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季節(jié),綠色的山林已染上了或橙紅、或明黃的色彩,在雨后的霧氣中氤氳開來,像一幅濃淡相宜的水墨畫。帶著土腥味和青草香的空氣被秋風徐徐吹送,沁人心脾。</br> 安子石站在山腳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嘆道:“這里的環(huán)境真好,住起來一定很舒服。”</br> 白芷蘭點頭道:“那當然,這個地方山清水秀,草木崢嶸,很養(yǎng)人。不然我的身體不會恢復得這么快。”</br> 安子石狀似爽朗地笑了笑,卻不再搭話。雖然現(xiàn)在的白芷蘭很讓他驚艷,但他曾經(jīng)被她糾纏過,所以很難放下戒心。</br> 白芷蘭似有所覺,不由撇了撇嘴,也不說話了。</br> 一行人慢慢行走在泥濘的山道上,林淡和安朗的腳程最快,走在前面,安子石、白芷蘭、安重櫻三人就落在了后面。眼看松軟的土層越來越厚,快要把腳背淹沒了,安朗回頭說道:“子石,你扶著點芷蘭和你姑姑。”</br> 安子石答應一聲,勉強伸出手去虛扶白芷蘭,卻見她繞了一個大圈,走到姑姑身邊去了,完全不想與他發(fā)生肢體上的接觸。他不禁愣了愣,然后摸著鼻梁哂笑。他的那點小心思好像被這位姑奶奶看出來了。</br> 山腳下堆放著許多花盆,盆里栽種著不同種類的花卉,有的開得正艷,有的結(jié)了蓓蕾,還有的已經(jīng)枯萎了,只剩下一些干枝。一名老大爺正把蓋在花盆上的塑料薄膜掀起來,查看情況。</br> “秦伯,你怎么還沒回家?都這個點兒了,你孫子該放學了吧?”林淡站在不遠處沖老大爺打招呼。</br> “喲,是小林啊!我來看看這些花。你放心吧,昨天下雨的時候我用塑料薄膜把它們蓋上了,現(xiàn)在都好好的,沒淹死。我估計今天晚上還會下雨,這些薄膜我就不掀了,你看成嗎?”老大爺大聲喊道。</br> “成,你快回家給孩子做飯吧。”林淡擺擺手,老大爺就笑呵呵地走了。</br> 安朗指著那些花盆問道:“這是你種的?”</br> “對。”</br> “這里交通很不方便,苗木能賣得出去嗎?”</br> “賣不出去也要種,好歹讓村里的孤寡老人有個事干。”林淡語氣平靜。</br> “所以你每個月還要給他們開工資?”安朗不由擰眉。</br> 林淡不以為意地說道:“每個月1000塊的工錢,你覺得很多嗎?”</br> “的確不多。”安朗搖頭。</br> “對我們來說不多,對這些老人而言卻足夠他們送孫子讀書、吃飯、添置衣服和文具。我買的不是勞力,是孩子和老人的未來,我何樂而不為?”不知道為什么,林淡把幫助老人和孩子視作理所當然的事。冥冥之中她依稀記得,自己仿佛來自于一個很落后、很危險的世界,在那里,老人和孩子是最需要的保護的。也因此,落戶小田村后,她把這種習慣保留了下來。</br> 安朗遠眺那一片被薄膜覆蓋的花田,又轉(zhuǎn)頭看了看林淡,輕笑道:“我來幫你想辦法把這些花賣出去如何?”</br> 林淡正要擺手拒絕,卻聽安朗繼續(xù)說道:“這樣的話,你每個月能多給那些老人開一些工資。”</br> “好的,謝謝。”林淡立刻點頭答應了。</br> 安朗頓時朗笑起來。他知道人無完人,在視頻里看見的林淡,與現(xiàn)實中的林淡肯定會有差別,所以他已經(jīng)做好了承受這種落差的準備。但他萬萬沒想到,真實的林淡會這樣好。她大方、直爽,雖然防備心有些重,卻又完全不會矯情,該接受幫助的時候欣然同意,該拒絕誘惑的時候堅定遠離。她比他想象中的模樣更迷人,更完美。</br> 林淡不知道安朗在笑什么,莫名地看了他幾眼就朝山上走去。</br> 直播間里的觀眾開始盛贊白媽的善舉,然后紛紛打賞,卻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冒了出來:</br> 【切,裝逼犯!一個月1000塊的工資,對白芷蘭的媽媽來說還不算多?她沒有正經(jīng)工作,就待在一個小山村里養(yǎng)花,而且花還賣不出去,請問她從哪兒來的錢給這些老人開工資?每個人1000塊,十個人就是10000塊,她去偷去搶嗎?哦對,她不用偷不用搶,她還有一個好女兒嘛!十五年不見,發(fā)現(xiàn)女兒成了大明星,她就跑來相認,還不是沖著女兒的錢來的?拿女兒的血汗錢去做慈善,她怎么有臉?之前的十幾年,她有養(yǎng)育過女兒嗎?偽善,裝白蓮,惡心!】</br> 【上面的人說得對,我也覺得白芷蘭的媽媽太惡心了!自己的女兒她不養(yǎng),反倒養(yǎng)著一群不相干的人,還拿女兒的錢去裝逼,博取安總的好感,我呸!安總,我原本以為你是一個很有眼光很有品味的人,但是現(xiàn)在我對你很失望!你連白芷蘭的媽媽都看得上,你是不是眼瞎啊?】</br> 在這個世界上,吃不到葡萄卻說葡萄酸的人還有很多,類似的言論層出不窮,刪都刪不完。在世俗的眼里,林淡一無所有,還帶著一個拖油瓶,這樣的她的確沒有資格做慈善,更沒有資格嫁入豪門。</br> 但是whocares?林淡根本就不在意別人的評價,她只做她想做的事,于是一邊登山一邊說道:“要想把花賣出去,肯定得修路。”</br> “沒錯,所以我準備出資修一條公路,從小田村直達市區(qū)。”安朗頷首道。</br> “肯定得花不少錢吧?”</br> “沒事,我會和當?shù)卣畢f(xié)商。”</br> “那我也出一筆錢吧。”</br> “好。”</br> 談話就此結(jié)束,兩人一前一后走在泥濘中,平淡的態(tài)度就仿佛在談論今天的天氣。</br> Anti粉毒舌道:【論裝逼,我只服白芷蘭的媽媽。一張口就說要出錢修路,你以為你是安總,家里有礦嗎?】</br> 【為了顯得自己大氣,配得上豪門,她不得裝一裝嗎?要不然安總能看得上她?話說回來,出1000塊也算是出了吧?哈哈哈哈哈……】</br> 【白芷蘭的媽媽跟我們這些妖艷jian貨就是不一樣,裝純潔、裝善良、裝大款都惟妙惟肖的,把安總都騙過去了。】</br> 【這種事還得看臉,不然你讓丑八怪來說這些話試試。是真慈善還是假慈善,安總心里有數(shù),只是不戳破而已。男人嘛,看見漂亮女人誰不想玩一玩?給她在節(jié)目里做一做臉又不會有什么損失。過了這一陣你們再來看他倆還會不會在一起,早他媽一拍兩散了。】</br> 在黑子的冷嘲熱諷中,林淡一腳踩進坑里,差點摔倒,用力往外一拔,腳是拔.出來了,卻把靴子和襪子卡在了厚厚的泥層里。所幸她平衡感很強,立刻站穩(wěn)了,沒摔成泥人。</br> 安朗連忙走過去扶她,然后蹲下身,將她的靴子拔.出來,又把手探入靴筒,去拿襪子。</br> 林淡臉頰微微泛紅,卻沒拒絕他的幫助。腳底的泥很軟,她若是胡亂動彈,保不齊什么時候就徹底栽了。</br> “你把腳踩在我膝蓋上。”安朗半蹲下去,發(fā)現(xiàn)攝像師靠了過來,似乎想拍特寫,立刻伸出大掌把林淡雪白的玉足蓋住,一道冷厲的目光掃去,把對方逼退。</br> 攝像師調(diào)轉(zhuǎn)鏡頭,去拍林淡微紅的、狀若桃花的面頰。</br> “你別跪在地上,會弄臟褲子。”林淡擺手拒絕。</br> 安朗卻已經(jīng)半跪在了泥里,一只手握著她的腳踝,強迫她踩在自己的膝蓋上,另一只手輕輕幫她套上襪子,然后站起來,扶著她穿靴子。他的膝蓋沾滿了泥巴,模樣堪稱狼狽,表情卻是關切的,“扶著我。上山的路很滑,要是摔下去了,全國的觀眾都會看見你在泥里打滾的樣子。”</br> 林淡完全沒有辦法拒絕他的幫助,不禁莞爾:“我扶著你的話,要摔也是我倆一起摔。我在泥里打滾沒什么,你堂堂安總在泥里打滾就好看了。”</br> 安朗用奇異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輕笑道:“我沒想到你也會開玩笑。”</br> “我又不是木頭,我當然會開玩笑。”林淡往前走了兩步,安朗立刻跟上,堅定地握住她的胳膊。</br> 林淡掙了掙,沒能掙脫,而且腳下的路的確很滑,只能妥協(xié)。白芷蘭和安重櫻互相攙扶著跟在后面,安子石沒人搭理,已經(jīng)摔了好幾跤,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泥巴,還要忍受姑姑和工作人員的嘲笑,簡直苦不堪言。</br> 直播間里的觀眾沉默片刻才嘆息道:【半跪穿襪子,還不準攝像師拍白媽的腳,這可不是玩一玩的節(jié)奏,這是認真的啊!】</br> 【樓上廢話!安總是那種隨便的人嗎?他要是想消遣,私底下聯(lián)系白芷蘭的媽媽不行嗎,何必上節(jié)目弄得人盡皆知?】</br> 【我原本以為安總是一個很冷酷的人,沒想到現(xiàn)實中的他好暖。我男朋友都沒半跪給我穿過襪子!】</br> 【地上那么多泥,他想也不想就跪下去了,要不是很喜歡白媽,他會這樣干嗎?】</br> 【白芷蘭的粉絲少來惡心人。上個節(jié)目怎么了,全民皆知又怎么了,他們那些有錢人會在乎這個嗎?看著吧,白芷蘭的媽媽和安總的差距太大了,他們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br> 不僅觀眾這樣想,就連白芷蘭也是這樣想的。她看著被安朗牽在手里的母親,忍不住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