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黎明 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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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爺爺大名是勛載云,典故出自《九歌·少司命》其中的’乘回風(fēng)兮載云旗’,這是他的祖父為他起的名字。現(xiàn)在,這個名字帶著一生的功勛就掛在殯儀館的廳堂當(dāng)中,下面是一副照片,五爺爺穿著深藍(lán)色的中山裝,對著鏡頭,笑的很平和,照片的周圍圍繞著白色的鮮花,還有黑色幔帳。
五爺爺?shù)脑岫Y與勛世奉祖父的葬禮截然不同,勛氏家族的印記不能很多,沒有古老的那些規(guī)矩與禮節(jié),也沒有大批親戚朋友的吊唁與夜晚的祭祀活動。五爺爺?shù)倪z體告別儀式有嚴(yán)格的規(guī)定,老爺子戎馬一生,應(yīng)該享受到的待遇全部能夠享受到。
第二天早上八點,遺體告別儀式就在殯儀館舉行。
五爺爺躺在鮮花中,蓋著黨|旗,周圍擺滿了花圈,上面寫著條幅,落款的名字都有著赫赫威名。有些是五爺爺當(dāng)年的老戰(zhàn)友,老朋友,當(dāng)然,這是他們依舊在世,如果那些人去世了,送花圈的則是他們的孩子們。
哀樂響起。
前來吊唁的人們穿著黑色的衣服,安靜的依次在五爺爺遺體前鞠躬,然后家屬答禮,相熟的人還到大堂哥面前,握手,說一句’節(jié)哀順變’。有些人對于站在大堂哥身后的勛世奉感覺到好奇,因為他混血兒的面向,也是因為他藍(lán)色的雙眼,但是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多一句嘴。
儀式結(jié)束之后,五爺爺遺體被火化。
其實,按照燕城老一輩人的愿望,大家喜歡遺體被裝入棺木入土為安。
但是,為了大堂哥的仕途,當(dāng)然,也為了相關(guān)的規(guī)定,五爺爺只能火化后裝入骨灰盒中,和早逝的五奶奶的骨灰合葬于烈士陵園。
殯儀館那個地方不適合孩子去,max大叔也沒有出現(xiàn),他一直在勛家的大院中照顧daniel。
勛暮生在遺體告別儀式結(jié)束當(dāng)晚就回了美國,他要把這里的事情回去告訴勛老夫人,當(dāng)然,他另外還有別的事情需要做。
我們在這里忙了3天,幾乎沒有合眼,困頓無比。
大堂哥留我們住幾天。
這次是他第一次見到daniel,他很喜歡孩子,但是抱著daniel的時候忽然有有些悲傷,“如果老爺再多等幾天就好了,就能看見孩子了。老爺子一定很喜歡他。”
daniel只是看著大堂哥,在他說完話的時候,感覺大堂哥很哀傷,就伸出手?jǐn)堊×舜筇酶绲牟弊樱屵@位已經(jīng)成為封疆大吏、練就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男人落下眼淚。
我把daniel接過來。
大堂哥屏住呼吸,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問我,“你們還住原來那個小院子吧,老爺子一直給你們留著,保姆隔三差五的就收拾一下,還挺干凈的。”
我抱著孩子,想了一下說,“我想去山那邊的院子看看,收拾一下。”
大堂哥點頭,“哦,小七在這里的時候,一直收拾那邊的院子,看樣子你們是想要把那個院子留下來了,挺好,既然這樣,你們就過去看看。蘇家的院子是燕城的財富,如果能在你們手中被保留下來,也算是為子孫后代留了一筆無法估計價值的好東西。”
“mummy,山那邊的院子是什么?”daniel有些好奇,“和這里的院子相比,很不一樣嗎?”
勛世奉抱過去daniel,他卻沒有說話。
燕城的冬天,冰霜滿地,北風(fēng)如刀。
我把daniel的風(fēng)帽好好裹了一下,也沒有開口,只是拍了拍他的小手,發(fā)現(xiàn)他的手冰冷冰冷的,趕緊捂了一下,讓勛世奉抱著他先上車。
勛世奉似乎也沒有適合燕城寒冬的衣服。這里不同于紐約,這里的室內(nèi)溫度不是紐約那種常年用中央空調(diào)控制的21度,外面冷,屋子里也不是很暖和,于是,他們原本在紐約冬天可以體面過冬的衣服在這里就顯得有些單薄。
我也上車,司機關(guān)上車門,車子里面暖氣打的很足,daniel似乎才暖和過來。
“mummy,萬荷千峰園能看到荷花嗎?”
車子開動。
我摸著孩子的手,“有,但是現(xiàn)在看不到了,現(xiàn)在是冬天,那些花草都看不到了,只有房屋。”
daniel有些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匆トf荷千峰園呢?”
勛世奉說,“那是你mummy的家。”
“是嗎y?”
我看著他們父子,點了點頭。
……
車子在穩(wěn)當(dāng)?shù)乃俣戎羞M行著。
拐過翠峰路的十字路口,再向前,就是萬荷千峰園了。
天空很灰暗,似乎要下雪,遠(yuǎn)處,亮著一盞燈。
應(yīng)該怎么形容此時的萬荷千峰園?
殘荷留在水塘中,枯草蔓在地面上,那些干枯的樹枝灰凄的掛在同樣干枯的樹木上,只有用金絲楠木構(gòu)建的雕梁畫棟雖然沒有了昔日的彩繪,卻依舊挺立在山巒之下,漫山遍野的衰草之上。
……
陋室空堂,當(dāng)年芴滿床。
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蛛絲兒結(jié)滿雕粱,綠紗兒今又糊在蓬窗上。
……
這里的一塊塊青磚,一條條橫梁,都是如此的熟悉。
房屋的幾根大梁還有屋檐下的幾層雕刻全部是金絲楠木!
這些外人都不知道,因為沒有人敢相信在清末那個腐朽破敗的年代,甚至連皇帝下葬都只能使用舶來的普通木料的時候,蘇家蓋新屋敢在屋子中明目張膽的使用金絲楠木!就是這種珍惜的木料才可以讓房屋歷經(jīng)百余年,即使在戰(zhàn)火紛飛的歲月中也可以屹立不倒。
……
說甚么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
……
我的屋子還是原來那個樣子,幾乎沒有改變,甚至,原來的菱花鏡都架在桌子上,只是,鏡子中人換了模樣。
書桌上擺放著一個光緒年間的官窯青花瓷瓶,里面插著一只梅花,居然還放著清水,梅花是新鮮的,吐露著清澈的芬芳。
勛世奉最早把這里當(dāng)做頂級私人會所的時候,曾經(jīng)修繕了一番,也加裝了中央空調(diào)。
我找了一間最暖和的屋子讓max大叔抱著daniel睡覺去了。
大家都折騰了幾天,都很累,只有我,在我這間屋子中,拿著干凈的抹布,擦著其實并不存在的塵埃。
勛世奉也沒有走。
“這間屋子我一直沒有動。”他看了看四周,“甚至連書柜上的照片也沒有動。”
屋子中的書柜上擺放著幾張照片,其中就有我和勛暮生的相片,他整理過這里,那些照片依舊擺放在那里。
——穿著賽艇運動裝的勛暮生,那個時候他很年輕,還是個少年,他身上披著繡著三一學(xué)院校徽的旗子,昂起來下巴,兩個鼻孔朝天,斜著鏡頭,他身邊是一個長的很清秀可愛的女孩子,圓圓的眼睛看著鏡頭,那個女生手中扯著一個橫條樣子的旗子,上面寫著幾個中文大字’東風(fēng)吹,戰(zhàn)鼓擂,這個世上誰怕誰!’
翻過相框,后面有字,——6th,may,2004,校際賽艇會
再下面,是一行現(xiàn)代詩,‘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27thjuly2009,勛暮生于倫敦。
這里很干凈,其實也沒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我問他,“你累不累?”
打開衣柜,里面有床單,還有被褥,都是我原來用過的,居然也可以保留下來,我看了看,很干凈,應(yīng)該是近期被清洗過。
把它們抱出來,鋪好了床鋪。
勛世奉卻在書桌旁邊,正在看那里攤開的字帖。宣紙已經(jīng)泛黃了,還留著我當(dāng)時臨的半帖畫堂春,——一生一代一雙人。
他,“當(dāng)時我看有關(guān)這里的資料,那些數(shù)據(jù)顯示這里的家具全部都是名貴木材制成。”
我,“我屋子里面的這些是新木料打造的,從越南進口的新紅木,不值錢,爺爺屋子里全部是明清時代的老酸枝,他作畫的書案甚至是萬明內(nèi)閣大學(xué)士徐渡樓的家傳紫檀木案,那些是好東西。”
我鋪好了床,又問他,“你累不累?你是想睡在這里,還是另外找屋子?我這個屋子好像空調(diào)不太好,但是溫度還可以,你覺得冷嗎?”
勛世奉坐在我的床上,他的手按了一下已經(jīng)鋪好的床鋪,“有些硬。”
“對脊椎好。”
他把外套脫下,也脫掉了鞋子,就這樣平整的在我的床上躺好,我給他把被子拉過來,蓋在他的胸前。他三天沒有合眼,此時疲憊異常,卻睜著藍(lán)鉆一般的雙眼看著我。
我,“怎么了?”
勛世奉,“除了你之外,這張床上睡過其他人嗎?”
“沒有。你是睡在這里的第一個男人。”我抬手,用手心放在他的眼瞼上,溫和的溫度,讓他閉上眼睛,“也是,唯一一個。”
……
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
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
……
訓(xùn)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強梁。
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
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杠,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rèn)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