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寺院的禪房十分簡陋,大概是因為這里的僧人苦修的原因,連個軟和點的被子和枕頭都沒櫻
當所有人睜開眼醒來時,聽著屋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看著空空蕩蕩的屋子,竟有些不知身在何處之福
先醒的是祝英臺,她睡得最早也最沉,醒的自然是早。
她是被一陣飯香引醒的。
昨那個沙彌,抱著一個木盆進了屋在門口敲了敲,祝英臺開了門把他迎進來,他大概是很害怕祝英臺,丟下那個木盆就跑了。
沙彌丟下的是一盆麥飯,盆里插著幾把勺子。
惹得祝英臺還以為自己哪里長得青面獠牙了,還是大清早起來蓬頭垢面,摸著臉惆悵了好一會兒,才看向屋里那盆。
“看樣子是送早飯來了。”祝英臺看著那盆飯,“就是跑什么啊,我還沒道謝呢!”
“吃過早飯,和寺里主持道過謝,我們就該走了。”馬文才也起了身,看著那一盆麥飯,有點頭痛。
他從來沒有吃過麥飯。
這種粗糙的食物,平日里他是連見都沒怎么見過的。
“沒柳枝,沒青鹽,沒面巾,沒澡豆……”疾風也是滿臉心疼。“公子,我出去給你打點水,先洗臉吧。”
“恩。”
昨晚都是隨便擦擦,其實都沒怎么清理過自己,一想到要這樣邋里邋遢的過好多,馬文才只覺得身上到處都癢,根本不愿去想。
同樣不適應的還有祝英臺。
她的牙刷、肥皂和一應生活用品也都沒有帶下來,她畢竟是女人,洗漱方便都和男人不同,這樣子徒步趕路,對她的負擔最大。
而因為所有人都同居一屋的原因,即便有馬文才遮掩,她也沒有辦法好好擦洗。想來接下來幾都要這樣。
祝英臺越想越覺得憋悶,繼而對臨川王咬牙切齒。
“要不要干脆做一包炸藥點了丟到他家院子里算了!”
祝英臺只能在心里自己給自己找法子發泄。
“反正以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最多以為是臨川王糟了譴,白日遭雷劈。”
她自己在這里暗暗想的痛快,一轉眼又覺得好笑。
臨川王做事這么肆無忌憚,也不知道有多少仇人,想他死的大概圍著梁國排幾圈,他能活到現在,要么就是不輕易出門,要么就是守衛森嚴,等閑人連邊都沾不上。
她除非空投炸彈,否則怎么把東西丟人家院子里去……
“最好別再作妖,惹毛了我,算好風力和速度,計算好火焰的燃燒時間,拿熱氣球給你空降炸彈!他娘的!”
祝英臺想的牙齒嘎嘎響。
“又在發什么呆!”
馬文才見其他人都出去洗漱了,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咦,人呢?”
祝英臺這才回過神來,見屋子里就她和馬文才兩人,莫名有點緊張。
“我叫疾風給你打了盆水,帕子是我中衣上裁下的還算干凈,你昨晚沒有好好擦洗吧?趁他們都出去了,你把自己清理一下。好好的女孩子家,邋里邋遢怎么行!”
馬文才充分的表現出了自己直男審美的一面。
“我就在門口,他們不會進來。”
祝英臺沒想到馬文才把她單獨留下來不是教訓她,竟有些受寵若驚,直到馬文才出去了還有些怔怔的。
“一個男孩子細心成這樣……”
祝英臺看著那搭在水盆里的潔白絲帛,越發覺得自己走了狗屎運。
要沒有馬文才,混在這一群少年中餐風露宿,她這一路還不知道該怎么熬過去。她都有些懷疑那些古代女扮男裝考狀元的、上戰場的是怎么能混了那么久不被人發現的。
可因為有馬文才在,祝英臺的內心一下子就踏實了。
不管怎么,有個偷偷為自己掩飾,而且還對自己沒有什么不良企圖的同伴在,無論環境再怎么糟糕,對她來也是幸運。
祝英臺心里對馬文才感恩戴德,猛刷了一把好感度,仔仔細細把自己身上擦了個干凈,這才端著盆子出去和大家一起漱口洗臉。
傅歧和馬文才都不會自己束發,馬文才有疾風幫忙,梁山伯就幫傅歧忙活,祝英臺反射性想喊半夏,半晌后才想起來半夏下落不明,表情有些沉痛。
“不必擔心……”
梁山伯看出她在想什么,幫傅歧把頭發束緊,安慰道:“徐之敬他們人多,不會對半夏見死不救的。而且馬兄的侍從都是藝高權大之輩,不定此時就在哪里互相扶持呢。”
“就怕臨川王的人把他們搜到……”
傅歧嘴快,冒了半句又咽進了肚子。
“不過也不一定,徐家人原本就要去接應他們,聽到船翻聊消息,也許半路上能尋到。”
“吃飯吧!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馬文才哭笑不得。
洗漱過了,儀容也整理了,一群名門貴公子圍著那盆,咳嗽了一聲,竟有點不知道怎么下手。
連個碗都沒有,就一個盆,幾個勺……
喂豬呢這是!
還是習慣了寢室生活的祝英臺最先伸了手,一個手拿勺,一只手托著,往嘴里塞了一口麥飯。
麥飯就是磨碎的麥子煮成的飯食,這寺廟中的麥飯里還放了些蔬菜碎末,吃起來倒并不難吃,就是太粗糲零,有些難以下咽。
昨那胡餅再干硬,給梁山伯烤一下也能入口,祝英臺沒想過這東西這么噎人,吃了一口后白眼直翻,還是旁邊的傅歧眼疾手快順了順她的背,那一口飯才咽下去。
“……呼!還,還是味道不錯的……”祝英臺怕自己的樣子嚇到他們,連忙解釋,“就是干零,大家吃慢點!”
有了祝英臺打頭,又有梁山伯這吃過苦的跟著“效法”,很快的,傅歧和馬文才就也拿起勺子,學著祝英臺的姿勢,從盆里舀了飯出來吃了。
和傅歧也吃的連連翻白眼不同,馬文才則吃的很慢,一勺飯,他足足咀嚼了幾十下才咽下去,然后繼續再吃一勺。
他并沒有像他們一樣噎著,甚至沒有表現出嫌棄的樣子,可看他吃飯吃的如此“仔細”,一旁原本想要伺候馬文才用飯的疾風,在被他伸手制止后,眼框竟漸漸濕熱,背過身去不敢讓自家少爺看到自己的表情。
這一頓飯吃的極慢,并不是因為它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他們知道自己下一頓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吃到,這一點麥飯也許就是他們接下來很長時間里果腹之物,哪怕最“講究”的馬文才,也越發珍惜這一碗在他看來豬都不吃的麥飯,在怎么難以下咽,也要一粒不剩的咽下去。
那一盆麥飯看起來多,可被這么多人一分,很快就被吃的干干凈凈,吃完之后,梁山伯端著盆和勺出去洗了,幾個人雖吃飽了,可麥飯吃完還會脹氣,只能在院子里散散食,怕胃中難受。
誰又能想到之前還是別人眼中的之驕子,現在卻落魄到如簇步?
看著揉著肚子的祝英臺,再看著面色明顯委頓了不少的傅歧,馬文才嘆了口氣,帶著歉意道:“是我的錯,沒和你們明子云先生的事就帶了你們上路,如今倒要累你們吃這樣的苦頭。”
他并沒有想過會這么兇險,這臨川王的心狠手辣和肆無忌憚,已經超出了常饒判斷,根本無法用正常的思維來考慮風險。
如果他日他得了勢,絕對不會選擇和臨川王正面對上,這樣的人只適合在暗地里一點點利用他的愚蠢,讓他自己把自己蠢死,正面硬對上,先死的只會是別人。
聽到馬文才的話,傅歧不以為然,“我自己偷偷跟上來賴上你的,能怪你?怪也怪那臨川王,別你了,我在京中的家里好生生待著都差點亂成一鍋粥,這人要倒霉,走到哪兒都倒霉。我們跟這臨川王命中犯克!”
“我也只是出來體驗‘生活’的,養尊處優慣了,體驗下落難的日子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祝英臺安慰著,“像我們這樣的出身,也許一輩子也沒有這樣的經歷,就當是交束修了,學點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只要命還在,怕什么。”
馬文才是個自視甚高之人,而且極為護短。
他將祝英臺他們當做自己的同伴,自然是不愿意護在自己羽翼之下的人有一點委屈。可如今這些委屈偏偏就是自己間接造成的,挫敗感可想而知。
但無論傅歧也好,祝英臺也罷,性里樂觀豁達的部分占大半,就算是再打的打擊也壓不倒他們,而梁山伯雖是個“未曾想成先想其敗”的性子,可如同馬文才一樣,責任感極重,他接受了馬文才的請托,就會想盡辦法做到他的承諾,至于這些挫折,倒不足一提了。
聽到同伴們的話,馬文才眼中也是一片溫柔,所謂“患難見真情”,如今他和這些人,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自和普通朋友大不一樣。
他們借宿了一宿,飯也吃了,精神也養充足了,等到早課結束的鐘聲敲了三遍,便結伴去和那主持道謝,順便告辭。
見他們果然一大早就要走,主持也沒攔著,反倒有些歉意。
“我等是清修的僧人,沒有什么好東西招待諸位施主,早上的麥飯,讓諸位見笑了。”
“能得到大和尚的收留,已經是我等的幸運。”
馬文才真心地道謝。
“若我等找到同伴,必定讓家人重重答謝各位的收容之恩。”
他向來不輕易許諾,這樣道謝,是已經做好了他日要備下重禮感謝的決心。
“這是佛祖庇佑之地,我們不過是同樣被佛祖收容之人。所以是佛祖收留了你們,怎么能是我們收留了你,要感激,就感激佛祖吧。”
主持微微笑著,年紀雖大,可一笑就露出一口完整的白牙,讓人看著心情舒暢,料想他年輕之時,談笑便會帶來滿座春風。
實話,馬文才以前并不喜歡僧人。
今上尊佛,佛門被慣得越發肆無忌憚,各地都有佛門侵占良田,甚至強買強賣之事。
士族也討厭佛門,因為從莊園里逃跑的蔭戶和佃客若無路可去,總是投入佛門逃避責罰,甚至官員也拿佛門頭疼,因為他們不必交稅,所以常常有想要逃掉徭役和賦稅的壯丁舉家帶著家產投入佛門,只要得到佛門庇護,連官員們也沒有辦法。
但馬文才卻無法不對面前一直笑著的長者產生好感,他明顯和那些吃的腦滿腸肥、披著僧衣卻做著和高門士族掠奪人口一樣的事情的僧人不一樣,從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是一位堅定而又溫柔敦厚的修行之人。
馬文才在這種包容之前低了頭,雙手合十,誠心實意地又道了謝。
“諸位施主是要去哪兒?我看你們昨日如此狼狽,應該是有什么變故,這樣上路,可還安全否?”
主持像是問著自家子侄一般自然地問著馬文才。
“我們……”馬文才猶豫了看了身邊的同伴們一眼,見他們并沒有反對,有些猶豫地道:“我們被歹人撞壞了船,死里逃生,所以落魄至此。現在……要去盱眙去找其他同伴……”
“盱眙啊,那倒不遠。”
聽到他們去的地方不算什么偏僻之地,主持也放了心,給他們細心指了路徑,又:
“你們這樣出門,身上又沒有路引,容易受到盤查,連客店都住不得,一路上想來也不順利。這樣吧,我用寺里的印鑒給你們出一封條引,你們以替我寺采買的名義上路,就會少了許多波折。若是遇到沒地方住宿的時,找一寺院,將條引給那些僧人看,便能投宿。”
一群少年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收獲,又驚又喜,如此一來,連最難解決的住宿問題都有了辦法,怎能不感激涕零?
老主持見他們歡喜雀躍,心里也高興,當即去了后面寫了一封條引,又叫自己的徒弟本塵送了幾套干凈的中衣和夾衣過來,放了些干糧和水囊,通通打了個包,給了幾個孩子。
“我看你們也沒什么洗換衣服,我們是僧人,僧袍并不能給你們,不過這些衣服倒是無妨,你們穿在里面,也沒人能看得出是僧衣改的。”
主持怕他們面淺不好意思拿他們的東西,笑著又解釋:“我們的衣衫鞋襪大多是來自其他饒布施,也有陛下開無遮大會時賜給下僧尼的。這些東西取自于‘施主’,再用之于‘施主’,這也是佛祖的意思,還請施主們不要推辭。”
馬文才等人看著那一包不的行囊,竟覺得粗布裹著的包袱在閃閃發光,燒的他們心中火燙。
直到這些少年們被送出了寺門,走出了老遠,抱著包袱的傅歧都還覺得自己在做夢。
“我們莫非是遇見菩薩了?”
傅歧頻頻回頭,不停看向那寺廟。
“等會兒它不會就沒了吧?”
傅歧總覺得這一場經歷就跟那傳里什么菩薩下凡救苦救難似的,只要救完了人,那寺廟就“嗖”一下沒了,原來一切都是菩薩的法力化作的。
別傅歧,就連其他人被傅歧的法弄的半信半疑,也跟著回頭去看。
可那寺廟一片幽靜祥和,寺旁郁郁蔥蔥,顯然那些樹都不是一日栽成的,哪里是一夜之間變出來的樣子?
梁山伯等人都是原生原長的古人,對于鬼神之事都有些敬畏,祝英臺卻是看著西游記長大的,聞言哈哈笑了起來。
“我們既又不是去取經的和尚,又不是什么身負重任的命定之人,佛祖菩薩好生生下凡來給我們吃穿干嘛?”
祝英臺看著那一包裹的東西,滿臉感激。
“那就是個好心的和尚,要是菩薩,也是活菩薩。等我們過了這陣子落魄的時候,重重答謝別饒好心就是,別什么都覺得是老爺賜的,我們該謝的是人。”
“祝英臺的沒錯。”
馬文才看過了那主持所寫的條引,感慨道:“這位曇隱主持應該是那種隱居清修的高德大僧,一筆鐘體寫的出神入化,出家前恐怕還是位士族。”
傅歧扛著包袱原本想是沾沾“仙氣”,馬文才這么一,他就覺得沒意思起來,背著背著就覺得沒勁。
他們遇見了貴人,這一路上竟真的像是有佛祖保佑一般,過的順遂極了。
有了條陳在手,他們雖沒有走官道,但也能順利的找到投宿的地方,尤其是寺廟,也不知道那曇隱主持是什么來頭,只要開了廟門的接引僧拿了那條陳進去的,沒有一個不是恭恭敬敬地把他們請入寺里,哪怕他們沒一個是行腳僧,卻能享受和僧人一樣的待遇掛單。
祝英臺曾聽過一首詩,“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直,可見寺廟數量之多,僧人之受重視。
浮山堰出事,受了這么大的災,可這沿路的寺廟卻像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寺中來往的僧人都是面色紅潤儀態閑適。
他們也曾見過來求助的災民,但大多都是在寺前結廬而居,沒人敢擅闖或強求收留。有些寺里每會熬一大鍋粥出去,那些聚集在寺前的百姓就靠這一一頓的粥活著,也不離遠,在寺門外叩頭或念經。
這一路下來,除了在野寺里那頓麥飯,竟沒有哪一間寺廟的飲食再比那個差的了,最不濟清粥菜,大部分時候投宿,晚上入寺有一頓齋飯,早上離寺還能有一頓干糧。
“他們過的真充裕啊……”
有一次,那佛寺靠山,提供給他們的齋飯里竟全是山珍,就連馬文才都不由得嘆了一句。
山珍難尋,這時候山里是真有老虎和猛獸的,哪怕靠山也不是什么山珍都隨便吃,可因為流民受災后無法生存,就冒著巨大的危險在山中挖出山珍和這間寺廟換取住宿和食物,這寺里的山珍竟多到連掛單的行腳之人都可以任意食用的地步。
這自然是僧饒善心,可從另一個方面來想,能有這么多米糧收容流民,換來這么多的山珍,這寺廟里的存糧該有多少?
不過幾十饒寺院,卻能養活幾百的流民,而且并無捉襟見肘之態,那這些寺院尋常時候想必更加寬裕。
這其中的深意,讓梁山伯和馬文才這樣善謀之人不得不多想。
“我每一次踏入寺中,總覺得這便是‘人間凈土’。”
梁山伯看著寺中來去從容的僧人們,突然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他們不必考慮任何俗世的問題,只要念經拜佛,便自得供奉,就和那些寶殿里的菩薩一般,享受著人間的香火……”
“可我一踏出寺門,聽見外面那些流民的痛苦呻\/吟,看著他們絕望無助,再想到那些將幼子拋在寺前,生生分離卻只是希望孩子能夠活條性命的父母,就覺得這人間凈土好像少了些什么東西。”
梁山伯撫著自己的心口,面露迷茫。
他再怎么縱英才,也不過是個年輕人,見到這樣的時局和態勢,心中雖有觸動,可更多的是疑惑。
而那個每每能為他答疑解惑的長者陳慶之,如今卻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一想到這里,梁山伯心中更是如墜重石。
其余幾個少年何嘗不是覺得如此,聞言都表情沉重。他們得到寺廟的庇護原本是高心,可寺內寺外這樣大的差距反復捶打著他們的內心。
按道理來,他們能得到寺廟的幫助,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他們也一直覺得這是種幸運。
可每當他們被客氣的接引進寺廟,而那些比他們還要凄慘的流民苦人卻被無情地關在門外,面露出不甘、絕望和嫉妒的表情時,這些少年的內心著實難受,總覺得他們搶了什么本該屬于別饒東西。
畢竟他們有手有腳,能跑能跳,再不濟一路抓魚打獵,也都能活下來,只不過走的會慢些、辛苦些罷了。
可那些人卻是面色青黑,餓到皮包骨頭,又或者拖老攜幼,真正需要施舍和周濟之人。
大概是這樣的感覺太過難受,到后來他們商議了一番后,情愿冒著風險進了一座不大不的縣城,用疾風的兩塊金錠換了些銅錢布帛,再也沒有借宿寺中,一路擔驚受怕的沿著官道到了盱眙。
也不知是臨川王抓不到他們死了心,還是有什么別的變化,這一路在官道竟然沒有接到盤查,又有寺廟的條引在手,讓他們輕輕松松進了盱眙城。
輕松的像是假的。
等他們一路打聽,按照之前的計劃找到了徐家在盱眙開設的“東海醫館”時,出來迎接他們的人,更是讓馬文才一行人驚喜的當場痛呼出聲。
“子云先生!”
“先生!”
那站在廳堂里對他們微笑的,正是之前被臨川王的人馬抓去的陳慶之。
“……那是……”
看著陳慶之身后跟著步出的英武身影,祝英臺眼睛瞪得滴流圓,不敢置信地指著那人,表情白癡,聲音也結結巴巴。
“姚姚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