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林淡的社飯已經給桃花鎮中學的孩子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吃過的人上了癮,沒吃過的人很想嘗嘗看,生意自然比昨天還好。林淡提前十分鐘賣完了,還刻意留出十斤賣給了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他們也是人,不能一天到晚地工作,否則遲早會累垮,于是導演便留出一個小時的時間讓大家吃早餐,順便休息一下。</br> 攝像機全都關閉了,林淡拿著一個飯團蹲在路邊吃,三個牛高馬大的少年將她圍了一圈,低聲問道:“現在總能告訴我們你在搞什么鬼了吧?”</br> “告訴你們可以,別傳出去。”林淡告誡道。當然,就算傳出去了也不會有證據,對她沒什么影響。</br> “我們發誓!”三人齊齊舉起三根手指。</br> 林淡便把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事情說了,語氣格外平靜:“……我爺走不了路,我要是不在家,他們跑去禍害他怎么辦,所以我得想個辦法徹底解決掉任吒,又不能真的殺了他,還不能讓他看出來我不會殺了他,否則他一定會纏著我不放。今兒事情已經解決了,他不敢再在我眼前晃。法律治不了他,我來治他。”</br> 康少杰三人都聽愣了,內心久久難以平復。他們打死也沒想到小丫頭不聲不響竟然辦了這么大的一件事,那任吒在生死邊緣徘徊了幾遍,又是砸腦袋又是活埋的,即便向天借了一個膽子,這會兒怕也都嚇裂了。</br> “淡,下回別這樣了,容易玩脫。”曹沐晨幾經斟酌才說了這句話。</br> “放心吧,我都計劃好了,玩不脫。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他們有三個人,我一走,另外兩個肯定會去救任吒,就算他們膽子小,不去救,任吒也是側躺的,鼻血不會回流氣管造成窒息。我還在綁著他手腕的藤結上留了活扣,他稍微掙扎一下就能脫身,自己也能把自己刨出來。”林淡不以為意地擺手。</br> 好吧,康少杰三人徹底沒話了。面對任何困難,小姑娘都能游刃有余地解決,可比他們強多了。</br> “下回還有這樣的事,你只管叫哥哥們一聲,別自個兒冒險。”康少杰揉了揉林淡的腦袋,絲毫不覺得她這樣做很可怕。教訓任吒那樣的人你還能用什么辦法?跟他講道理嗎?</br> “應該不會有下回了。”林淡意有所指地看向學校門口,只見兩名少年拎著書包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臉色十分蒼白,額頭冒著虛汗,發現林淡在看自己,雙雙嚇得一顫,然后火燒屁股一般跑走了。他們是桃花鎮中學出了名的刺頭、校霸,誰都不敢惹,如今見了林淡卻像老鼠見了貓一般。</br> 康少杰恍然道:“躲在暗處的就是他倆?”</br> “是,他們是任吒的死黨,成天在外面混,回到學校就欺負同學。”林淡把塑料袋揉吧揉吧丟進垃圾桶,徐徐道:“我去上早自習了,你們幫我把木桶、鍋子這些東西收在車上。對了,讓導演弄兩個燒烤爐,后天要用,木炭我家里有,你們直接從我家里買,錢不夠先賒著。”</br> 康少杰翻了個白眼,揮手道:“去吧去吧,保證你家有啥我們就買啥。”</br> 林淡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拎著書包走了,惹得曹沐晨和沈加一暗笑不已。這小丫頭狠的時候真狠,乖的時候真乖,可愛的時候也是真可愛。</br> ---</br> 林淡這回只遲到了三分鐘,但依然被馬老師堵在了教室門口。早就從同學處得知林淡在學校門口做小生意,馬老師氣得像個河豚,正準備用教鞭狠狠抽她一頓,卻聽她禮貌地說道:“報告老師,我要幫大哥哥們賣東西,不小心遲到了,對不起。”</br> “是啊,林淡每天早上都要幫三個大哥哥賣社飯,聽說電視臺要拍這個。”高小紅連忙補充一句。旁邊也有幾個小孩附和道:“是的老師,我們都看見了,電視臺的人天天早上拍他們賣社飯,我們還跑去買了呢,真好吃!”</br> 馬老師漆黑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和藹,微笑道:“是電視臺要拍呀,你怎么不早說。以后早自習你不來也行,別太趕了,回座位讀書去吧。明天老師也嘗嘗你的社飯。”話落摸了摸林淡的腦袋,態度那叫一個溫柔。</br> 林淡聽見了攝影師的腳步聲,自然知道馬老師又在搶鏡頭,便鞠了一躬,然后飛快回到座位,沖高小紅感激地笑了笑。這回輪到周翠翠氣得像個河豚了。</br> 下了早自習,林淡和高小紅結伴去上廁所,卻見兩個高三的男生把一名白白凈凈的小男孩堵在角落里,惡聲惡氣地說著什么。小男孩顫巍巍地掏出五十塊錢,還未遞出去,眼眶就先紅了。</br> “那是桃花鎮首富的兒子吳陵夷,任吒最喜歡勒索他。我們走吧,別看了。”高小紅扯了扯林淡的衣袖,卻見她大步朝那些人走了過去,喊都喊不聽。</br> 緊跟而來的周翠翠忍不住嗤笑道:“還真當自己是英雄了,等電視臺的人一走,任吒他們一定弄死她!你們村的高梅就是這么瘋的吧?”</br> “林淡這是腦子進水了吧?”周翠翠的幾個好朋友不可思議地呢喃。</br> “關你們屁事!”高小紅回嗆了一句,正準備去辦公室找老師救場,卻見林淡掐住其中一個男生的脖子,把他懟在廁所的墻上摩擦,冷道:“把錢還給他,要不然我弄死你們信不信?”</br> 這話要是放在以前,兩個男生根本不會信,但好巧不巧,他們正是躲在暗處的那兩個人,太知道林淡的手段有多狠辣。被掐的那個腿都軟了,順著墻根癱在了地上,另一個連忙把兜里的錢全都掏出來,哀求道,“你放了他,我們,我們馬上就走。”這回不但任吒要跑路,就連他們也想跑了,被林淡惦記上可不是什么好事。</br> 林淡這才放開男生的脖子,把灑了滿地的錢撿起來。兩人趁她不備拔腿就跑,活似見了鬼一般。大家看著他們狼狽萬分的背影,也像見了鬼一般。要知道,他們可是桃花鎮出了名的狠人,提刀在街上砍人的事都干得出來,何時這么慫過?</br> 林淡卻連一眼都懶得看他們,把錢交給小男孩,叮囑道:“喏,我不知道這些錢都是誰的,你要是知道就幫著還了,不知道就交給老師,讓他們去處理。”</br> 小男孩恍恍惚惚地接過錢,見她轉身朝女廁所走去,連忙喊道:“姐姐,你是誰啊,哪個年級的?”他看出來了,校霸害怕這個姐姐。</br> 林淡擺擺手沒說話,高小紅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跟進了廁所。周翠翠等人全都傻眼了,完全弄不清現在是什么情況,明明幾天前任吒他們還恨不得整死林淡,怎么現在看見她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這里面肯定有事!</br> 兩個男生唯恐被林淡惦記上,因為全校同學都知道他們兩個跟任吒玩得最好,要是林淡回過頭去林子里繼續埋尸,卻發現任吒跑了,還不得找上他們嗎?這樣一想,兩人都嚇尿了,當即便逃回了家。</br> 任吒見他們弄不到錢,自己又不敢回學校,只能把奶奶的棺材錢偷了,當天便坐車離開了桃花鎮,從此不知所蹤。他家里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奶奶,但他卻對老人非打即罵、百般折磨,弄得對方幾次尋死。他這一跑,老人后知后覺地發現過來,竟沒有半點不舍,反而額手稱慶。她寧愿沒人替自己送終也不愿跟一個畜生繼續生活下去。</br> 這些都是后話,林淡雖有預料,卻并不關心,照樣用高三的課本糊弄完了一天的課程,放學的時候去車棚取車,卻發現不遠處站著十幾個白白凈凈的小孩子,男生女生都有,表情還都怯怯的。</br> 帶頭的那人是吳陵夷,他捏著五十塊錢跑過來,小聲道:“姐姐,我聽說你很會打架,我們把錢給你,你能送我們回家嗎?”他們害怕放學的路上被任吒那伙人勒索,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br> 小男孩不愧為桃花鎮首富的兒子,有眼力見,知道誰的大腿最粗。</br> 林淡默默嘆了一口氣,擺手:“我又不是小混混,會收保護費。既然你們叫我一聲大姐姐,那我就送你們一程吧。”</br> “謝謝大姐姐!”小男孩笑得比蜜還甜,跟在他后面的一群小孩連忙鞠躬,齊聲高喊大姐姐,弄得像參拜教主一樣。他們穿著打扮比別的孩子考究,皮膚也白嫩,家境應該都很好。這任吒也是挺有生意頭腦的,專門養著這群小肥羊。</br> 林淡被孩子們氣勢萬千的高喊弄得一愣一愣的,過了好半晌才認命地說道:“你們家都住在哪里,一一給我報上來,我好做個路線規劃。”算了,先送著吧,等過幾天任吒跑路的消息傳出來,她就解脫了。</br> 小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報了地址,林淡用小本本記下,按照先近后遠的順序送。所幸她家住得最遠,算是順路吧,而且桃花鎮的區域規劃也簡單,主街六條,南北通透,小街二十幾條,分列主街兩旁,怎么著都不至于迷路。</br> 于是康少杰他們下了課準備送小姑娘回家的時候卻發現她屁股后面跟了一串小蘿卜頭,嘰嘰喳喳地喊她大姐姐,遠遠看去像大佬出巡一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