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黎明 II !
96
星星月亮阿爾卑斯山西餐店,一個單間。
屋子里面很安靜,自從勛云濤質(zhì)疑了勛世奉的中文不好至少,似乎他原本就稀缺的話語變得更加的稀少,幾乎絕跡。
勛云濤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是他不知道是他太聰明而說錯了話,還是太笨而說錯的話。
于是,他們哥倆好像被鋸掉嘴巴的葫蘆。
我拿著旁邊的一本《童話大王》擋住臉。
后來,在等待廚師到來的過程中實在太沉悶,我看著我們這里的餐桌上鋪著格子的臺布,就說了一句,“這是一家法國田園風格的西餐廳吧……”
廚師到。
他是一個看上去40多歲的中年男人,瘦,高,特別的干凈,一定看不出來是廚師&老板,還以為是一個醫(yī)生。
老板說,“這不是法國田園風格店,我做的最好的菜是Nouvelle Cuisine,也就是法國新派菜。還有,這桌布就是咱們燕城的土布,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末棉紡廠倒閉,工人發(fā)不出工資,每個工人就給了幾十匹布料讓大家頂了工資,我媽就是在那個時候囤了一大批貨,一直用到前年,我從歐洲回來,都沒有用完。沒有辦法,我媽硬逼著我買了她的存貨。”
我,勛世奉,還有勛云濤集體沉默了。
老板又給我們每個人到了一杯法國紅酒,就問,“今天吃牛排,有忌口的嗎?”
勛云濤搖頭。
我說,“蔬菜一定要新鮮,不要烹調(diào),dressing的時候用海鹽,橄欖油,不要用香油,還有,牛排的話,……”我看了看勛世奉,說,“一份要medium rare,我晚上不吃牛排,大堂哥,您呢?”
“我吃全熟的。”勛云濤說。
老板&廚子說,“不做全熟的,最多Medium Well,勛書記。”
“啊?你知道我?”勛云濤有些意外。
“當然,您一進來我就認出來了。我每天看新聞聯(lián)播,看完中|央的看省臺,您這張臉我都記的滾瓜亂熟,再說,您跟鏡頭前面也沒啥區(qū)別。聽說您最近又高升了,恭喜恭喜。您主政燕城,做父母官的時候我媽特喜歡您,說您看上去就是一個好人,雖然對于您是好人這個事情我持保留意見,因為好人不做官,尤其做不了高官,不過,看在我媽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飯多,過的橋比我過的路多的份上,我就不跟她抬杠了。我這里不做全熟的牛肉。這牛肉和豬肉不一樣,可以吃生的,因為牛肉的細菌都在肉的表面上,只要把表面烤熟,把細菌殺死,吃牛肉就是安全的。好了,除了牛肉,您們還有別的要求嗎?比如說,不吃外國香料,不能在牛奶里面加香草,自己本身糖尿病,不能吃蔗糖,或者對于某種堅果過敏。咱們這里的人皮實,一般不對堅果過敏,我在英國的時候親眼見過一個給女朋友過生日的家伙,吃了一口加了阿月渾子之后,馬上過敏,臉腫的像豬八戒,沒有來得及折射腎上腺素就蒙上帝召喚,真是可惜。”
我,“……呃,……”
勛世奉看著他,雖然他一言不發(fā),并且把優(yōu)雅的儀態(tài)發(fā)展到極致。但是,從他的眼底看出了他其實已經(jīng)極其不耐煩,這副好皮相已經(jīng)是他后天的教養(yǎng)支撐的結(jié)果,目前,似乎也已經(jīng)到了極限。
我把手搭在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上,“還有什么想吃的?”
“沒有。”他看著我,“我不挑食。”
我,“大堂哥安排這個地方真是煞費苦心,聽五爺爺說,燕城這里是內(nèi)陸,人們吃飯的口味都很傳統(tǒng),西餐很少,能找到這么一個別有洞天的地方,都要依賴于大堂哥的功夫了。”
“……”勛世奉聽完,手指逐漸柔軟了下來,說了一句,“對。”
我以為他還要再順著我的話感謝一下勛云濤,結(jié)果他什么都沒有說。
反倒是勛云濤在廚師走后,特別大方的一揮手說他就是燕城土著,在這里盡地主之誼是應該的,讓我們不要客氣啦,還說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定要好好招待啦,吧啦吧啦之類的話,特別像他在省臺上接待進燕城的上級領導時候的像夏天一般炎熱的passion !!
所幸,雖然廚子很貧,但是飯菜端上來之后,的確很精彩!
我們?nèi)齻€人邊吃邊說,逐漸,氣氛變得也同外面烤雞腿的火一般的,香飄四溢了。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一看,是艾祿權,我這才想起來,這次回燕城舉行婚禮,我把我’親爹’艾祿權忘記的一場徹底,簡直就是一干二凈。
我走出小飯店,到外面的花園中,這才接聽電話,“喂,親爹,您有什么事?是要給我嫁妝嗎?”
“別叫我親爹,我不是你爹!”
我聽見電話中男人一聲怒吼,掏了掏耳朵,“怎么了,親爹,有話好好說,別氣急敗壞的。你怎么了?”
“還問我怎么了?”艾祿權的聲音在聽筒中顯得格外憤怒,“你說,你到底什么時候我工廠的貸款申請,你到底什么時候給通過?”
“貸款申請?那是什么?”我很意外,我還以為他說的關于我結(jié)婚的事情。
“別裝傻。艾彩鳳!我知道你恨我,嫌我對你不好,但是老子生了你養(yǎng)了你,你媽活著的時候老子沒有在外面搞三捻四,你媽死了,你不能讓老子打一輩子光棍!老子不就是又給你娶了個媽,又生了個弟弟,你看著不順眼,但是老子好歹給你學費,供你讀書,你還在北京讀書!你老子我供你讀到你讀不下去才算完!你混娛樂圈,混的不人不鬼的,老子還想著讓你回老家,讓人給你做媒,給你出嫁妝,讓人給你找個好人家,老子對你算是仁至義盡!現(xiàn)在你有本事,你嫁人了,嫁了能掙大錢的,你就翻臉不認人!我就問你,你老子我的工廠就等著這筆錢救命,你到底什么時候讓銀行通過貸款?”
我想了想,直接說,“對不起,先生,您打錯了。”
直接按斷電話。
隨后,我的電話鈴好像午夜兇鈴一般急促狂嘯起來!
我按了免提,手機開始狂震動,一直震,似乎它好像得了羊角風都快要抽搐的死掉了,我也沒有接通電話。這個時候,短信狂轟亂炸一般的進來。我看了兩眼,艾祿權的倒是不多,最多的King的,他大約告訴了一下我這件事的前因后果。
原來,他被艾祿權煩了一個月了,但是他沒敢給我打電話。
艾祿權學人家在股市上做短線,本來想學人家私募基金,低吸高拋,賺錢就跑,結(jié)果他根本玩不轉(zhuǎn),流動資金全線套牢,資金鏈斷裂,工廠也停產(chǎn)了,銀行得到消息,對他馬上縮進貸款,導致他的一些貸款逾期未還,銀行催繳的越加賣力。在老家那一帶所有的銀行都不給他貸款,但是,聽說我的婚訊之后,那些銀行似乎有松口的意圖,不過,還是沒有一家銀行敢給他開這個綠燈。
艾祿權也真是藝高人膽大,他直接把貸款申請送到康斯坦丁,被駁回,再送,又被駁回。
康斯坦丁是外資投行,他們的審批模式與國有銀行不一樣,原本康斯坦丁的審批貸款流程更加嚴苛,但是艾祿權自持是康斯坦丁董事會主席勛世奉的老丈人而要求例外中的例外的優(yōu)待,這是絕對不可能實現(xiàn)的!原本這就是康斯坦丁萬千生意當中一筆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艾祿權似乎真的被逼急了,他自己上康斯坦丁上海總部去鬧,不要說勛世奉了,他甚至連徐櫻桃的面都沒有見到,就被保安攔截了出來。
后來,他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信兒,說康斯坦丁不給他貸款是因為我不讓。
在這里先ORZ一樣,我哪里那么大的臉蛋?
這安全就是他自己的條件不符合康斯坦丁放貸的條件!
于是,他開始想著要找我,不過,他又怕我找他要嫁妝,再加上前一陣子江湖上瘋狂傳說我與勛世奉的婚禮亮了紅燈,我們的婚姻走到盡頭神馬的,于是,他就找了King。碰巧,前一陣子King與謝逸然分手,King也不開心,于是,兩個不開心的人就湊在一起想主意,King還沒有想出來,艾祿權的電話就直接打到我的手機上了。
我把手機shutdown電源,徹底關閉。
一回頭,就看見勛世奉,他在安靜的在我身后,茂密的樹枝擋住他的半張臉,藍鉆一般的眼睛在陰影下卻依然熠熠生輝。
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先問了一句,“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艾祿權的事情,他說,……”
勛世奉,“你想讓我給他放貸款嗎?”
我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說啥。
他,“Alice,對于這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想了想,“他的工廠出產(chǎn)的產(chǎn)品,質(zhì)量怎么樣?”
“不好。”勛世奉,“但是在中國國境內(nèi)應該算是可以達標,但是,他的工廠設備老化,技術陳舊,完全不符合當前生產(chǎn)企業(yè)的標準。如果他本分做生意,他的工廠還可以支撐至少5年以上,但是現(xiàn)在,我相信,他手中的資產(chǎn)不值一美分。”
我,“……”
“Alice。”勛世奉走出陰影,來到我身邊,用異常認真的口氣問我,“我只想知道,在我們婚禮舉行的時候,你是否能平淡安靜的看著你的親生父親去死?”
“……”
“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不過我不希望你后悔。”
我也認真的看著他,“我不后悔。他不是我親生父親,不相干的人,我不會在意。”
勛世奉的手指穿過我的頭發(fā),垂到腰間的長卷發(fā)就這樣在他的手指之間柔順的滑過。
他也看著我。
我,“如果我不是勛世奉的妻子,而只是ET的女星ALice,那么,今天的艾祿權會用我的名氣和婚姻去為他換取一個對于他有利可圖、可以給他貸款的女婿,事實上,在我們的關系并不明朗的時候,他已經(jīng)找到可以給他錢的男人,并且想要把我嫁過去;如果我連ET的女星都不是,那么她也會用我的婚姻來為他謀取最大的利益。其實,如果他足夠聰明的話,他應該早一些回頭,他應該用心看一看,他的女兒艾彩鳳是否還在。”
我一點感知也沒有,情緒是frozen的,我說,“艾彩鳳在16歲那一年就死了,死在北京了,站在這里的是Alice,我不認識艾祿權。”
勛世奉的手指固定了我的后頸,他說,“最后一次見我父親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對他說的,然后,4年后,他死于空難。”
“Alice,你和我不一樣,你有些像我的母親,她喜歡過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雖然別人談到她的時候總帶著輕蔑與憐憫,但是她的內(nèi)心是豐富的。她希望我從普林斯頓畢業(yè)之后就找一份有社會保險的工作,然后買一個房子,養(yǎng)一只狗,像一個普通的美國人那樣平靜的過完一生。”
我昂起頭,認真的聽著。
他,“從她幻想中的生活,到我今天過的這種生活,中間漫長的20多年,究竟經(jīng)歷過什么,你可以想象的到。”
我點點頭。
“不斷的取舍,不斷的做出抉擇,權勢名利,生與死,這些都如同呼吸一般,不想麻木,但是如果不麻木,就會更痛苦,最終,也許會迷失,也許會徹底的麻木不仁。”
“Alice,我不想你也是這樣。”
我咬了咬嘴唇。
“我有一個辦法,艾祿權的工廠雖然沒有價值,但是那個廠區(qū)占地卻很有價值,他已經(jīng)把土地抵押給4家銀行,如果我出資買下他的貸款,就可以得到那塊土地。”
我,“我們沒有土地私有制。”
“我知道,但是短期之內(nèi)那片土地仍然可以賺錢。我甚至可以再給他一筆錢,足夠他和他的家人余生過的并不富裕,但是衣食無缺的生活。如果你不想再看到他們,我可以保證他們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
除了謝謝,我還能再說什么?
他低頭,久違的親吻終于壓了下來。薄薄的嘴唇是微熱的,帶著很清晰的薄荷的味道,就在他正要頂開我的牙齒,……
“啊!!原來你們在這里!”勛云濤大聲說了一句,繼而很尷尬,不過他馬上找到合理的理由,“新婚的小夫妻,親熱是正常的啊,不過燕城這里比較土,不時興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