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當天,從事制造業的各位大佬齊聚拍賣行,其中就包括曾鎮淵。他隱沒在人群中,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香檳,蔚藍的眼睛不時掃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試圖找到那個纖瘦卻又挺拔的身影。</br> 曾毅軒附在他耳邊小聲道:“哥,你說林淡今天會不會來?”</br> “她一定會來的。”曾鎮淵篤定道。雖然才見過一面,但他卻對林淡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那是一個聰慧的女人,也是一個堅強的女人,更是一個勇敢無畏的女人,即便明知這是一場敗局,她也會來。</br> 果然,他話音剛落,林淡就和韓旭肩并肩地走進來。她今天穿了一條黑色長裙,將微微.隆.起的腹部完全遮擋,本就瓷白的肌膚在燈光地照射下幾近透明,一雙眼睛十分清澈閃亮,像是綴滿了繁星。</br> 毫無疑問,她是這個拍賣大廳中最為鮮亮的一抹色彩,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有人竊竊私語道:“那就是汪兆坤的兒媳婦,能力很強。瑞豐那樣的爛攤子她都能處理,稍微培養幾年說不定能接汪兆坤的班。”</br> “接汪兆坤的班?是不是有點晚了?”</br> “不晚,聽說金鼎得到了政府的破產援助金,只要挺過破產保護期,還能重新再做起來。”</br> “那她今天應該是來收回瑞豐在金鼎的股權吧?”</br> “是的,45%的股權,只要她今天能拍走,金鼎就還是老汪家的。有這個兒媳婦在,汪兆坤那個老東西垮不了。他也是命好,兒子雖然不成器,找的女朋友卻是一頂一的能人。”</br> “能力強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品行好。汪兆坤這個兒媳婦品行真是好得沒話說。聽說老汪跳樓那天,他兒媳婦是從醫院趕去救他的,人家都等在手術室外面了,正準備把孩子流掉,為了挽救老汪,這才把懷.孕的消息告訴他。”</br> “這個小姑娘不得了,是個干大事的。仁厚、聰慧、能干,又擔得起責任,不得了不得了!我最近總跟我家小子說,以后找女朋友不看門戶,也不看容貌,只看性情和品格。要是他能找到像林淡這樣的女朋友,我晚上做夢都會笑醒。”</br> “娶妻娶賢,老祖宗留下的話肯定錯不了。我也是這么教育我兒子的。汪兆坤那個老東西真是命好,沒享到兒子的清福,兒媳婦卻是絕頂得好。”</br> 一群大佬邊說邊沖林淡露出慈愛的笑容。</br> 林淡不明所以,卻也頷首淺笑,態度十分謙和有禮。</br> 也有一些青年才俊注意到了林淡,陸陸續續走過去與她攀談,言辭間充滿了對她的好感。雖然新聞并不敢大肆報道,但是汪駿鬧出來的那些丑事,上流社會卻差不多都知道了。對于林淡近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他們是真心佩服,也是真心憐惜。</br> 林淡不善言談,卻努力應付著不斷來去的人。在商場上,人脈是極其重要的一項資源,她試圖適應這種環境,也試圖改變自己的性格。但越是這樣,她就越想念她的實驗室。在實驗室里,她不需要應付任何人,也不需要偽裝出一副笑臉,只需安安靜靜、一心一意地處理手中的實驗物品和數據。那才是真正讓她感到安心的地方。</br> 韓旭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疲憊,立刻用手臂虛扶著她的腰,將她帶到靠近墻壁的內側,隔開了人群。她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卻見一名侍者端著一杯熱牛奶徑直朝她走過來,低聲道:“林小姐,這是曾先生替您叫的飲品。”</br> 林淡順著侍者轉身的方向看過去,卻見曾鎮淵舉起酒杯沖她遙遙致意,薄唇輕揚,似乎心情很不錯。</br> 林淡并未拒絕他的好意,端起熱牛奶喝了一小口,用口型無聲道謝。</br> 曾鎮淵蔚藍的眼眸似水一般溫柔,唇角的笑意也加深了少許。他定定看了林淡好一會兒才側過身繼續與周圍的人說話。</br> 韓旭盯著曾鎮淵的背影,眸光不禁暗了暗,心中更是一陣懊惱。他怎么就沒想到給林淡叫一杯適合孕婦喝的飲料呢?下次一定要注意。默默把這一點記下,他這才緩和了面色,與不斷圍過來的人攀談。</br> 十點半到了,拍賣會正式開始。都說破船還有三千釘,即便瑞豐已經破產了,它留下的很多東西也都頗具價值,尤其是馳名的幾個品牌和專利,皆是眾人爭相搶購的熱點。金鼎的柔性顯示屏技術和4D成像技術還在研發階段,尚未取得任何成果,后續還得花費大量的資金供養研發團隊,可以說是一個無底洞,所以各位大佬對金鼎的股權并不感興趣。</br>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眼光,沒眼光,即便金礦就擺在眼前你也看不見。曾鎮淵眼光毒辣,前面拍賣的幾項專利他連看都不看,只默默等待著金鼎的股權。林淡亦如是。</br> 兩人坐在同一排的兩側,只需稍微偏頭就能看見彼此。曾鎮淵總是忍不住去看林淡,而林淡自始至終都盯著臺上的主持人,未曾分心。她做事很專注,像一個斗志昂揚的戰士。</br> 曾鎮淵越看越覺得有趣,竟忍不住笑了笑。</br> 終于,主持人徐徐說道:“下面要拍賣的是瑞豐在金鼎制造持有的45%的股份,起拍價三千萬,每次舉牌加價一千萬,各位來賓可以叫價了。”</br> 政府限制了外資企業對金鼎的收購,所以曾鎮淵并未舉手,而是老神在在地坐在臺下。他原以為林淡會迫不及待地叫價,卻沒料對方也沒舉牌。后排有幾個人陸陸續續加價,一億的時候林淡沒動,兩億的時候林淡也沒動,到了兩億八千萬,舉牌的人只剩下兩三個,她這才舉起手中的號碼牌,開始進入角逐。她遠比曾鎮淵想象得還要沉穩。</br> 曾鎮淵轉頭看她,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微揚的唇角。</br> 林淡根本不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舉起手里的號碼牌,競價很快超過了三億三千萬。</br> 曾毅軒憋不住了,附在兄長耳邊說道:“哥,林淡跟哪兒來的錢,該不會借了高利貸吧?”也是奇了怪了,他不關心兄長能不能賺錢,反倒去擔心一個陌生人。</br> “她把自己的研究成果賣了。”自從認識了林淡,曾鎮淵便不受控制地去關注她,自然知曉她把研究成果賣給美國某個生物研究所的事。沒了這項成果,她今后還能不能順利進入哈佛深造都成了未知數。</br> “賣了多少錢?”曾毅軒直咋舌。他沒想到林淡竟然真的能在三天之內籌到幾億資金,這個女人太能干了。</br> “賣了八千萬美金,折合人民幣五億五千多萬。”曾鎮淵略感遺憾地搖頭。八千萬美金雖然多,但是想贏過他卻絕無可能,他分配給代理人的資金是十個億,而且隨時可以加注。</br> “完了,她沒希望了。”曾毅軒頓時哀嘆起來,惹得曾鎮淵似笑非笑地瞥了他好幾眼。</br> 曾鎮淵從來沒見過弟弟憐惜哪個女人,以至于他一度以為弟弟是個gay。然而如今他才明白,弟弟不是不懂憐香惜玉,只是沒遇見能讓他心折的女人。</br> 說話間,競價達到了四億八千萬,現場賓客開始騷.動。他們萬沒料到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的股權竟能賣出這等天價。這里面是不是有利可圖?即便很多大佬猜到了這一點卻也沒有能力加入角逐,來之前他們早已看準了想購買的東西并準備了相應的資金,實在沒有辦法騰出額外的四五個億。</br> 這注定是林淡和曾鎮淵的戰場。</br> 競價毫不意外地達到了五個億,穩穩壓住了林淡的心理防線,但她連眼睛都沒眨,直接舉牌叫了五億一千萬。若非曾鎮淵了解她的底細,差點就被她運籌帷幄的表情騙了過去。</br> 代理人舉牌叫了五億兩千萬。</br> 林淡舉手叫五億三千萬。韓旭附在她耳邊說道:“繼續叫,我這里準備了五億資金。”事實上,他也沒料到自家老爺子會如此大方。得知這筆錢是借給林淡挽救金鼎的,老爺子立刻就答應下來了,還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這個女娃娃重情義、有擔當,將來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該幫的我們一定得幫。”</br> 韓旭當然知道林淡有多么了不起,不提將來如何,只看現在,她就已經完全顛覆了他對女性的看法。</br> 林淡湊近韓旭,啞聲道:“謝謝。”</br> 韓旭心中一陣煩悶,卻已經無力糾正她太過客套的態度。受了別人的恩惠,林淡會記一輩子,“感謝”這兩個字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也無法放下的。</br> 發現林淡眼角微微泛紅,竟流露出罕見的疲憊和脆弱,曾鎮淵不禁愣了愣。他不知道韓旭到底對她說了什么,卻覺得煩悶得很,忍不住拽了拽領帶,略微松開喉間的禁錮。</br> 眼看代理人舉起牌子叫價五億四千萬,他終是拿出手機,默默發送了兩個字:【夠了,可以停止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