的思路,順著這條思路走下去,誰知道會怎樣呢?人不能沒有希望,更不能放棄希望。m.</br> 她正準備把手套塞進褲兜里,身后卻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把它還給我。”</br> 林淡深吸一口氣,以平復自己被驚嚇的神經,然后回過頭,露出禮貌的微笑:“好的博士,您要不要先消毒?”</br> “不用了。”肖俊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消毒液已經用完了。”毫無疑問,這個消息對他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沒有消毒液,他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進糞池里,每分每秒都會窒息。</br> 他伸出修長的手,艱難道:“幫我把它戴上。”</br> 林淡立刻撐開手套,小心翼翼地往他指尖上套,全程不敢碰觸他的皮膚。</br> 肖俊霖的太陽穴不斷爆出青筋,顯然在極力忍耐。過了大約十分鐘,手套總算戴好了,他盯著自己的雙手看了很久,這才轉身走出去。林淡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面。</br> 大廳里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方便面味兒,柳葉和聶廷等人已經吃上了,小邱端著一個碗跑過來,臉上的笑容很燦爛:“肖博士,我幫您煮好面了,還加了兩個雞蛋和一個火腿腸,您快趁熱吃吧。對了,您要不要喝水?我幫您加一瓶。”</br> 她拿出一個喝光了的礦泉水瓶子,往里注水,而半個小時之前,她還告訴林淡自己的異能已經耗盡了。</br> 肖俊霖盯著渾濁的方便面和顯然被人使用過的礦泉水瓶,臉色極其難看。以往,他的飲食都由專人負責,保證百分百干凈,末世后他全靠打營養針才活到現在,哪怕肚子再餓,也不會吃大鍋煮出來的食物,那太臟了。</br> 他咬牙道:“我不吃。”</br> “不吃怎么能行?我聽說您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了。您放心,我把方便面煮得爛爛的,保證好消化。”小邱追在他身后獻殷勤。</br> 他繞開對方,走到最干凈的一個角落,僵硬地站著。小邱還想再勸,被他冰冷的目光一掃,竟停在三米處不敢動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br> 林淡今天殺了五只喪尸,領到一包方便面,想借別人的鍋子煮一煮,卻被拒絕了,“你跟別人借吧,我這口鍋等會兒還要燒水。”</br> “不借不借,沒看見我這鍋里還放著面湯嗎?等會兒餓了我還要當宵夜喝的。”</br> “走開,你煩不煩?吃飯的時候你不來,人家都吃完了你才來借鍋子。你怎么那么懶啊?”</br> 林淡耐著性子解釋:“我剛才在幫博士擦鞋,耽誤了。”</br> “你也只配幫肖博士擦鞋,還能干啥?就算我把鍋子借給你,你水從哪兒來?火從哪兒來?”那人幸災樂禍地問。</br> 在隊伍里,雖然食物是按照勞動量分配的,但其余的東西都得通過平等交換。譬如小邱每天只給大家提供兩大桶水,額外想用水就得付給她晶核。火系異能者只負責三餐生火,別的時間要用火也得給晶核。規矩是這么定的,但涅槃小隊的成員關系都很好,平時你幫幫我,我幫幫你,并不見外。唯獨林淡和其余幾個普通女性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因為她們對整個隊伍來說是累贅,是可以任意欺壓的存在。</br> 聶廷半路上救了她們,卻也不打算好人做到底,徹底收留她們。到了下一個基地,他會讓這些人離開,從此自生自滅。</br> 林淡即便借到鍋子,也不會有人愿意給她水和火,這餐熱飯注定是吃不成的。她倒也沒生氣,一是因為與這些人計較非但無用還傷神,得不償失;二是因為她沒有實力,必須夾著尾巴做人。</br> 她把方便面放進原主留下的一個鋼制飯盒里,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去了。肖俊霖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默默跟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