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并不是一個“老好人”,如果只是因為傅歧擔心他哥哥,他并不會因為這個就冒著可能被“殺人滅口”的危險去幫他。
也許傅歧也起到一些作用,其中的原因大概占不到三成。
馬文才首先想到的,是做這件事的風險和利益。這件事值不值得他去做,做了又有什么風險。
他不是那種熱血上頭就什么都去做的毛頭子,事關敵國,在這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候,弄不好就是個“通當之罪,要從魏國的壽陽城打探消息,幾乎是在懸崖邊上跳舞,隨時都能粉身碎骨。
他相信陳慶之不會故意坑他。
陳慶之如果不信任他,就不會把事關重要的“蠟丸”托付給他,也不會特意提醒自己,面見圣上時不要遮住額頭。
所以,這件事如果做好了,對他日后的仕途應該只會有益,不會有害。
馬文才不覺得自己能神通廣大到把人從壽陽撈出來,但只要他能確定有哪些人被俘虜去了壽陽,自然有能把人撈出來的人出面。
遠的不,傅家,還有那么多落入水里的官員家屬,不定便會聯名上書,求皇帝贖回落水的官員。
無論這些人救不救的回來,冒著危險打探出消息的自己都對他們有恩,而這些,將來都可能轉換成仕途上晉升的資本。
但這個消息他自己是無法送到京中,也無法讓別人信任的,除非有一個足夠分量的人穿針引線。
陳慶之,子舍人,跟隨皇帝數十年的心腹,御史臺侍御使,他的官職也許不夠高,可他的話卻足夠有分量和信服力。
陳慶之沒辦法私下和姚華接觸,因為他是梁國的官員,可他馬文才可以。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有陳慶之推動此事,便可水到渠成。
可他馬文才,從此就將和陳慶之綁在一起。
陳慶之大概是感覺到了自己對他博取好感的那些舉動,一方面懷著并不完全信任的心態,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可用,索性用這種方式讓他自己選擇未來的道路。
若是其他人,用這種布局的方氏一步步引他入局,也許他真會甩手而去,畢竟浮山堰也好,梁國官員的命也好,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櫻
可他是陳慶之,幾年后就將大放異彩的梁國軍神,這個賭值得他賭一賭,哪怕他現在還是個官職不顯的文臣,就憑他一路上表現出的駭人本事,就足以他為陳慶之折服。
更何況,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路走。對于官場,他只是個新丁,可陳慶之卻自幼跟隨梁帝身邊,對朝堂、時局、帝王心思,沒有幾個人會比他更熟悉。
拜入這樣的人門下,也許乍看之下是他以士族之身屈居庶人之下,可實際上還是他占了便宜。
為何不賭?
賭了!
所以在答應了傅歧會“盡力”之后的時間里,馬文才都在想該如何彌補他和姚華之間的“裂痕”。
“主公,那馬文才又送東西來了。”
阿單腳步沉重的拖著一袋什么進來,滿臉興奮。
繼馬文才送過干凈的絲綿(能做新的繃帶)、大黑身上新的馬具(舊的馬文才收走了)之后,這是他送的第三樣禮物。
若馬文才送的是什么珍貴的東西,姚華直接就跟拒絕了,可他送的東西都不算貴重,而且起來姚華也需要,無法拒絕,反倒要謝謝他的“體貼”。
就是阿單和陳思兩人看到第一次送過來的絲綿,聽疾風用這個做“繃帶”比較透氣后,表情都不太好就是了。
姚華的父親是六鎮邊關訓練新兵的將領,她從便在軍中長大,年紀再大點被發現有先祖的賦,就更是被當做將領一般培養,這么多年也習慣了軍中的做派直來直去,突然有個少年拐著彎給她送禮,讓她也覺得很新鮮。
新鮮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見馬文才又送了禮來,姚華倚在門口,笑問:“這次又送了什么?之前可沒見你這么高興。”
“是黑豆啊!大黑多久都沒吃黑豆了!”
阿單平日里負責照顧幾只馬,眼見著大黑有點掉膘了,比誰都著急。
“也不知道那馬文才在哪兒弄到的黑豆,這一塊被水淹過了田地,別黑豆,普通豆料都找不到。這人真不錯,把大黑還給了我們,還記得念著舊情!”
阿單罷,將黑豆一扛,高高興胸往后院馬廄而去。
看見他滿口稱贊馬文才的樣子,陳思卻皺著眉頭。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馬文才好生生地突然向主公示好,不知是何意?”
姚華比他還納悶,只能挑挑眉。
“我擔心……”陳思欲言又止,“我擔心那馬文才是從主公的繃帶上猜出了主公是女子,如今這架勢,倒像是,倒像是……”
倒像是在獻殷勤追求女人一般!
這樣的聯想讓陳思感覺吞了一個蒼蠅,接下來的話怎么也不出來了。
“你覺得馬文才看出我是個女人,在隱晦的表達愛慕之意?”
姚華卻一點就通,吃了一驚。
“怎么會?!”
“那主公,這些該如何解釋?”
陳思臉色不太好,“先是絲綿布匹,然后是全套的馬具,現在連災地難找的黑豆都弄了來,這般討好,總不能那馬文才有斷袖之癖吧?”
“也許他是有什么事想求我,卻不好多?”
姚華也沒經歷過這種事情,只是按照常理猜測著。
“他有什么好求我們的?如今我們身無長物,又身份不明,他們脫離險境隨時都要回返,總不會想著讓我們護送他們回去吧?我們可是明確表示了要離開的,誰也不會這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
陳思越想越不對勁,再想著馬文才那一副衣冠禽獸的樣子,生怕主公涉世不深被渣男騙了,立刻做出了建議。
“主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我們這幾就請辭吧?也該返回壽陽了。如果陸路回不去,阿單降服的那一群水賊也派的上用場。那些都是亡命之徒,阿單原本就是想讓他們跟他一起北上,去投效軍中的。”
“不等徐家那邊了?”
“徐家那邊不見得會讓我們跟著去北面,而且那邊瘟疫橫協…”
陳思也覺得自己的解釋不怎么能服人,著著聲音漸。
姚華見陳思緊張成這樣,不由得啞然失笑。
“何必如此,你別先亂了方寸,待我回頭親自去問問馬文才便是。”
***
他們在討論徐之敬時,徐之敬恰巧也回了盱眙。
他們被救回來時死的死贍傷,徐家刀客折了兩人,他們被艨艟撞的內臟受了重傷,又在水中掙扎了許久,后來雖在水中找到,卻已經救不活了。
細雨救瀝參,驚雷救了半夏,其他徐家人救回了黃芪,但除了半夏只是受了驚嚇又喝了水以外,其余諸人皆有或多或少的內傷,連下船都不能,徐之敬再怎么鐵石心腸,也還是親自醫治了他們,直到性命無憂只需休養,才下了船,和城中的徐家子弟匯合。
這時候淮水上游發生瘟疫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盱眙城早已戒嚴,遠不是馬文才等人剛剛來時的樣子,就連徐之敬都頗費了一番功夫,才不得不用了“徐氏醫者”的身份,才入了城。
現在是出城容易進城難,四門每日早早落鎖,流民居住的地方每隔幾日就有醫官去查探,但凡在城中咳嗽了幾聲被聽見了,都有差吏把人帶走,也不知道帶到哪里去了。
加上氣越來越冷,得了傷寒的人原本就多,一時間,盱眙城里氣氛怪異,每都有不少偷偷摸摸像是做賊一般來看病的人,生怕因為傷害被官府抓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這醫館是徐家開的,坐鎮的也是徐家直系的弟子,雖不是徐雄的親生兒子,但也大多是徐家旁支別房的醫者,見到徐之敬回來了,即便他年紀尚輕,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個個來回報最近的情況。
“家主現在應該在鐘離郡附近,那邊得了疫病的人太多了,朝廷也不管,只是讓士卒封了路,不給里面的人出來。六郎原本是送藥去的,結果也回不來了,現在家中才沒有主事。”
“開什么玩笑,六郎才幾歲,父親居然也把他帶來了?”
徐之敬聽弟弟徐之才居然也被帶上了北面,當場驚得站了起來。
“你們也不制止?!居然讓六郎去送藥?”
“六郎原本是被安置在醫館里的,并沒有人要他去,是他非要去的。他是主家,就算六郎尚且年幼,我們又如何能制止的了?留下的刀衛皆奉六郎為主……”
徐家幾個弟子苦著臉,惴惴不安道:“現在醫館里也斷了藥,平日里病人來看病,都沒辦法開藥,只能開了方子叫他們到外面藥鋪去抓藥。家主還再三催促讓我們趕快再送藥過去,三郎,這如何是好?”
但凡士族,皆有祖業,徐家也不例外。和圍田占澤,興修莊園的大部分士族不同,徐家因為家學的原因,田地山林除了種糧食以外,大多種植的是藥草。
因為徐家分“醫”、“藥”兩脈,主系學醫,分支庶子大多是學藥,經營家中藥園或藥山,所以除了身份地位比不上嫡系的尊貴,衣食卻是無憂。
幾百年下來,但凡徐家門人所在的地方,大多有經營藥田和藥山,這盱眙也不例外。
只是淮河暴漲之前連下了許多日的大雨,今年藥草也有許多遭了災,后來起了大水,種植的草藥更是嚴重受損,許多都不能用了。
更別草藥要立刻派上用場,還要經過許多加工的過程,徐家這位家主三番五次討要家中的草藥,可徐家這些門人也是叫苦不迭——庫存的已經用的差不多了,今年收的還派不上用場,現在道路到處斷絕要運一時也運不上來,各處都在囤積藥草,又到哪里去借調能用的來?
無奈分家發達,是依靠著主家醫術冠下的名聲的,家主但有所需,家中醫館皆是從命,只是背地里肯定多有不滿。
好生生經營的“生意”,卻突然變成了開善堂一般,哪個理事的會愿意?
一抓到機會,自然是要訴苦。
徐之敬不是笨蛋,一見家中幾位長輩一副隨時會哭嚎的樣子,知道館中即使沒有他們的那么艱難,大概也差不多了,沒有跟父兄一樣“慷慨大方”,而是好生安撫了他們一頓。
“這樣行善下去不是事,你們且放寬心,我先去官府領個通關文書,就去鐘離郡把我的父兄們‘請’回來,家不可以一日無主,他們來了這么久,也該回來歇一歇了。”
這些人來原本就是想要徐之敬給個切實的法,這樣的“善事”還要進行多久,一聽他要請回徐家門人,一個個喜不自勝,連連道謝。
徐家名聲大,也總被名聲所累,并不是每個人都立志要濟世救人,對于大部分徐家門人而言,行醫售藥不過是因為生在徐家,以此為生最為方便而已。
徐之敬也明白在這樣下去,北地的徐家門人將不會再給父兄任何支援,畢竟這些產業名義上屬于東海徐氏,可這么多人卻靠著這些產業為生,真要被掏空了家底,誰也熬不過這個冬。
與其那樣,不如自己來做個惡人。
他打定了主意,便連召了七八個管事的過來,有的安排侍衛,有的安排打點官府,有的要準備進入疫區防疫的藥物,更多的是要求準備些錢糧物資的,他擔心自家父親和兄弟在那邊缺衣少食會吃苦。
這一番準備后,徐之敬想了想,又請人去請了馬文才來。
馬文才聽徐之敬回來了,當然沒有一刻耽擱。他其他幾個侍衛還在岸邊那船上休養,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還得向徐之敬打探消息。
見了徐之敬,兩人也沒客套什么,徐之敬直接開門見山:“你那幾個隨扈都沒什么性命之憂,驚雷受的傷最重,要養的長一點,祝英臺身邊那個叫半夏的廝正在照顧他。細雨隨時可以回來,但放心不下追電,便也只能請我向你帶個話,是等追電能下床了便回返。”
馬文才聞言松了口氣,雖然人人都跟他三人沒事,但沒聽到徐之敬明確沒事,他總是不放心的。
“還有,祝英臺身邊那個叫半夏的書童是個女子。”
徐之敬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會稽學館里不得留女人,侍女或粗使丫鬟都不能留院,你最好提醒下祝英臺,別給館里惹麻煩。”
馬文才沒想到徐之敬會突然對他這個,心中暗叫著好險,若是祝英臺是被徐之敬救了,不定現在身份也被揭穿了。
“大概是從貼身照鼓侍女,左右也不是什么嫵媚妖艷的,惹不出什么事。”馬文才定了定心神,替祝英臺遮掩著,“我回去會勸勸祝英臺的。”
徐之敬很隨意地點零頭,顯然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里,之后拍了拍手,讓家仆抬出兩箱東西。
他當著馬文才的面打開,一箱里面是滿滿當當的銅錢,已經被串好了,顯然是從庫房里拿來隨時準備用的,一箱里面是絲絹錦緞,一匹匹碼好,也是這時的硬通貨。
“徐兄,這是……”
馬文才吃了一驚。
“我們的值錢東西大多在船沉的時候下落不明了,應該都喂了魚。你從陸路帶的都是些不要緊的輜重,身后還拖著梁山伯祝英臺傅歧幾個吃飯的,要回會稽去有些麻煩,這些你用作盤纏。”
徐之敬解釋著,“姚先生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也為他準備了謝禮,一會兒家人就會送過去。”
“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馬文才一聽便知道了為什么。
“瘟疫開始蔓延了,北面情況應該更糟。現在四處在封城,你們不趁現在走,等消息傳開,你們就走不掉了。我來這里是為了拉我父兄回頭,不達到目的之前,我不會離開這里,所以我最近不會回返學館,賀先生那里我會修書一封明情況。”
罷,徐之敬又認真地看向馬文才:“那子云先生所求之事事關重大,絕不是我們幾個學子能摻和進去的,趁著這個機會,你早點抽身才是,我們將他帶了一路,連命都差點沒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聽見徐之敬勸他早日抽身離開陳慶之身邊,免得被波及,馬文才也只能苦笑了一下,點零頭。
“我明白利害,會慎重的。”
徐之敬見馬文才沒有給他肯定的答復,表情也有些遲疑,不過沒什么,只是像閑聊般隨口又提了一句:
“這幾我就要去鐘離郡見我父親,醫館里無人主事,怕也留不了你們太久,子云先生那邊不知何時離開,我也好為他準備議程……”
這竟是要在走之前,將所有無關熱都打發走,以免給徐家惹禍?
一時間,馬文才也不知該夸這徐之敬有魄力,還是該笑他想的太簡單好。
“這我就不知道了,子云先生接下來怎么安排,不是我等會提前知道的。”
馬文才也理解徐之敬的顧慮。
“你最好親自去問問,他既然是來查蠟丸的,大概也要起身去陽平郡了。”
聽到陳慶之是要走的,徐之敬這才隱隱松了口氣,自臨川王不管不關使出殺人滅口的陣勢之后,徐之敬就擔心這位權勢滔的王爺會將自家當做眼中釘。
他家不比往日,現在出誓人太少,幫不了他們家多少,臨川王要碾死他們,跟碾死一只螞蟻也差不多。
“我父兄心里只有救人,可我家中還有老,不得不為他們多想一點,讓馬兄見笑了。”
徐之敬也不怕馬文才笑話。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耽擱,這就去找子云先生問問。”
馬文才聽出他的“送客”之意,體貼的告了辭,對徐家送的盤纏也卻之不恭,領著幾個抬箱子的仆人就直接去了梁山伯住的地方。
細雨不在,馬文才也不耐煩處置這些錢糧,如今所有的資源,都是梁山伯幫著打理的。
梁山伯見馬文才抬了這么兩大箱子來也吃了一驚,待問清是徐之敬來了,送給他們做盤纏的,也唏噓不已。
誰能想到剛出發時恨不得和他們劃清界限的徐之敬,在一番經歷之后,竟細心到替他們考慮回去的盤纏這種事情呢?
這便是患難之交顯真情了。
另一邊,徐之敬派出的家仆也將作為謝禮的金餅送到了姚華住處,姚華幾人聽徐之敬回來了,而且這幾日就要前往鐘離,心中都有些激動。
他們之前從壽陽偷偷越過兩國國境進入梁國,便是走的鐘離郡燕縣的隱蔽道,再越過一座山頭,就能從渦口進入壽陽境內。
那時鐘離郡雖然守衛森嚴,可是也不是不能過去,可如今四方道路被淹毀,橋梁也斷盡,只能從修復好的官道走,但他們得到的消息是因為瘟疫的緣故,官道都被封了,進出都很困難,他們沒有合理的理由,湘州將軍的薦書在這時候用是給王足惹禍,根本進不了鐘離。
之前他們便想要混進徐之敬的隊伍進鐘離,可又找不到什么合理的理由跟著徐之敬,如今聽徐之敬隨時可能走,自然是又急又喜。
送走了徐家送禮的仆人,姚華對放在案上的金餅毫無所動,只蹙著眉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陳思了解自家的主公,若是露出這樣的表情,必是要去做什么棘手的事情,心中有些忐忑,猶豫著開口:
“主公,您是想找徐之敬……”
“不,徐之敬是個性子有些涼薄的,我們的‘苦衷’,不見得能讓他放下防備,冒著未知的危險帶我們這群陌生人一起走,我只想到個曲折的法子。”
姚華拍了拍陳思的肩膀。
“你別擔心,能不能成,明早便知。”
陳思被姚華的話的云里霧里,越發忐忑不安。
***
深夜里,馬文才處理好了一些瑣事,安排了疾風值夜,便早早地休息了。
他要想辦法交好姚華,在不刺激到他、也不讓他感到威脅的情況下,出傅歧的請求,還要在這幾日安排好隊伍里的事情。
子云先生準備亮明前往陽平,他一介白身跟著一位侍御使出發顯然是不合適的,那這幾日他就要和梁山伯商量好南下的行程。
還有受贍幾個侍從,少不得要在馬車上顛簸一陣,這傷藥和照鼓人手……
他越想越是頭疼,加上幾位得力助手不在,這幾找馬具也好,找黑豆也好都是親力親為,也頗有些勞累,就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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