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也微微發紅,張了張嘴,卻是一時沒說出話。
倒是那兒媳莫氏機敏,看了自家公公一眼,接話道:“村子里光景不好,婆婆她年紀大了,耐不住餓,所以便送回娘家,想著等到新稻上岸之后再接回來!”
王莊頭回過神來,連連點頭:“是,對,就是這樣!”
柳綿綿哦了一聲,語調惋惜:“如此,倒是讓你們相伴幾十年的老夫妻分離,可當真是苦了你們!”
王莊頭一聽這話,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喉結滾了滾,好半天回道:“也是沒辦法的事!”
柳枝和綠柳對視一眼。
這反應,怎么也不像是回了娘家去避禍。
倒像是被什么仇家控制了,回不來,生死一線一樣。
柳綿綿心內清楚,如今追問下去,這莊頭也不會吐露實情,這些東西,還得自己慢慢來查!
她當即起身道乏,莫氏便引著他們往拾掇好的屋子里先行休息。
屋子簡陋,看不到任何有錢的東西,好在收拾的干凈,屋角有一塊老舊的床單蓋著一堆東西。
若是換做往常,柳綿綿絕不會做掀開來一探究竟的事。
主人家既然遮住不給你看,你就得知禮。
可眼下這莊子疑點重重,便顧不得那許多。
她走上前去,正要伸手,柳星河那只手已經快她一步,將床單掀開,沖她微微一笑。
“這種事,妹妹以后就讓我來!”
“反正我是個沒臉沒皮的!”
柳綿綿抿了抿唇沒有接話,只細細看去。
床單下并非是什么要緊的東西,原是一堆孩子的玩具。
木制的搖搖馬,竹蜻蜓,還有四輪的小推車這些。
瞧著有些老舊,怕是已經用了不少時間,可能是一個孩子用完,又傳給下一個孩子。
鄉下的孩子多,不可能每個孩子出生都會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料理,大的用完給小的,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怕這屋子本來是給孩子睡的,見他們來了,才騰挪給了她。
不是什么有用的東西,柳綿綿略微失望,柳星河卻是蹲了下來,伸手在那些玩具上擦了擦。
柳綿綿的視線跟著他的動作,發現他的手指上干干凈凈,一點灰塵也沒有。
看樣子,這些玩具在這擺放的時間并不長,還沒有來得及落灰。
柳綿綿問:“兄長可是覺得有什么不對?”
柳星河長眉微蹙:“剛才腦子里的確是一閃而過有個念頭,但這會卻是抓不住了!”
他推開窗子,朝著外面的院子里看了看。
掃帚,簸箕這些都整整齊齊的擺著,院子里也打掃的干干凈凈的。
哪怕是喝稀飯吃野菜,這莊頭一家也尚算得上鎮定。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柳星河翻身,就坐在窗臺上,從腰間抽出一根笛子把玩著。
眼下這光景,柳綿綿也無心午睡,只吩咐柳枝去給她打盆水來洗個臉醒醒神,又問柳星河:“兄長覺得,咱們接下來該如何?”
“等!”
柳星河言簡意賅。
“兄長難道要一直坐在這?”
男女授受不親啊!
柳星河偏眸,凝了她一眼,勾起一側的嘴角:“我可是妹妹的護花使者,如今情況未明,自然要讓妹妹處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妹妹去哪,我也得在哪!”
柳綿綿眉眼沉了沉,雖然情況的確如她所說,但是被他這么一挑明,還用的是這樣輕佻的語氣,未免覺得孟浪。
柳枝打了水來,柳綿綿洗漱一番后,轉過身不理那陽臺上的一個大活人,徑自拿起莊子里的花名冊往下瞧著。
這冊子做的細致。
莊子里有哪些人,是什么年歲,高矮胖瘦幾何,基本上都做了細致的描繪。
難怪西山子爵能得皇后和陛下倚重,這做事情確實沒的說。
猶記得她幼年時隨祖母一起下莊子,柳家治下做事都極為嚴格,那花名冊上也不過有一戶一戶的人名和年歲。
相貌特征這些,卻是沒有細細描繪的。
一個莊子而已,還能翻出天大的浪來么,描述相貌也派不上用場。
柳綿綿做事專心,一旦開始看了,很快就沉了心,窗臺上的那個人就被無視了。
柳星河轉著笛子,視線不由自主的就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手指又細又長,卻又完全看不出骨節。
似乎輕輕一捏,就能碎成粉末。
她的皮膚也很白,屋子內的各色家具都很黯淡,越發襯得她像是一個大型的人形白瓷。
不僅白,瞧著還很軟。
她坐的位置有午后的陽光漏入,都能瞧見她臉上細小的容貌,毛茸茸的,薄薄的一層,讓她多出了幾分稚嫩感。
尋常女人到了她這個年歲,都已經開始有衰敗之態,她的皮膚狀態卻與豆蔻少女無異。
是因為從未婚配,也未生育的原因,所以還維持著這份少女感?
柳綿綿看著看著,就感覺有一道灼熱的視線,她不悅的抬眸,卻見窗臺上那個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去哪里了?
她心略微一晃,轉眸一看,原來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院子中去,正跟阿虎說這話。
阿虎額上汗水涔涔,顯然是擔心這邊的情況,匆匆趕回來的。
柳星河與他說了幾句后,轉回到柳綿綿身邊:“二狗帶了十五個兄弟,已經偷偷潛入莊子里,只要我們一發信號,就能馬上出現!”
“你如今要做什么,盡可以放開手腳去做!”
十五個山匪,還帶了武器。
再加上阿虎和柳星河,足夠為柳綿綿在這寨子里撐腰了。
她放下手里的冊子,吩咐綠柳:“去跟王莊頭說一聲,就說晚膳過后,我要見一見莊子里的這些人,請他們務必都要到場!”
綠柳匆匆去了,柳綿綿想到在村子外約莫一個時辰車程外,有個鎮子,當時馬車停了停,雖然沒多少人氣,但是該有的也還是有。
她帶著幾分歉意看向阿虎:“阿虎哥,我怕是還要麻煩你去一趟鎮子,給我準備一點東西!”
阿虎撓撓頭:“柳姑娘不必客氣,你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吩咐就是!”
他在心內默默道:你以后可是我的大嫂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