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長長的隊伍來到“何記包子”店外，竇包兒立時就被眼前的情形驚得杏眼圓睜。
    只見包子店的大門旁支著口大灶，灶前蹲著個伙計打扮的年輕人。
    年輕人一邊添柴禾，一邊高聲喊：“下一位小公子，打包煎餅卷兩個。一個加蛋加生菜，不要蔥花！另一個加蛋加腌菜，不要辣椒！”
    那大灶上端端正正地擺著口煎餅鏊子，鏊子后面站著名身著灰布長衫，身形微胖的青年。
    青年身旁擺著張方桌，桌上放著雞蛋，小蔥，生菜，腌菜等各種配料。
    此刻，青年正右手拿刮板，一遍一遍地抹著面糊。聞言伸出左手拿起一顆雞蛋，在刮板上輕輕一磕，又均勻地涂抹起來。
    竇包兒使勁甩甩頭，若不是認出攤煎餅的青年，正是包子店里三名師傅中最年輕的劉師傅，她都要以為又回到了現(xiàn)代。
    眼前的此情此景，同現(xiàn)代的步行街或大排檔里的情形，實在是太像了。
    震驚過后，竇包兒才仔細品評起劉師傅攤煎餅的水平來。
    雖然還沒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劉師傅的這一整套動作，看起來也算賞心悅目。
    再看這望不見盡頭的隊伍，想來煎餅的味道也是相當不錯的。
    想必，何老板已經(jīng)賺得盆滿缽滿了。
    竇包兒不禁生出些羨慕來。
    但轉(zhuǎn)念一想，這樣火爆的生意，即使交到她手中，她也未必能做下去。
    多大的飯量就用多大的碗，老院長曾說過，人先要知足，方能常樂。
    這樣想著，竇包兒臉上現(xiàn)出笑來。她真心替何老板高興。起碼，何老板的那十五兩銀子花得值。
    “貴客，您可算是來了？我家老板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您哪！”
    一道年輕的，帶著欣喜的聲音在面前響起。
    竇包兒回神，對上一張有點印象的笑臉。她記得這人，正是兩次招呼過她和陸庭竹的年輕伙計。
    “你好，”竇包兒朝他笑笑，禮貌地問，“何老板在店里嗎？”
    伙計忙點頭：“在的，在的！您快里面請！”
    說著彎腰，做出個邀請的動作。
    “多謝！”
    竇包兒笑著走進包子店。
    與她猜想的差不多，店內(nèi)吃包子的客人并不多，只有三桌。
    “老板，貴客來嘍！”
    伙計引著竇包兒來到窗邊的空座上坐下，大喊一聲。
    店中眾人齊齊看過來。
    竇包兒嘴角抽了抽，低聲道：“想必何老板在忙，不用麻煩他了。給我來一籠包子就好。”
    “好嘞！”伙計笑著應(yīng)道。
    “小賈啊，你這大嗓門什么時候能……哎呀，真是貴客來了？”
    何老板的一句低聲抱怨還沒說完，聲音又陡然拔高了好幾個調(diào)子。
    自是引得眾人再次看過來。
    接連兩次被大家盯著瞧，饒是臉皮再厚，竇包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揉揉鼻子，朝著何老板笑笑：“許久不見，何老板越發(fā)年輕了！”
    “哈哈哈，竇娘子真會說笑。”何老板捻捻頜下短須，嘆道：“這段日子實在是忙，忙得何某都老了好幾歲喲！”
    “那您也樂意不是！”竇包兒揶揄道。
    何老板再次大笑起來：“哈哈哈，這倒是！”
    “嘿嘿，這段時日，我們老板每每午休都要笑醒！”小賈端著包子出來，剛好聽到這話，忍不住插了句。
    何老板瞪向他：“就你話多！還不去給貴客沏茶！”
    小賈訕訕道：“是，老板！”
    “算了，”何老板叫住他，嘆道，“你去招待旁的客人吧，這事兒你做不來！”
    小賈撇撇嘴，小聲嘀咕：“就知道輪不到我！”
    何老板皺眉：“你說什么？”
    “我去外面看看劉師傅需要幫忙不！”小賈說著溜出了包子店。
    竇包兒挑了挑眉，她總覺得今日店中的氣氛有些古怪。這何老板和那小賈的相處，也與之前不太一樣。
    “小馮，貴客來了！勞煩你沏一壺好茶端上來！”
    何老板沖著后廚的方向喊了一聲。
    竇包兒忙阻止：“不麻煩了，何老板！我吃幾個包子就好！”
    “不麻煩，”何老板壓低聲音，神秘道，“我這兒新來了個伙計，別的事兒都做得馬馬虎虎。只一樣兒，沏的茶，那叫一個絕！”
    說著還擠了擠他的小眼睛。
    竇包兒眉心一跳，何老板這表情，有些不對勁啊。
    細細回想剛才的場景，竇包兒心中的疑惑更甚。
    這何老板對一個伙計說話，竟用了“勞煩”二字。且他吩咐之后，并未聽到那伙計的回復。
    難不成，那伙計竟是個啞巴？
    不期然的，腦中閃過一雙狹長的丹鳳眼。
    竇包兒立刻搖頭。
    她怎么會突然想到那啞巴玉了？不說別的，單他那一身駭人的氣息，就入不了何老板的“法眼”。
    “來，小馮，這兒！”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何老板喊了一嗓子。
    竇包兒抬起頭，見何老板朝她身后招手，便跟著轉(zhuǎn)頭看過去。
    只是，這一轉(zhuǎn)，卻讓她變了臉色。
    “真是活見鬼了！”
    看著一步步走近的身影，竇包兒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飄過胡屠夫曾經(jīng)罵過的一句話。
    麥色的皮膚，粗細適中的清秀眉，狹長的丹鳳眼，圓潤的鼻子，淡色的薄唇。
    單看每一樣，都算平和。但組合到一起，竇包兒立時就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殺伐氣息。
    這樣的人，何老板怎么放心讓他來店里當伙計？
    竇包兒不解地看向何老板。
    卻見何老板正低著頭洗杯子。
    敢情，那殺伐氣息是這啞巴故意擺出來給她看的？
    “怎么樣，竇娘子？驚不驚喜？”
    何老板擺上兩只干凈的茶杯，期待地望著竇包兒。
    竇包兒扯扯嘴角：“簡直不要太驚喜！”
    說完站起來，朝馮玉微微欠身：“馮公子，許久未見，可還安好？”
    “你們竟然認識？”何老板跟著站起來，驚奇地問道。
    竇包兒看一眼何老板，不明白他是怎么把明知故問演得這么像的？
    何老板一噎，他想問的是竇娘子是如何知道小馮姓馮的？那次在店前的街道上，雖是竇娘子救的小馮，但小馮醒后卻是一言沒發(fā)呀！
    這樣想著，何老板嘆了口氣，竇娘子這回怕是要失望了。想聽到小馮的答復，簡直比學會攤煎餅還難！
    “好！”
    馮玉聲音很低，卻不似之前那般嘶啞了。
    何老板愣愣地張著嘴。
    “那便好！”竇包兒笑笑。
    這啞巴玉好像比上次好相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