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包兒和馮玉都是極聰慧之人。
只最初輕描淡寫地聊過一次。之后,誰都沒提柳河鎮上的情形,也都沒再提過馮玉受傷的事。
陸庭竹和村長同樣不是愚笨之人。
一人只負責釣魚,開藥,蹭飯。另一人也只是每日替馮玉清洗傷口,換藥,順便幫著馮玉喝營養湯。
多余的事情,兩人概不過問。
竇包兒倒是旁敲側擊地問過孫小后。
但孫小后確實什么都不知道。
原來,八月十三的晚上,老賴又哭又鬧,折騰了一晚上。身為鄰居,孫小后和他祖母同樣深受其擾。
八月十四的凌晨,孫小后早早趕來,打算向馮玉匯報老賴的情況。正巧碰上鐵柱和馮玉要離開五柳村。
孫小后將他死皮賴臉的功夫發揮到了極致,死活都要跟著馮玉。
鐵柱見他可憐,就幫著說了不少好話,什么回來的時候策應,半路放風之類的。
孫小后雖然聽不懂,但還是不妨礙他表忠心。
最終,馮玉同意帶上孫小后。但卻將他放在了距柳河鎮還有兩三里的一個小村莊里。
馮玉告訴孫小后,如果八月十五的晚上他還沒回來,就讓孫小后自己回五柳村。
孫小后這才察覺出事態嚴重,提心吊膽地在一戶村民家里待了兩天一夜。
所幸,他在八月十五的傍晚等到了受傷的馮玉。便同他一起回了五柳村。
具體馮玉在柳河鎮做了什么,為何受的傷,孫小后一概不知。
至于孫小后待過的那戶村民家,不說沒見到馮玉,就連孫小后是哪里人,他們都不清楚。
竇包兒這才放下心來。
防人之心不可無。
至少,孫小后這兒不會出問題。
大致知道了前因后果,竇包兒一邊從村民們口中打探鎮上的情形,一邊精心準備馮玉的一日三餐。
八月二十一,陸庭竹和孫小后去了一趟鎮上。兩人天未亮就出發,剛過午時便回來了。
雇的一輛牛車上裝了不少吃的用的。
送走孫小后和趕馬車的老伯,竇包兒仔細地詢問了陸庭竹一番。得知鎮上并沒什么異常,才徹底放下心來。
馮玉乃習武之人,身體素質本來就好。再加上竇包兒的悉心照料,村長的祖傳秘藥。
不到十天時間,他的傷口看起來已經愈合了。
竇包兒和陸庭竹欣喜不已,立即叫來村長分享喜悅。
不想村長直接潑了一盆冷水。他說:“你們看到的只是表面。要想傷口從里到外完全愈合,還得再休養半個月。”
竇包兒在心中哀嚎一聲,這樣看來,她還得買好幾只大公雞,還得被村長“剝削”,從他那里換好幾條魚回來。
所幸,只要何老板和王老不跑路,買這些補品用的錢,她都能連本帶息地討回來。
竇包兒和陸庭竹牢記著村長的囑咐。
一人雷打不動地給馮玉燉雞湯、魚湯,熬小米粥。另一人則給他擦洗傷口,換傷藥。
如此又過了五天,馮玉感覺整個人都胖了一圈。他對竇包兒道:“竇小娘,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日后別再熬湯了。”
竇包兒看他一眼,淡淡道:“文叔說了,馮公子還得再休息十天。”
“李太,李村長有些太過小心了。這點傷,本就無甚要緊。又養了這許久,已然全好了!”
馮玉真誠道。
竇包兒杏眼微瞇:“馮公子說什么?無甚要緊?”
不知為何,望著那樣一雙清澈的眸子,馮玉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訥訥道:“村長說得有理!”
竇包兒點點頭,轉身去了廚房。
鍋里還燉著雞湯了。
馮玉嘆口氣,無聲地說了句:“英雄難過美人關吶!”
人算不如天算。
剩下的十天,馮玉終是沒休養夠。
眼看著據村長說的半月之期還剩三天了。不說馮玉,就是竇包兒和陸庭竹,都有些期待。
這天下午,天氣晴好,秋風習習。
竇包兒將兩條小鯽魚煎至兩面金黃,倒上水,又放上蔥姜,最后蓋上鍋蓋。只等灶中的木柴燒盡。色澤奶白,味道濃香的魚湯也就成了。
她緩步來到院中。
目光落到花圃邊的兩人身上,一時竟有些移不開了。
陸庭竹身上依舊是那件打著補丁的白衫。
他安靜地坐在桃樹下,纖長的五指握著一卷書,大大的鳳眼盯著書頁,時而靜靜地閉目思索,時而晃動著輕聲吟誦。
馮玉站在稍遠處,身上穿的,正是李嬸送給陸庭竹,洗得有些發白的那件紅色布衫。雖是舊衣,但卻非常合身。
他時而出拳,時而踢腿,時而快進,時而急退,時而輕輕翻騰,時而匍匐在地。拳風剛勁有力,動作如行云流水。
看那動作,看那神情,身上的傷已然好得七七八八了。
如此,一人白衫,一人紅衣,一人靜,一人動,著實好看得緊。
竇包兒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如畫美景,不由得嘆道:“月是天下客,君是人間真絕色!”
卻見馮玉忽地掠起,對著桃樹的樹冠輕輕拍出一掌。
嘩啦啦的響聲過后,立時便有枯黃的樹葉簌簌落下。
偏偏一葉都落不到馮玉身上。
反倒是陸庭竹,沾了滿身滿頭的落葉。
陸庭竹快速瞇一下眼睛,轉頭看向竇包兒時,已是滿臉的委屈。
他悶悶道:“小娘,表哥欺負我!”
馮玉收功站定,微微挑了下眉梢。
竇包兒回神,沖陸庭竹笑笑:“庭竹別氣,等我批評他!”
“嗯,多謝小娘!”
陸庭竹乖巧道。
馮玉雙手抱臂,面無表情地看他倆表演“母慈子孝”。
竇包兒安撫好陸庭竹,才又看向馮玉,淡淡道:“馮公子,你的魚湯好了,快去喝吧!”
馮玉垮下臉來:“我已經好了,今日能不能不喝?”
“不能!”
竇包兒一口回絕,笑道:“馮公子洗了手就去盛吧,你和庭竹一人一條喲!”
馮玉去看陸庭竹。
陸庭竹正笑望著他:“麻煩你了,表哥!”
馮玉嘆口氣,任勞任怨地朝廚房走去。
走至院子中央,馮玉忽地停下來,猛地扭頭看向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