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興,你以為我軍當下該當如何?”</br>  宣化門的城墻上,郭京微笑著發(fā)出詢問。</br>  楊再興沉吟片刻:“統(tǒng)制若問六甲神兵,某家以為,統(tǒng)制的簡單的隊列訓(xùn)練大有用處,已頗有章法,上陣廝殺無論進退,不會紛亂。</br>  眼下當務(wù)之急是練習(xí)搏殺之術(shù),將士們上陣殺敵,唯有經(jīng)歷戰(zhàn)火,才有能真正算個兵。如果統(tǒng)制問的是宋軍,某家不敢亂講。”</br>  “此處唯你我二人,但說無妨。”</br>  楊再興沉吟片刻:“當務(wù)之急,是朝廷需要明確,到底是戰(zhàn)是和?無論怎樣,只有上下一心,別無他想,才有機會。”</br>  郭京笑道:“那你以為……是戰(zhàn)好,還是和好?”</br>  “保生天尊不是已經(jīng)說過了嗎?東京破、階下囚、為奴婢,大宋亡,某家深以為然。”</br>  ……</br>  不是所有人都像郭京和楊再興這般篤定,但所有人都盼著能有一個明確的方向。</br>  到底是戰(zhàn)是和?</br>  城墻上下一邊殺的如火如荼,那邊宋金兩國的使臣來往密切,這算是什么?</br>  有太學(xué)生直接上疏皇帝,要求給軍民一個明確的說法,結(jié)果也是石沉大海。</br>  金國二太子完顏宗望派出了一名叫劉晏的漢人擔任使臣,相國完顏宗翰則派出揚天吉、蕭慶、撒盧母等人出使東京,進行和談,大宋朝的文官們也沒閑著,雙方正在討價還價。</br>  完顏宗望這邊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宋國老老實實割讓河?xùn)|、河北之地,事實上,這里面有大片的土地已經(jīng)在金軍的實際控制之下,如今不過是有個正式的盟約進行交割。</br>  據(jù)說皇帝圈出了四十個州縣,樞密院細化之后又加了八座城池,一共五十城盡數(shù)交割給金國。</br>  皇帝趙桓甚至情真意切地下達了一封敕書,對河?xùn)|、河北的百姓表示希望恢復(fù)和平,如果能在金國統(tǒng)治之下依舊能夠安居樂業(yè),那和做大宋的子民又有什么區(qū)別?甚至在敕書的末尾,親切問候“冬寒,汝等各比好否?”</br>  冬天好冷,你們還好嗎?</br>  多么諷刺啊!</br>  郭京聽聞這封敕書時,哭笑不得,想想黃河以北的百姓們聽到的時候該有多么沮喪?</br>  事實也確實如此,之前前往河?xùn)|交割的大臣聶昌直接被憤怒的百姓亂棒打死,前往河北交割的耿南仲也是落荒而逃。</br>  結(jié)果就是金軍南下圍了金陵,完顏宗翰更為強硬,要求宋朝皇帝親自出城簽訂盟約,表示現(xiàn)在趙桓出城,仍舊是天子,將以臣子之禮拜見。若是拖延不決,一旦城破,那就只能按俘虜對待。</br>  天子不立于危墻,趙桓自然拒絕了。</br>  于是乎,金國提出太上皇趙佶或者太子都前去也可以,貪生怕死的趙佶自然是拒絕了,趙桓更舍不得只有幾歲的兒子為人質(zhì)。</br>  金國再度做出讓步,表示宰相前往簽訂,并且以親王作為人質(zhì)即可。宰相何?頭搖的撥浪鼓一般,趙桓無奈只得派出六弟景王趙杞前去為人質(zhì)。</br>  趙杞帶著忍辱負重,挽救大宋于危亡的使命出城了,完顏宗翰為了表示誠意,列陣擺酒在城下歡迎。</br>  然而滑稽無比的一幕出現(xiàn)了,趙杞在城門口看到威武雄壯的金軍,竟然嚇尿了,匆匆退回來,說什么也不愿意出城。</br>  郭京在城墻上看的清楚,只能一聲嘆息,趙家男兒盡數(shù)都是沒膽的軟骨頭,演了一出這等令人不齒的鬧劇。</br>  完顏宗翰被激怒了,于是乎新一輪猛攻又開始了。</br>  憋了一口氣的范瓊這次很積極,趁著天黑的功夫,率領(lǐng)千余人殺出城去,想要復(fù)制郭京的壯舉。</br>  過程貌似也十分順利,一路將金軍殺退到了惠民河對岸,就在他自鳴得意之時,金軍從兩翼包抄過來。</br>  顯然,金軍有所準備,先前是有意撤退,誘敵深入。</br>  范瓊所部被金軍擠在了惠民河岸邊,倉促撤退,只有小部分從便橋上成功撤退,大部分倉促之間奔上了冰面。</br>  結(jié)果就像上次金軍追擊郭京一樣,數(shù)百人墜落兵馬之中,慘不忍睹。耳邊是部下的哀嚎,但范瓊根本沒多看一眼,自己逃命尚且來不及,其他的根本顧不上。</br>  然而,金軍在后面窮追不舍,范瓊似乎——逃不掉了。</br>  關(guān)鍵時刻,郭京帶著楊再興殺了出來,最近一段時間六甲神兵被輪流派上戰(zhàn)場試煉,已經(jīng)頗有章法。</br>  有楊再興這樣的猛將為前鋒,郭京親自壓陣,王健帶著幾十名有點基礎(chǔ),臨時訓(xùn)練的弓箭手從旁策應(yīng)。</br>  立即截斷了金軍的追擊,甚至在黑暗之中,誤打誤撞,斬殺了一位金國高級將領(lǐng)。黑夜之中,臨近城墻,遭遇精銳阻擊,主將被斬的金軍不敢戀戰(zhàn),匆忙撤退。</br>  楊再興前鋒變殿后,護送著郭京、范瓊等人回到了城內(nèi)。</br>  被救了一命的范瓊看著郭京,竟然沒有一句感謝之語,而是冷著臉,頭也不回走掉了。</br>  若非因為郭京先前的反沖鋒,金軍有所防備,才讓自己著了道。自己在城下殺敵,郭京作壁上觀,拖到最后才象征性地出擊救援,多半是故意看自己出丑,趁機撈取功勞。</br>  明日全城肯定會傳揚郭京再次陣斬金軍的將領(lǐng)的英雄事跡,而自己呢……又將是一個巨大的笑話。</br>  范瓊越想越生氣,沒有反思自己的立功心切,輕敵冒進的錯誤,反倒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郭京身上。</br>  劉無忌看到有些憤然,郭京則只是輕輕搖搖頭,這種人多了,見怪不怪。</br>  范瓊不把郭京放在眼里,但是惠民河對岸的完顏宗翰,大名鼎鼎的粘罕卻留起了心眼。</br>  郭京,這個名字已經(jīng)好幾次傳入了他耳中了。</br>  前幾次只當他是僥幸獲勝,至于什么神兵天降,裝神弄鬼的把戲,這位金國宰相大元帥壓根沒當回事。</br>  但是,一次反殺出城,一次營救范瓊,在金軍面前絲毫不落下風(fēng),那就不是簡單的僥幸了。</br>  此人,不一般。</br>  當然,完顏宗翰也只是留了個心眼而言,他更在乎的是瘋狂的進攻,要么徹底攻陷城池,把宋朝君臣盡數(shù)俘虜。要么徹底將他們打疼,逼到宋國不得不屈服。</br>  完顏宗翰看了一眼漫天的風(fēng)雪,寒冷的冬天對于宋軍而言難熬,對于勞師遠征的金軍何嘗不是呢?</br>  留給宋軍的時間的不多了,留給自己又能多到哪去呢?</br>  于是乎,金軍向著宣化門、南薰門、東水門全線發(fā)起進攻,一支使團也再度進了東京城,不經(jīng)意間,讓郭京攤上了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