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這是什么稱呼?聽著怎么如此古怪?陸庭竹看一眼兀自發呆的竇包兒,試探道:“包子?”
“哎!”
竇包兒下意識應一聲,回頭卻見陸庭竹正疑惑地望著她。
竇包兒嘆道:“很久沒聽人這么叫我了,真親切!”
“我還是叫你小娘吧,”陸庭竹垂眸,局促道,“張媽說,男女授受不親。”
竇包兒嘴角一抽,她現在真的想見見那位神奇的張媽了,這都給人大少爺教的啥?
“不可以嗎?”陸庭竹遲疑著詢問。
“可以,”竇包兒忙搖頭,“隨你的喜好,叫什么都可以!”
陸庭竹嘆口氣:“并非叫什么都可以的。在家里還好,若在外面,稍有不妥,便會生出不少事端。”
竇包兒一愣:“你前面不是說無所謂嗎?”
“女子不一樣,”陸庭竹認真道,“于你的名節有礙!”
竇包兒心中感動,笑道:“行吧,都隨你!”
陸庭竹忙錯開視線,感覺整個廚房都明亮了幾分。
竇包兒走出廚房,一邊拍打身上的灰塵,一邊問:“庭竹,中午想吃什么?”
“小娘辛苦了,還是我來做吧!”陸庭竹搶道。
竇包兒抬頭,揶揄地笑笑:“你會做嗎?”
陸庭竹揉揉鼻子,不確定道:“會,會的吧。”
“哈哈哈……”
直到少年布滿臟污的臉上現出紅暈來,竇包兒才止了笑,認真道:“那就一起吧。我切菜,你燒火。”
陸庭竹定定地望著埋頭洗臉的女子,輕聲應:“好!”
早上為了用淘米水清洗廚具,竇包兒泡了半碗大米,這會兒可以直接用來煮米飯吃。
陸庭竹的處境雖然艱難,但好歹家中還有不少米面。小半缸大米,一大缸小麥面粉,一罐玉米糝子,還有三四罐雜糧面。
兩人省著吃,吃個小半年還是沒問題的。
剛看到那些米面的時候,竇包兒的心情是十分復雜的。
家里放著這么多米面,陸庭竹還能被餓得面黃肌瘦,看來那個張媽真是夠懶的!
將半碗米倒進鍋中,加入足夠的清水,竇包兒好奇道:“庭竹,家里的這些米面,是陸家送來的?”
陸庭竹坐在灶臺前,一邊添柴火,一邊搖頭:“是三叔臨走前讓人買的。他每次來看我,都會買不少吃食。有時是米面,有時是菜和肉。”
竇包兒拿著大勺的手一頓:“那個騙婚的渣男?”
陸庭竹疑惑地望著她:“什么是渣男?”
竇包兒皺皺鼻子:“哈哈,沒什么,你三叔多久來看你一次?”
“不一定,有時是兩三年,有時是五六年。”陸庭竹道。
竇包兒用大勺攪攪鍋中的大米,蓋上鍋蓋,低聲嘆道:“好幾年才送一回吃的,難怪是這副模樣!但好歹比不聞不問強!”
陸庭竹看著灶中的火苗,輕聲說:“那些吃食,張媽說是三叔用自己的私房錢買的,三叔又說是父親的意思。
“到底是誰的意思,我以后會查清楚的!”
竇包兒點頭,贊一聲:“恩怨分明,好孩子!”
陸庭竹瞥她一眼:“聽張媽說,咱倆同歲。”
竇包兒挑挑眉:“那我也是你的長輩!”
說完手腳麻利地收拾起菜來。
陸庭竹微微蹙眉,眼中若有所思。
半個小時后,還是那間廚房,還是那張靠窗的方桌。
光可照人的棗紅色木桌上,兩邊擺著兩碗冒著熱氣的白米飯,中間靠左擺著一盤西紅柿炒雞蛋,靠右擺著一盤青椒土豆絲,中間還有一大盆黃瓜湯。
色澤鮮艷、散發出陣陣香味的家常飯菜,讓忙碌了一上午的兩人同時咽了咽口水。
竇包兒招呼陸庭竹:“庭竹,快吃吧!”
陸庭竹點點頭:“小娘,你也吃!”
竇包兒也不客氣,坐下就狼吞虎咽起來。
陸庭竹夾菜的速度同樣很快,但吃相要斯文很多。
竇包兒在心中感嘆,看來有些氣質是從娘胎里帶來的。
等將桌上的兩菜一湯吃得干干凈凈,兩人才同時放下碗筷。
竇包兒摸摸滾圓的肚子:“好飽!”
陸庭竹錯開視線,附和道:“是啊!這是自有記憶以來,我吃過最美味的一餐飯!”
“是嗎?那以后都由我來做飯吧!”竇包兒道。
陸庭竹眼睛一亮:“可以嗎?會不會太辛苦了?”
“不會,”竇包兒搖頭,“我喜歡做飯!”
陸庭竹搶過竇包兒面前的空碗和筷子:“那以后就由小娘來做飯,燒火和洗碗便交給我吧!”
竇包兒爽快道:“成交!”
陸庭竹還在刷碗,竇包兒招呼一聲走出廚房。
正午的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十分愜意。
吃過午飯,竇包兒重新回到她的臥房。
見識過廚房的臟亂,再看臥房就覺得還可以入眼。她伸出雙手在床架子上輕輕一抹,干干凈凈,沒有一絲灰塵。
開了一上午窗戶,房間里的異味也散得差不多了。
竇包兒輕舒口氣,一下子撲到床上,伴著床板搖晃的咯吱聲美美地陷入了夢鄉。
被蟬鳴吵醒時,院中有輕微的響動聲。
竇包兒起身,整理一下衣衫來到院中。
陸庭竹正高挽著衣袖蹲在一只銅盆前,兩只手握著一塊滴著水的抹布,盆中的水已經有些渾濁了。
竇包兒走過去,蹲到銅盆的另一邊:“庭竹,你怎么不喊我?”
“小娘,時辰還早,你再多睡會兒吧,剩下的交給我便好。”陸庭竹用濕漉漉的手扯扯衣袖,垂頭道。
竇包兒挑下眉:“這里也算是我的半個家了,我自然也要出些力。”
“可是……”
“別可是了,”竇包兒打斷少年,說,“有句話叫‘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庭竹聽過吧!”
陸庭竹搖搖頭:“多謝小娘教誨!”
竇包兒失笑:“什么教誨,不過是句諺語罷了。”
“那我也從未聽說過。”陸庭竹悶悶道。
想到這少年的遭遇,竇包兒心中不忍。想起一事,便直接出口詢問:“庭竹,你說我父親是舉人?”
“是啊,”陸庭竹鳳眼發亮,認真道,“聽張媽說,竇舉人現在仍然是竇家學堂的先生。”
看著陸庭竹眼中的向往,竇包兒心中萌生了一個想法,但具體要如何實施,還得仔細謀劃一番。
她站起來,拍拍陸庭竹的肩膀:“庭竹,有機會帶你去我家玩。”
陸庭竹笑笑,有些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