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臺和梁山伯、馬文才及傅歧等人都是同窗好友, 好到一起落過難,一起討過飯的交情。
但實際上, 祝英臺很難對他們幾個生出“性別”意識。
她穿來的時候已經二十二歲了, 都大學畢業了,而到會稽學館讀書時這幾個男孩子才十來歲,還是高中生的年紀, 就連最成熟的梁山伯也才剛剛二十歲。
她上輩子讀的是理工科學校, 一個班上就幾個女生, 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純和尚的環境,這輩子和他們相處, 從來沒有自己是女性的自覺,總覺得自己就是混入他們之中的“哥們兒”。
就算想談戀愛,馬文才那樣傲嬌龜毛有潔癖的難搞男生就不了,傅歧就是一中二期少年, 梁山伯則因為一直以來很成熟, 但也因為這樣太過彬彬有禮,有時候就像隔著什么。
如果要拿做比喻的話,馬文才這樣的拿到的劇本大概是“霸道總裁愛上我”風格的,傅歧那樣的就是“我的狼狗”什么的,到了梁山伯, 活脫脫就是每一本里那種性格好本事佳但莫名其妙就是只能當配角的那種好哥哥。
如今看到梁山伯居然也會為了\/黃\/書害羞、還會看這種東西看到上面全是水漬,祝英臺耳邊好像聽到什么“嘎啦”一下碎聊聲音。
有種偶像破碎, 看到“優等生”也是會偷偷打灰機的感覺。
她才不信是口水呢!
她沒吃過豬總見過豬跑, 男生對著花花公子流的會是口水你逗我?
眼看祝英臺瞪大了眼睛, 臉上寫滿了“我不信啊我不信”,梁山伯又是羞又是急,磕磕巴巴也解釋不清楚,最后居然憋屈到“哎喲”一聲掩面而出。
這是什么騷操作?
祝英臺撓了撓頭,轉頭去處理桌上的瓶瓶罐罐和那些避火圖冊。
“既然梁山伯不好意思,我還是給他點私人空間吧。”祝英臺若無其事地繼續檢查著那些圖冊,心想。
“這種事撞到是比較尷尬,我就假裝沒聽懂算了……”
起來,要是遇見這種事的是馬文才,那被嚇得捂著臉逃跑生怕被滅口的大概是她?
不定還要被反過來訓一頓什么的。
畢竟馬文才的特長是“先聲奪人”。
要是傅歧的話……
哈哈哈那當然是毫不猶豫地嘲笑回去哇!
這么一想,果然只有梁山伯的畫風是正常的。
真普通人祝英臺突然覺得有些安慰,至少他們之中還有幾個正常的。
祝英臺本就是個思維跳躍的貨,這種簡單的試驗也不需要全身心投入,雖然要裝著若無其事干活的樣子以免梁山伯或是御史臺的人突然進來,但實際上腦子里亂七八糟想著一大堆東西,思想都不知道放飛到哪里去了。
一會兒是“想一想梁山伯也二十多歲了在這個時代孩子應該都能打醬油了,他還是單身對\/黃\/書感興趣才是正常的吧”?
一會兒是“哇但是這幾本書畫的都很扯淡啊要是梁山伯的啟蒙讀物是這些這不是誤導青少年嘛”這樣的。
就這么七七八八想了好一會兒,她也將所有能嘗試的方法全部嘗試了一遍,最終得出“這些圖冊完全沒有問題,就是他們看到的那個東西”的結論。
這么一想,如此大題做的御史臺也挺有意思的。
她收拾好瓶瓶罐罐,然后坐下來像是之前無數次那樣,鋪開張紙用古代人能看得懂的方式寫著“實驗結論”,手從幾本用作素材的書冊上拂過。
而后目光就在那張梁山伯流過“口水”的畫面上停住了。
剛剛光顧著震驚了,沒發現這張圖特么畫的不是男女,而是男男啊!
女裝大佬也是男啊!
原本就是腐女只是把腐女之魂隱藏起來的祝英臺“蹭”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她想起之前阿兄的“梁山伯喜歡你”,想起自己之前作出的斷袖推論。
剎那間,梁山伯為什么二十多歲還沒成家生孩子有了理由。
媽啊,誰告訴她“梁祝”的真相難道是這個?
那傳里梁山伯知道祝英臺是女的吐血身亡什么的完全不能細想好不好!
祝英臺焦躁地搓著手掌,像是發現了什么大的秘密。
“完蛋,我剛剛那個表現是不是傷了他的自尊?”
祝英臺立刻想到更重要的事,心中震驚。
“可我根本沒仔細看內容,沒想到是女裝男VS男啊!”
一想到自己這個腐女的態度可能會對人產生傷害,祝英臺立刻坐不住了,將“實驗結論”和那些圖冊收攏好,出門去找梁山伯。
梁山伯這間放證物的屋子有專人把守,祝英臺倒不擔心有人趁機生事,關上門,和入口的侍衛打個招呼,問清楚梁山伯去的地方,祝英臺找了過去。
祝英臺找到梁山伯的時候,梁山伯也不知是和誰起了爭執,旁邊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低級官員在伸頭探腦。
御史臺是實權部門,又一直被寒門把控,其內部爭斗并不弱于朝堂,不但派系林立,不同職權的御史也有鄙視鏈,那種想象職鐵面無私”的刺兒頭,在御史臺中未必能過的快活。
梁山伯高門庶子的假身份在其他地方沒人看得上,在御史臺這里卻已經算“出身名門”,再加上他既會做人又會做事,還有祝英臺的“參考答案”幫助,奏疏還寫的極為漂亮,所以升職速度極快。
這幾年里,“裴山”從最低的監察御史到殿中御史再到侍御使,內有祝英臺外有馬文才,消息靈通耳目靈便,幾位主官都對他信任有加,在御史臺里是飛速上升的,總有幾個看他不順眼。
只是他做人太過滴水不漏,就算看不順眼也找不到什么可以抨擊的地方,無非就是在梁山伯“涂脂抹粉”和“愛怕馬屁”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折騰,還顯得特別沒器量,久了也沒人再支吾了。
但隨著梁山伯從臨川王府回來,還是有一些傳聞悄悄傳出,只是沒人敢在明面上。
這本是職場傾軋常見之事,梁山伯這幾年里暗地里的刀光劍影也不知見了多少,這種事都不當回事,原本在對方起了頭的時候應該調頭就走的,只是想著和祝英臺在一起試驗那些避火圖實在是太局促,所以才耐著性子在這憩了一會兒。
沒想到他“不以為意”卻被別缺成了自己看不起他,越越是過分。
“……我裴家子弟無論嫡庶都習武讀書,你明明出身裴家怎么毫無武藝,原來不但是個涂脂抹粉的娘貨,還有那樣的毛病!”
這位姓范的御史看著梁山伯滿臉不屑。
“也是,你出身富貴,斷袖這種勾當尋常百姓可玩不上。只是先前我看你年紀這般大還沒有婚配,原以為是你舉止古怪性格油滑沒有良配,現在看起來,嘖嘖……”
梁山伯頭疼的揉了揉額心,還是站起了身。
這位范御史并不是什么壞人,他性子剛烈耿直,在道德上還對人對己有都極高的標準,還特別喜歡倚老賣老好為人師。
御史臺里有時候也需要這樣的人物,用得好也是一把利刃,可這樣的人實在沒幾個愿意和他打交道的,梁山伯也只能玩維持著面子上的“尊敬”。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位范御史總是覺得他會“誤入歧途”,時時刻刻都盯著他,常常沒事就指點江山一番。
范御史果然沒看懂眼色,還在絮絮叨叨:“我是為你好,尋常斷袖的郎君不是容止過人就是嬌俏可愛,否則注定不能長久。我觀你這‘姿色’,怕是連斷袖都沒人愿意,我勸你還是回歸正途,找一良家子早日成親,享受過了那正常的人\/倫,再添幾個兒子……”
眼見著他越越是過分,連床笫之事都拉出來羞辱人,讓旁邊聽著的祝英臺頓時怒了。
他娘的!
直男癌加生殖癌啊這是!
“裴郎!”
祝英臺突然妖嬈出聲。
范御史滔滔不絕的話突然被打斷,不悅地停住。
梁山伯聽到這聲音,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來。
見梁山伯轉過身,祝英臺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乳燕投林般靠近他的身邊,攬住他的胳膊,依了上去。
“裴郎,不是陪我一起弄完嗎?怎么你一個人出來了,讓我在屋子里好生無聊……”
她本就身量嬌、長相清麗,此時對著范御史笑了笑,眼中看到心上人時才有的歡喜。
容止過人不敢當,夠“嬌俏可愛”了吧?
范御史嘴唇翕動,指著梁山伯和祝英臺哆嗦了半不出話。
“我那邊避火圖看完啦,你幫我收拾收拾,咱們一起回去。”
祝英臺一邊,一邊挽著梁山伯的胳膊,朝安放證物的那間屋子方向走去。
梁山伯似乎有些懵逼,被祝英臺挽著她什么就是什么,全服心神全在靠著自己胳膊的祝英臺身上,就這么被帶走了。
“今晚去你那兒,還是去我那兒?”
直到走出好遠,看熱鬧的同僚們還隱隱能聽到祝英臺著什么。
“裴,裴御史,這,這真是真人不露相……”
一位同僚咋舌。
“看那位長相,應該年方十五六歲?”
“穿的是清官的官服吧?十五六歲能出仕,這得是什么門第?”
更多的是猜測那男孩的出生。
能以庶子身份與高門子弟“斷袖”,這都不是牛,這特么是牛上了啊!
“他們什么避火圖……”
好八卦的竊竊私語。
“裴御史不是會在衙門辦私事的性子,應當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也有實事求是的討論著。
“聽今日有東宮一位處理書籍絹帛的高人過來幫忙,他那位怕是東宮過來的。”
眾人越越是玄乎,在看遠處兩道身影一個身量嬌一個寬肩闊胸,一看就知道誰是雌伏的那個,別長相和出身差距那么大,一時間都不由得向范御史看去。
之前他還“你這姿色斷袖都找不到人”,簡直是啪啪啪打臉。
被眾人盯著的范御史臉色又青又紅,終于受不了他們的目光,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