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大夫瞧了蘇洛一眼,誤會了她的意思,他將藥箱打開,從里面拿出一盒銀針,道:“少夫人不用過慮,世子殿下的手法也很準(zhǔn),小人稍后會告訴世子要扎哪些穴位,由殿下來為您扎針!”
蘇洛撇了撇嘴,欲哭無淚。
她根本不是避諱嚴(yán)大夫的意思,她是很怕扎針??!
房間里的響動聲音很大,這次終于把青衣驚醒了。
她揉著迷蒙著眼睛進(jìn)了內(nèi)室,就聽到嚴(yán)大夫在吩咐世子扎針的事宜,而自家小姐正窩在床角上,一副受委屈小媳婦的樣子。
“小姐,你生病了嗎?”青衣趕緊撲上去:“你怎么會生病,你都好多年沒生過病了?”
蘇洛瞪了她一眼:“我是人,當(dāng)然會生病!”
青衣臉色訕訕:“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奴婢現(xiàn)在就給您去倒點熱水,多喝點熱水好得快!”
江殊此時已經(jīng)聽得嚴(yán)大夫交代完畢,見蘇洛還在床角縮頭縮腦的,挑了挑眉,問道:“你怕扎針?”
蘇洛的一雙眸子垂著,不敢跟男人對視:“是,是有那么點吧!”
青衣正端著一碗溫水進(jìn)來,有些不解的說:“小姐,你以前不怕扎針的啊!你十歲的時候,還給表公子當(dāng)試驗品,被扎成刺猬你都不喊疼!”
蘇洛咬牙,攤上這樣的婢女,恐怕是前世的孽緣。
她咬緊牙,一字一句:“你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
肚子空空,腦袋也暈,說完這句話,她都覺得費了老大的力氣。
青衣知道自己多嘴多舌,垂下頭一副認(rèn)錯相,倒是江殊,意味不明的看了蘇洛一眼。
這個表公子,出現(xiàn)的次數(shù)相當(dāng)?shù)亩喟。?br/>
小時候的事情,蘇洛都不太記得。
她有給人扎成過刺猬嗎?
大概是孩子的胡鬧,因此也不覺得有什么。
她會怕扎針,是進(jìn)了冷宮后。
剛進(jìn)去的那一年,大家都揣摩不清衛(wèi)璟到底是個什么態(tài)度,加上蘇洛當(dāng)了皇后多年,在朝中也還是有幾分威望的,因此后宮嬪妃們就算是討厭她,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動手。
可是內(nèi)心的怨恨無法發(fā)泄怎么辦呢?
扎針!
扎在膝蓋窩,腋窩,掌心,甚至是身下這么不容易被發(fā)覺的地方。
白芷就更狠,她專門找了個會穴位的宮女,專往那些扎了會格外痛的穴位上扎。
你如果在那樣的日子里呆過幾年,也會覺得扎針是一件格外可怕的事情。
蘇洛只消想想,就覺得那些被扎過的地方像是有螞蟻在啃噬一樣,細(xì)密又難耐的疼。
嚴(yán)大夫?qū)懞盟幏?,退了下去,青衣也跟著下去,去給蘇洛煎藥吃。
已經(jīng)是深夜時分,屋子里點了許多的燭臺,耀的亮如白晝。
“噼啪……”燭火突然的爆鳴,讓蘇洛的心跟著抖了抖。
她抬眸,見到江殊坐在床邊,慢條斯理的抽出一根最長最利的銀針,迎著燭火照了照。
那針顯然是常常使用,被保養(yǎng)的極好,燭火一照,光芒閃閃的,蘇洛打了個哆嗦,后背已經(jīng)貼在墻上了。
蘇洛抿了抿唇,小聲的問:“非扎針不可嗎?”
江殊臉色淡然,回道:“你剛沒聽大夫說嗎?你的體內(nèi)郁結(jié)了濕氣,必須要扎針排出來,而且你體虛,還需要調(diào)理!你放心,為夫的技術(shù),好的很呢!”
蘇洛不由想起他之前咬牙切齒說你等著的表情!
是想要將自己生吞活剝吧!
這么快報仇的機會就來了嗎?
蘇洛哭喪著臉,就是因為是他扎針,她才更怕了!
蘇洛的聲音有點抖,抗議道:“還、還是不用了……”
江殊似笑非笑地看了蘇洛一眼,舉著銀針又迎著光照了照。他臉色蒼白,雙手也毫無血絲,對著燭火瞇著鳳眸瞧銀針的樣子,讓蘇洛頭皮發(fā)麻,毛骨悚然。
她想起朱嬌之前跟自己的八卦。當(dāng)然,她也是聽哥哥朱飚說的。
江殊這雙瘦弱的手,可是要過無數(shù)人的命呢!
而現(xiàn)在,這雙手就要拿著針扎自己了!
江殊舉著那根閃閃發(fā)光的銀針走到床邊,彎腰,靠近蘇洛的耳朵,語調(diào)愉快:“蘇洛,你是不是怕為夫報剛才吐我一身的仇!”
蘇洛心內(nèi)百轉(zhuǎn)千回,咬著唇:“沒,沒有!妾身知道,夫君不是心眼那么小的人。”
江殊嘖了一聲,笑的更是開心:“看來夫人你一點都不了解我,我的心眼比這銀針還小呢!”
蘇洛本就害怕,被他這樣戲弄,更是來了怒氣,一雙嘔過的眼睛泛著血絲:“江殊,你能不能不欺負(fù)病人呢!”
江殊疑了一聲,語氣淡淡的:“可是為夫病的比你還要重?。 ?br/>
蘇洛氣急,用力在江殊肩上推了一記。
她生氣之下,也沒有控制好自己的力道,但直覺力氣應(yīng)該不算大,可江殊卻猛然往后一跌,直接仰倒在床上,捂著肩膀,皺著眉,一言不發(fā)。
蘇洛怔住,猛地想起男人的肩上是有一道深傷口,就是那一日被黑衣人砍的。
這都一個月過去了,難道傷還沒有好嗎?
蘇洛有些愧疚又有些慌:“你還好吧,我不是故意的!”
床上的人沒有動。
蘇洛立刻爬過去扶她,江殊眉梢突然揚了揚,伸腳勾了她一下。
蘇洛重心不穩(wěn),往下一撲,恰好懸在男人的身上。
而男人手中的銀針,不偏不倚正扎在她肩上的穴位上。
驟然的刺痛,細(xì)長的針喚起了蘇洛無數(shù)個雷雨夜不太美妙的記憶,她“啊”的尖叫一聲,怕了起來,手忙腳亂就去拔肩上的那根銀針。
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好看的黑眸里就盈滿了淚水。
江殊皺了眉,迅速坐起來,按住她的肩膀,將那銀針拔了下來:“你是當(dāng)真怕疼?”
他見她膝蓋跪爛了,都一聲不吭,以為只是矯情或者是某種畏懼,只要神不知鬼不覺的下了第一針,接下來便好辦,但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那么回事。
蘇洛下意識反駁:“不,不是!”
男人有些不耐:“那是為何?”
蘇洛抿著唇不說:“你來吧!”
那些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她決定要拋棄過往,好好面對。
她微微張開眼睛,見江殊伸手又捻起一陣細(xì)長的銀針拿在手上,她動作比腦子轉(zhuǎn)得快,慌忙拉住江殊的手腕:“江殊哥哥……”
江殊的神色莫名,動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