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大一會兒功夫,李嬸就將李從田的媳婦如何耐不住寂寞、紅杏出墻,又如何與別人珠胎暗結的事,全抖落了出來。
竇包兒愣愣地聽著,嘴巴就沒合上過。
昨晚看到李從田吞吞吐吐的樣子,她就猜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猜到這一種。
不過,她對李從田的佩服,卻是翻了好幾倍的。
不管哪個時代,出了這種事,當事人都是能瞞就瞞。
這李從田,竟是一五一十地跟他娘說了。
由此可見,李從田與李嬸的母子親情,是很親厚的。
再者,碰上這種事,很多人都會備受打擊、一蹶不振,至少也會情緒低落、郁郁寡歡。
但看李從田,仿佛跟沒事人似的。該吃吃,該睡睡,該與友人討論朝政,則繼續口若懸河。
只這胸襟氣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李嬸仍舊在喋喋不休地數落著前兒媳的不是。
竇包兒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替她順著氣。卻是不參與其中。
直到說得口干舌燥,李嬸才停下來。
她看向竇包兒,好奇地問:“小娘子,你怎的不說話?是不想聽這些爛事,還是不贊同嬸子的說法?”
竇包兒搖搖頭,正色道:“都不是的,嬸子!
“一來,我沒有見過那女子,不了解她的秉性。
“二來,她和從田哥平時是如何相處的?兩人感情如何?她又是為何出軌的?這些我都不知道,自是不好妄加議論。”
李嬸愣住,似是沒想到竇包兒會這么說。
思忖片刻,竇包兒又補充道:“說句惹嬸子不愛聽的,這成親過日子,是兩個人的事。一段感情,也是需要兩個人共同經營的。
“既然那女子當初選擇嫁給從田哥,就說明她曾經是喜歡從田哥的。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也許,并不只是因為寂寞。”
李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竇包兒,這哪里像是個大戶人家的閨閣小姐能說出的話?
竇包兒深吸口氣,做好了挨一頓罵的準備。
畢竟,她的這說法太過離經叛道。且其中的意思,也與李嬸她們祖祖輩輩遵守的女德截然相反。
但這樣直白地說出來,她并不后悔。
李嬸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后,除了陸庭竹之外,最親近的人。
她希望李嬸過得幸福。
愛屋及烏,自然也希望李從田能有個完整的家庭。
但若是按著李嬸的心思來,她將來替李從田選的媳婦兒定然是個榆木疙瘩。以李從田的見識和性格,娶了那樣的女子,他們還是過不下去。
竇包兒相信,這一點李從田自己是知道的。
或許,他能這樣坦然地看待這件事,就說明他自己也意識到問題出在哪里了。
李嬸一直沒說話,竇包兒也不再開口。
一時間,房中安靜下來。
片刻后,李嬸深深地看一眼竇包兒,嘆道:“小娘子,嬸子沒看錯你,你真是個好姑娘!”
“啊?”
竇包兒抬頭,不解地望向李嬸。
李嬸這態度,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輕咳兩聲,李嬸解釋道:“昨夜聽從田說并不是將那女人休了,而是同她和離了,我很是生氣!
“問他為啥那般心軟?他解釋說,他平日里走南闖北,很少待在天祝城里。而且就算是待在城里,也因為生意太忙,根本沒時間陪媳婦,很是對她不住!
“我覺得從田就是個窩囊廢。
“不想,聽了小娘子剛才那幾句話,我對桂芝倒是生出了幾分同情來。從田的爹走得早,那種獨守空房的滋味兒,嬸子也是嘗過的。”
竇包兒看向李嬸,笑道:“嬸子能想明白就好!您呀,以后就別操心從田哥的事情了。
“這各人有各人的命,說不定從田哥以后就不做生意了。也說不定,就有那種愿意留在家里侍奉婆婆,照顧孩子的女子了。”
李嬸望著竇包兒,忍了幾忍,終是壓下了心中的那些話,只點了點頭:“嬸子記住了!”
李嬸知道,能說出這番話的女子,自然不會是那種愿意留在家里侍奉婆婆,照顧孩子的女子。
況且,這竇小娘子的身份也是麻煩,撇開那個權大勢大的陸家不說,身邊還有個很不好惹的陸少爺。
陸少爺那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她這做嬸子的,怎好意思同他搶小娘子呢?
想通了這些,李嬸終是打消了之前的念頭。
還是那句話,她家從田啊,就沒那個命!
之后,李嬸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和竇包兒又說起別的閑話來。
屋中的兩人,一個說得認真,另一個聽得認真,誰都沒注意到外面的動靜。
外面站著的三名男子,面面相覷一陣,終是再次輕手輕腳地回了客廳。
先前,陸庭竹怕李嬸向竇包兒攤牌,就將他的猜測同李從田說了。
李從田立時就知道陸庭竹沒猜錯。
因為,吃早飯時,他娘一個勁兒問他,竇小娘子人怎么樣啊?長得俊不俊啊?還同他說了很多竇小娘子的優點。
他只以為他娘是跟竇小娘子關系親近,不想,他娘竟然在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
李從田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敢情他前腳剛同妻子和離,他娘后腳就在給他物色媳婦兒了,且對象還是那個身份極其復雜的竇小娘子。
害怕他娘真的向人家姑娘當面提出來,李從田立時就朝他娘臥房走去。
陸尚廣和陸庭竹對視一眼,齊齊跟上。
雖然這是李家的家事,但畢竟牽扯到了他們陸家。
三人悄然來到臥房外,剛好聽到了竇包兒的那兩段言論。
陸尚廣驚得險些咬到了舌頭,那哪里是千金小姐該說的話?
他立即看向身邊的兩人。
只見李從田不住地點頭,好似深以為然似的。
再看陸庭竹,同樣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陸尚廣才發覺,真正驚訝的,只有他一人。當即深受打擊。
三人各懷心思地聽著,好在李嬸最終并沒有說出她的心思。
竇包兒好似也沒察覺出李嬸的心思。
一場風波,還沒起,就被竇包兒在無形之中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