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柏的婚禮過后,竇包兒的生活再次恢復了平靜。
每日往返于家與天香樓之間。
仔細算算,她待在天香樓的時間,要比在家里還多。
實在是,一旦回到家中,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和房子,就心煩不已。
轉眼間,陸庭竹一行人離開已有大半年了。
除了最初寄來一封信,報了平安外,再沒有捎來只言片語。
竇包兒心中著急,卻也無可奈何。
每逢此時,便無比懷念前世的手機。
但她也知道,無論如何懷念,都只是空想。
不,在這個時空,連空想都談不上。
所幸,知道有裴玉跟著,陸庭竹的安全就沒有問題。
既如此,竇包兒索性埋首在天香樓里,一邊做菜,一邊帶徒弟。
確實,偌大一個飯館,只憑她一人做菜,太不現實。
竇包兒教的三個徒弟,是李從田雇來的。
他們三人看著機靈,也有天分。一邊幫著打下手,一邊跟著學做菜。倒是幫了竇包兒不少忙。
竇包兒發覺,其中有一人十分不錯。短短一個月不到,就已經能做出像模像樣的飯菜了。
如此一來,天香樓的生意,更是一日好過一日了。
不過,自從在婚宴上認識了張夫人,竇包兒是更忙了。
因為,那位張夫人,隔三差五便會領著幾位交好的夫人來天香樓吃飯。且指名道姓,非要吃竇包兒親手做的菜。
雖然辛苦,但友人能喜歡自己的廚藝,竇包兒是十分歡喜的。
這一日,張夫人一行人又來了。
竇包兒將她們迎進包廂,上了茶點讓她們先坐著,她則去準備飯菜。
“小姐好!”
走進后廚,眾伙計齊齊打招呼。
竇包兒笑道:“大家辛苦了!”
“師父,張夫人她們吃啥呀?老樣子嗎?”
程鴻湊上來,笑著問。
這程鴻,便是學做菜,學得最快的那一人,平日里一直管竇包兒叫師父。
竇包兒說過好幾次,他都不聽,也只能由著他叫了。
“嗯,按老樣子準備吧!”
竇包兒一邊洗手,一邊回道。
程鴻忙道:“好嘞!”
眾人齊齊著手準備起來。
洗干凈手,竇包兒立在灶前,由著青荷幫她系圍裙。
“小姐,外面來了兩位客人!他們想見見您!”
天福走進來,恭聲道。
竇包兒回頭,笑問:“什么客人?見我做什么?”
“其中一位先生說他姓何,是您的舊識。您看需要見見嗎?”
天福思忖著問。
竇包兒神色一變,身體止不住地抖了下。
隨即,她低聲道:“天福,請他們去我房中。我馬上就來!”
“是,小姐!”
天福應一聲,恭敬地退了出去。
“解了吧,青荷!”
竇包兒身體前傾,雙手撐在灶臺上,吩咐道。
看著自家小姐微微顫抖的身體,青荷蹙了下眉。
但還是什么都沒問,只聽話地解了圍裙。
“師父,您沒事吧?”
程鴻湊上來,低聲問道。
“沒事!”
竇包兒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
沉吟片刻,她對程鴻道:“今日,張夫人那桌的菜由你來做,沒問題吧?”
“啊,這,我行嗎,師父?”
怔愣過后,程鴻磕磕巴巴道,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竇包兒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覺得你行!這樣吧,若是有什么問題,就讓天福來找我!”
“好的,師父!”
程鴻歡喜地應一聲,立時準備起來。
竇包兒走出廚房,一拐,從一道側門直接進了后院。
這天香樓,是座二層小樓。
二樓是包房,坐的都是提前預訂好的貴客。
一樓除了廚房,大廳里擺著幾張桌椅,坐的是臨時起意來的食客們。
穿過廚房,直接能到后院。
后院里除了庫房,還有三間房屋,竇包兒、李嬸和李從田各占一間,平日里累了就在里面休息。
跟著竇包兒走進后院,青荷立刻關上側門。
她有種直覺,自家小姐今日要見的人,絕非尋常。
主仆倆來到竇包兒房前。
正好碰到天福出來。
天福一揖,笑道:“小姐,已經給兩位客人沏好茶了?!?br/>
“好,辛苦你了!你去前面看著,若是程鴻有什么問題,你來叫我!”
竇包兒吩咐道。
“是,小姐!”
天福再次一揖,恭聲道。
擦身而過時,竇包兒低聲道:“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情!包括干娘和從田哥!”
天福神色一變,忙點頭:“知道了,小姐!”
“嗯,去吧!”
竇包兒輕聲道。
天福一揖,迅速從后門離開了。
竇包兒回頭看向青荷。
青荷忙道:“小姐,我去庫房檢查一下,您若有需要,大聲喊我便是!”
“好!”
竇包兒笑著應了。
心中不得不感嘆,這丫頭比她叔叔機靈多了。
眼見著青荷進了距離此處最遠的庫房,竇包兒才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面前的房門。
“一別經年,娘子可還好?”
“竇娘子安好!”
兩道久違的聲音同時響起,竇包兒的眼眶忍不住一陣發熱。
她抬頭望向立在房中的兩人,不由得一陣恍惚。
何忠依舊身形微胖,依舊留著短須。只是,他的須發間染上了幾縷白,臉上也平添不少皺紋,看著格外刺眼。
何忠身后的青年,依舊那般瘦弱,依舊面容清秀。只是,他的眉宇間多了些風霜。
這倆人,一看便知都吃了不少苦。
對視良久,竇包兒啞聲道:“何老板,我很好!您怎么樣啊?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還有小后,你什么時候來洛陽的?怎地不來找我們?”
何忠伸手抹一把眼睛,笑道:“靠著從娘子處得來的攤煎餅的手藝,何某勉強能糊口。這兩年,小后在我店中幫著跑個腿啥的,也能勉強度日?!?br/>
“是啊,竇娘子!多虧馮公子好心引薦,也多虧何老板仁慈,愿意收留,小后才能混口飯吃!”
孫小后附和道。
竇包兒心中一動,看向何老板,笑問:“您和馮玉,早就相認了?”
“也不算早吧。”何忠思忖著道,“去年秋闈之后,馮公子來了趟洛陽,我們才得以想見。”
竇包兒點點頭。
她也想起了去年裴玉離開時的情形。
“何老板,小后,都快坐下說話!咱站著多累呀!”
回神后,竇包兒忙道。
“哈哈,竇娘子還是這般風趣啊!”
壓抑許久,何老板終于笑了。
孫小后臉上也現出笑來。
三人坐定。
寒暄一陣,竇包兒終是艱難地開口了。
她問:“何老板,鐵柱哥怎地沒來?”
自從王家鐵鋪出事后,她就沒再叫過“小王師傅”這個稱呼。
聽到這問題,何忠像是松了口氣。他笑道:“娘子問鐵柱啊,他跟著馮公子去濟南了?!?br/>
“啊,原來如此!”
竇包兒同樣松了口氣。
她忍了幾忍,終是沒有提起王鐵匠。
逝者已矣,記在心中就好。沒必要為此一遍遍地揭開何老板心中的傷疤。
又說了幾句閑話,竇包兒看向孫小后,笑問:“小后,你家阿婆還好嗎?五柳村的鄉親們?也都好嗎?”
“竇娘子,你竟不知道嗎?”
孫小后下意識問道。
他的神色,也在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竇包兒心中一凜,試探著問:“你指的是什么?”
“這!”
孫小后看向何忠,面露難色。
何忠點點頭,嘆道:“跟竇娘子實話說了吧!反正,她遲早都能知道!”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竇包兒沉聲問。
沉吟片刻,孫小后思忖著道:“竇娘子,五柳村早已不存在了。不,不止五柳村,整個柳陽縣,都已經沒有人煙了。”
“什么?怎么會?”竇包兒猛地站起來,不可置信地望著孫小后。
何忠嘆道:“此事說來話長,竇娘子坐下,讓何某慢慢說與你聽?!?br/>
竇包兒緩緩坐下。
雖是秋涼時節,她身上已然出了一層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