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人回了府。
    當初被抄家的府邸，如今陛下也還給他們了。甚至還將又闊了幾分。
    可那又如何呢，季家如今人丁凋零，早已不復曾經的榮光。
    “娘，今兒身子可好些了？”季大人換上了常服，季家老太太正在佛堂念經。
    自從流放之后，娘便一直食素，想為季家積德。
    “娘這身子好不好有什么打緊，你才是咱們季家的當家人。等你養好了身子，娘再未你娶一門妻子。”老太太轉過身來，能明顯看到她眼睛已經瞎了。
    若不是成了個瞎眼老太太，平日里還能在洗洗衣服，只怕也死的早。
    季大人抿著唇，眼中有明顯的恨意。
    “娘知道你不樂意，那薛氏為了生了兩個子女，一路上又與你同甘共苦。是咱們季家虧欠她了。當年若不是你爹，執意要那雙生胎死，咱們季家又如何淪落得到如今地步，哎……”季老夫人嘆了口氣。
    “但你如此回了京城，缺了這么多年，你想有所上進，這后院的事便少不得一個季夫人的存在。你便是不為自己，也要為自己一雙兒女。”
    “我那孫女……”老太太幽幽的嘆了口氣，她又哪里不清楚，她那孫女還能清白到哪里去呢。
    就算逃過了流放，回了京城這段時間，她也不敢想。
    她始終是逃回京城的，且手上還沾了人命。
    經不得查。
    “我那小孫子，你瞧瞧他？他哪里有半點季家威風，膽小懦弱，如今再不教，她留下的一雙兒女就要毀了。當初離京，小孫子才多大，他可是半點沒享到咱季家的福。反倒是害了他。”老太太無聲的哭了起來，她一雙眼睛早就哭瞎了。
    季大人捏住拳頭，低低的嗯了一聲，這才出了昏暗的佛堂。
    “對了，你那妹妹，你可有聽到她的消息？”臨走時，季老夫人問了他一句。
    季大人身形一頓，臉上帶起幾分戾氣。
    “你還想著她做什么？你還惦記著她要生個女兒與陸家做姻親嗎？人走茶涼，你可瞧見沒，南霜回京，那陸家大庭廣眾下說南霜是個騙子！你那女兒，回來還有什么用？就算如此，人家陸家也娶了親，回來也是廢子！”季大人怒斥一聲，扭頭就走。
    季老夫人坐下默默垂淚：“這又干陸家何事啊，定親的本就不是南霜啊。”可憐她那女兒，被這父子被連累了。
    季老大人剛正不阿，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此事有利有弊。
    但她兒子，卻并不是這樣。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說，她兒子是比不上季老大人的。
    至少死了的季老人是一心為民，但她兒子卻是私心甚重。當初她相公，就說過兒子不堪為官。
    若是為重臣，更不是好事。
    季南霜這會坐在房間內，在床上滾了好幾下。
    “魚香，你說我是不是好命？剛回京我父親又官復原職了。”季南霜坐在銅鏡前，細細的端詳自己頭上的首飾。
    只是瞧見脖頸間的痕跡，眼神微微暗了幾分。
    “若是爹再回來的早一些便好了。讓那丑東西占了便宜！”說完，便啪的一聲將銅鏡摔在地上。
    身后跪了一地的小丫鬟，魚香抿唇不語，手上抖了抖，依然給她梳頭。
    “還是魚香你伺候的好，瞧瞧你也是個好命的，如今我重新成了季家小姐，咱們還是跟以前一樣了。魚香啊，你說，跟著我好還是跟著世子夫人好？”季南霜挑著眉問道。
    以前她問不出這句話，如今總算能光明正大問了。
    “你現在可是季家管事丫鬟，我的大丫鬟，陛下器重爹爹，便是你們這些下人也能占不少光呢。”季南霜勾唇笑了笑。
    重新回到京城，可真好。
    魚香小聲道：“能重新伺候小姐，是魚香的福分。”
    如今，她卻是無比的懷念，曾經的魚香姐姐。至少姑娘，從來不會一口一個下人，一口一個丫鬟。
    “你也別多想，伺候我，可比伺候你那世子夫人好多了，我對你可是如此寬容好說話。你瞧瞧那世子夫人，剛過門沒多久，就聽說十王女兒要進去，那人前風光，人后就有多狼狽。對你們這些下人還有好的？”
    “好了，這個月月例翻倍。別說我不夠仁慈。”
    又是一片謝恩聲。
    魚香面無表情，后悔又如何，她回不去了。
    此時喬家。
    喬爾嘉拿著手中的信，卻是心中猛地一沉。
    “小姐，夫人看來還挺好。在關外養身子又不用擔心京城，比在京城還養的好一些。姑娘這下不用擔心了。”玉紡看著她手中的信笑著道。
    喬爾嘉神色恍惚。
    年前她偷偷派人去請母親，那府邸卻是早已空了許久，哪里有母親的影子。
    年后她借著玉紡的嘴將消息透露了出去，她要派人去看娘。沒想到，那府邸卻是又住上了人。
    喬爾嘉心底有幾分恐慌，突然感覺自己被壓的喘不過氣來。
    她派去的人根本沒找到娘，娘到底在哪里！
    爹和弟弟明顯就不愿讓自己知道。
    他們為什么要瞞著自己？甚至不遠千里做假欺騙自己？
    “小姐，你怎么了啊？夫人說她一切都好，只是想念姑娘。難道小姐還是想將夫人接過來？可是夫人舟車勞頓只怕對身子有損，姑娘要好好考慮才行呢。”玉紡明里暗里都是勸著她不要接夫人上京。
    以前沒想過，如今突然對爹有了防備，她才發現。
    玉紡不管何時何地，似乎都在為爹和弟弟說話。
    喬爾嘉心底微涼，將那信紙折疊起來。
    “姑娘，你說你為什么要去做妾呢。以姑娘的家世和條件，給人做正妻都綽綽有余。”玉紡嘆了口氣，試圖改變她的想法。
    喬爾嘉沒吭聲。
    如今太子已死，只要陸世子的身份快瞞不住了。
    只要那個季姑娘的嬤嬤露出馬腳，馬上就會被發現。
    陸世子，距離那個位置越來越近了。
    前世，便是陸世子登基為帝。四海升平，盛世大國也因此而來。
    她跟在身前，看著他一步步走上那個位置。
    沒人比她更清楚更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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