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帝！</br> 這是金國皇帝下達的旨意，完顏宗翰與完顏宗望都不意外，金國南侵的胃口，目前只是黃河以北。</br> 以他們現在的實力，并不能完全吞并黃河以南，所以事實上占領東京汴梁之后，他們根本沒想著經營，而是掘地三尺式的搜刮。</br> 現在昔日繁華無比，殷實富裕的汴梁城幾乎被他們搜刮一空，成堆的金銀、絹帛、器物都被裝上了馬車，準備運送回北方。</br> 如何處理剩下的這片爛攤子成為一個問題，原本完顏宗望考慮留下趙桓，繼續讓他當皇帝。這個已經被嚇破膽的軟蛋，不能對金國造成什么事實上的威脅，反而會唯唯諾諾俯首稱臣，求之不得。</br> 但金國朝廷通過商議，并不認可，下旨要求廢掉趙桓，甚至廢掉趙家，這是明面上的旨意。同時金國皇帝完顏珉大概也知道，中原臣子百姓對皇帝法統的擁護，故而暗地里囑咐他們便宜行事。</br> 自打扣押那日，他們已經決心廢掉趙桓，可是該立誰呢？二太子和相國之間有了小心的分歧。</br> “從趙家選個傀儡出來吧，一百多年的，中原百姓對趙家還是頗為擁戴的。”</br> 完顏宗翰道：“正是因此，才要另立新君，沒有根基，想要立足就不得不仰仗大金，我們才容易控制。”</br> 二太子完顏宗望說道：“相國所言不錯，但問題是，趙家還有人不在我們掌控之中……若我們廢了趙桓，另立的不是趙氏子弟，趙構必然會登基稱帝，更可能會得到宋國州府臣民擁戴，到時候……反而于大金不利?！?lt;/br> “趙構……是個問題。”</br> 完顏宗翰也不免沉默了片刻，原本還想著借助趙桓來壓制、誘騙趙構，結果使者跑斷了腿，就是找不到人，圣旨也傳不出去。</br> 而且這小子也不說率部勤王，要是真的來了，兩軍一場決戰，沒準還能消滅掉趙構。事與愿違，如今這小子就像是一個幽靈一樣，消失在中原。</br> 誠如二太子所言，只要東京有個什么變故，他就會立即站出來。即便他自己不想，宋國的那些忠臣孝子們也一定會把唯一有皇家血統的趙構推上九五之尊，繼續維持宋金對峙的對面。</br> 而且趙構不會感謝金國人送給皇位大禮包，收復東京汴梁，營救被俘虜的父兄家人，將成為他不得不扛起，表面上絕對不能放下的道義與責任。</br> 金國……相當于給自己樹立了一個敵手，但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br> 完顏宗翰續道：“另立新君也有好處，我們扶持一個傀儡，即便趙構那個黃口小兒登基了，中原便有兩個皇帝了。</br> 漢人不是有句話叫什么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嘛，那就讓他們自己打起來，我們……用漢人的話說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lt;/br> “另立趙氏子弟，趙構定然不服，如此君臣手足猜忌，中原難以擰成一股繩，同樣于我大金有利?！?lt;/br> 二太子完顏宗望自始至終對宋國皇室抱有較大的同情，從前想要和談避免破城，如今則更傾向保留趙家的皇位。</br> 兩名統帥意見不一致，陷入了僵局，所以都將目光投向了第三人——完顏希尹。</br> 此人乃是金國完顏氏宗親，從金立國到滅遼期間，先后受到了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和如今皇帝完顏珉的重用。</br> 此番他剛剛從上京來到汴梁，除了傳旨之外，還是奉詔前來協助兩位元帥處理宋國事宜。也許金國皇帝早就預見到了可能出現這種情形，可以特意派他前來居中調停。</br> 事實上，完顏希尹的從軍從政生涯里，對完顏宗翰走的更近一些，但二太子仍舊對他抱有足夠的信任與期待。</br> 蓋因完顏希尹在金國是以足智多謀出名的，他也是金國宗親大臣里對中原文化、漢家典籍研究最透徹的人。甚至他還是女真文字的締造者，在金國朝廷是智慧和謀略的代表，說話頗有分量。</br> 完顏希尹沉吟片刻的：“臣以為還是另立新君好一些，宋立國已逾一百五十年，民心所向。即便立個宗室子弟，受我們控制，但朝野民間還是能夠一心一意，對我大金仇視提防，長此以往，并非好事。</br> 倒不如立個新君，為了立足就必須全力依附我大金，屆時即便趙構登基，又有何妨？屆時趙構首要任務便是討伐他們眼中的偽帝，平篡逆，穩固中原，而非北伐。大金也好騰出手來，收拾河北與河東。</br> 黃河以南紛亂了，我們才有功夫收拾出一個天朗氣清的河北來，那樣我大金才能徹底超越遼國。”</br> 確有道理！</br> 金國對標的第一參照物仍舊是遼國，疆土實力能夠超越契丹人，對他們而言頗為榮耀，完顏宗望也就不好在堅持什么。</br> 完顏宗翰趁機道：“那就吧宋國皇室宗親都弄出成，押送北方吧，二太子，聽聞宋國公主王妃個個貌美如花，你盡可挑選。”</br> 完顏宗望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他是喜歡女人，但此時提出來，怎么那么別扭呢？</br> 好在完顏宗翰又笑道：“希尹啊，你也去選選，你素來喜歡漢人的東西，有幾個漢家女子服侍左右也是應該的。”</br> “謝相國?！?lt;/br> “不過眼下，既然要廢了趙家，立何人為帝呢？”</br> 完顏宗翰道：“能夠與擁有百年根基的趙家不相上下，這個人選……你可有什么好主意？”</br> “首先的選擇便是從宋國大臣里，挑出來一個有威望，愿意聽話的登基為帝?！?lt;/br> 完顏希尹沉吟道：“或者……同樣找出一個法統上，能夠與趙家旗鼓相當，對士林臣民有一定說服力的人選，我們全力扶持。”</br> “誰比較合適呢？”</br> 完顏希尹道：“相國，此番前來，我與出使我國的宋國太宰、中書侍郎張邦昌聊了聊。”</br> “他？”</br> “或可一試。”</br> 完顏希尹悠悠道：“不過到了汴梁，在下耳聞了一個人，一度以為……此人興許也是個不錯的人選?！?lt;/br> “何人？”</br> “郭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