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總?”</br> “小沈,我記得你現在是在我女兒那個學校當老師?”</br> “是。”</br> “教的幾班?”電話那頭的紀亞卿問,“見過我女兒么?”</br> 車內一片寂靜,語琪側轉過身子來看他,沈澤臣無奈地笑了笑,“嗯,我是她班主任。”</br> 兩邊的聲音都靜了片刻,然后那邊的紀亞卿低低地嗯了一聲,說,“那你注意過沒有,她跟哪個老師走得比較近?”</br> 沈澤臣頗感頭疼,看向語琪,她無所謂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捏了捏。</br> 沈澤臣默了片刻,輕輕對那頭的紀亞卿道,“我不太清楚。”</br> 可紀老狐貍并不好糊弄,他在那邊優雅地輕笑了兩聲,“那小沈你可清楚,她最近可有哪門成績進步極快。”</br> 這事一問便知,無可隱瞞,沈澤臣只好如實相告,“嗯,數學。”</br> 那邊沉默半響,低低地笑起來,“我記得你在她們學校教的就是數學?”</br> 沈澤臣默然半響,答是。</br> 紀亞卿輕笑著說知道了,隨即掛了電話。</br> ……</br> 周五。</br> 高二組數學辦公室。</br> 語琪在外面敲了敲門,片刻之后,里面傳出一聲沉靜溫和的請進。</br> 她開了門,先探進去一個腦袋,正和沈澤臣看過來的視線對上。</br> 他見進來的人是她,臉上那副公事公辦的冷靜沉穩立刻散去了七七八八,他摘去了眼鏡揉了揉鼻梁,隨意地問,“不是早放學了么,怎么不回家?”</br> 辦公室里其他老師都不在,大概不是到自己班上去做講話了,就是去接待學生家長了,而沈澤臣這個正牌班主任卻還沒去班級,足可見其中有些問題。</br> 語琪走過去瞧他。</br> 沈澤臣闔著雙眸,十指交叉搭在小腹,整個人都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她繞到他椅子后面,抬手覆在他雙肩上,輕輕揉捏了兩下,壓低聲音問,“怎么了?”</br> 他搖了搖頭,反手探過去,握住她的手自然地摩挲兩下,“頭有點兒疼。”話剛說完,他便感覺到有手指無聲地落在兩側太陽穴上,畫著圈兒地緩緩按揉起來。</br> 他也沒再說話,頭往后仰去,輕輕地靠在她身上。</br> 外面的走廊到處都是往來的家長和學生,比起往日更加喧囂吵鬧,可辦公室內卻只聞兩人輕淺的呼吸之聲。</br> 直至一聲敲門聲將此打破。</br> 語琪立刻松手,沈澤臣也坐直上身,沉聲道,“請進。”</br> 進來的人是施城。</br> 他身上的制服松松垮垮,一進門瞧見兩人就不再往里面走了,隨意地靠著一個格子間懶懶一笑道,“老師,家長都到了,我們等你好久了。”</br> 沈澤淡淡嗯一聲,揉了揉眉間,起身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br> 語琪跟在他身后,經過施城的時候在他背上大力地拍了一掌,“走了,還賴這兒干什么。”</br> 施城被她一掌拍得呲牙咧嘴,倒也不生氣,只像是兄弟間開玩笑似得,一抬手勾住了她脖子,“你來喊個人怎么磨蹭了這么久,還得我親自上陣。”</br> 語琪還未回答什么,沈澤臣就停下了腳步。他瞥了一眼那只勾在她脖子上的手臂,看向施城的眼神沉靜而冷淡。</br> 施城摟著她的手僵了僵,然后有點兒不自然地收了回來,但他到底橫行無忌慣了,很快便恢復了懶懶散散的無所謂模樣,還沖他頗燦爛地笑了一笑。</br> 他笑了,沈澤臣卻沒有笑,他沒什么表情地淡淡道,“你回班里跟他們說,我馬上就到。”</br> “啊?”</br> 語琪將施城往前一推,將重色輕友的立場站得十分堅定,“讓你去你就去。”</br> 施城嫌麻煩似得嘖了一聲,“行行行,我去我去。”</br> 見他走了,語琪將手插在制服口袋里,晃到沈澤臣身邊,“我以為你不會在乎這些的。”</br> 沈澤臣看她一眼,當他不笑的時候,那雙狹長漂亮的丹鳳眼看起來真的挺有氣勢的,語琪唇角的笑容立刻收斂了起來,一臉正經地看著他,誠懇至極地道歉,“老師,我錯了。”</br> 他默了默,并沒有如她所愿揭過這一章,而是不動聲色地接了下去,“錯在哪里?”</br> 她瞇著眼睛又笑起來,“錯在太會做人,沒有跟前男友老死不相往來。”</br> “紀語琪。”他一字一頓喚她全名,臉上一點兒笑意都沒有,冷淡嚴肅得像是監考的老師看見了作弊的學生。</br> 語琪連忙把尾巴夾好,看著他笑得格外討好,“我錯了,等會我就去跟施叔叔揭發施城最近干過的壞事,讓他扣施城的零花錢行么?”</br> 沈澤臣臉上冷淡的神色留不住了,他忍不住笑了笑,“你肚子里除了滿腔壞水兒還有什么?”</br> 見他笑了,語琪也笑了起來,“沒了。”</br> 沈澤臣看她一眼,轉身走了。</br> ……</br> 大多數的學生都回家了,只有幾個留下來等家長。</br> 學生的課桌和椅子對于這些身為老總的家長而言都太簡陋不適了,各個都皺著眉頭調整姿勢,看上去十分之十二的不滿意。</br> 沈澤臣夾著筆記本走上講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紀語琪位置上的紀總,這個男人一臉的閑適輕松,優雅的坐姿和從容的神態在一群拉長著臉的家長之中格外顯眼。</br> 沈澤臣以為自己在這種場合之下看到這位紀總會尷尬,可那時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卻是,這對父女倆真像。</br> 不只是眉眼的相似,他們坐在那里的姿勢和氣質也極像,只不過紀亞卿身上更多的是一種穩坐天下的優雅慵懶,而紀語琪的鋒芒更盛一些,多少有些咄咄逼人。</br> 兩張面孔似乎相疊起來,沈澤臣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天的那通電話。</br> 想到這里,那時答“是”時摻雜著尷尬與窘迫涌了上來,他不動聲色移開了與紀亞卿對視的視線,垂落到筆記本上,按著之前擬好的綱要講起來。</br> 教室里面,沈澤臣的聲音清清淡淡,有條不紊地講著話,教室外的走廊上,語琪跟施城靠在墻上等著家長會開完。</br> 百無聊賴,語琪懶懶地問,“黎安安的事處理的怎么樣了?”</br> 施城望望天花板,“沒怎樣。”</br> “怎么?”她笑著調侃,“你準備假戲真做了?”</br> 施城沒回答,卻轉過頭來看她,神態難得地帶點兒認真,“先別說我,你接近這沈老師為了什么我不關心,但有句話看在我們的交情上我必須得說。”頓了頓,他帶點兒告誡的語氣道,“他心思不簡單,你要真栽在他身上,就麻煩了。”</br> 語琪多多少少有些訝然,“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施城,你剛才跟我勾肩搭背的都是在裝傻?”</br> “……好歹我們也是談過一段的關系,你對我的了解就只有這個程度?”</br> 她不以為意地笑笑,“那你看出什么來了?”</br> “在你們的關系里,他占據著上風,而且,他遠遠比你清醒。”</br> 語琪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枉我提醒你黎安安那事,不過放心……我的心思,也不簡單。”說罷她轉身進了教室,在紀亞卿身旁的空位置上坐下,壓低嗓音問,“講到哪里了?”</br> 紀亞卿似笑非笑地偏過頭來看她一眼,“講到你了。”</br> “……?”</br> 紀亞卿回過頭去,看著講臺上的沈澤臣輕描淡寫地道,“說你學習努力也進步很快,這次考了年級第一。”</br> 語琪微微一怔,繼而看向黑板前的沈澤臣。</br> 他站在那里,一如既往的沉靜安然,開家長會的模樣跟上課講題時差不了多少,冷靜又鎮定,叫人沒來由地便心生信賴。</br> 班主任在家長會上表揚考了第一的學生是很正常的事情,表揚一個進步飛快的學生更是正常不過,可此刻站在講臺上這個英俊斯文的講師夸得不止是學生,還是他新上任的小女朋友,他母親的情人的女兒。</br> 這下面藏了太多說不清的曖昧和秘密,實在是道不明的尷尬。</br> 語琪因此而十分佩服他,她聽得都有點兒臉紅了,可這男人夸她的時候臉上竟看不出絲毫異樣來,像個真正的模范老師,仿佛專業又盡責的模樣,正經得一塌糊涂。</br> 一旁的紀亞卿面上維持著微笑,嘴唇不動地輕聲道,“什么感覺?”</br> 語琪沒配合他用這種小學生上課偷偷講話時用的把戲,端起冷靜的腔調,“什么什么感覺?”</br> 紀亞卿微微一笑,笑容優雅,心思八卦,“被小沈老師當眾夸獎的感覺。”</br> “……”語琪一點兒不慌張,她鎮定無比地反調戲回去,“這話應該問你才對吧,在家長會上聽到女兒被夸,虛榮心是不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啊老頭子?”</br> 紀老頭子寶刀不老,鎮定地還擊,“你考年級第一又不是為了我,有什么好虛榮的。”</br> “……”</br> 紀亞卿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br> 語琪涼涼地回他一眼,“怎么了?”</br> 紀亞卿唇角笑意漸深,“有必要瞞下去么,你是我的種,還跟我玩心眼?”</br> 語琪不說話了。</br> 講臺上的沈澤臣一直不動聲色地關注著他們這邊,此刻講到一個段落,略頓了一頓,看向這兩個人。</br> 父女兩個的反應出乎意料的一致,迎上他視線的同時,臉上霎時綻出一個完美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一般。</br> 沈澤臣看著兩人停了片刻,覺得應該給明顯被壓制住的女友解個圍,于是他不緊不慢地開口道,“紀語琪同學今天也在,我們請她上來,介紹一下學習經驗。”</br> 在座的諸位家長或多或少都聽過紀亞卿的大名,故而也都知道紀語琪是何人物,聞言紛紛轉過頭來,帶著好奇的目光圍觀這位冉冉升起的新學霸。</br> 紀亞卿輕笑一聲,壓低聲音道,“去吧,你的老師叫你呢。”</br> 語琪覺得他說你的老師時候的語氣怪怪的,你的兩個字咬得較重,好像沈澤臣是她一個人的老師一樣,她斜了老不正經的紀老頭子一眼,起身走向講臺。</br> 沈澤臣把講臺讓給她,與她錯身而過時,給了她一個溫文安撫的眼神。</br> 語琪只好趕鴨子上架地這么上了講臺。</br> 雖然倉促而毫無準備,但好在處理這種情況的經驗夠多,應付起來還算綽綽有余。更何況她有個活生生地把個紈绔子弟送進名牌大學的經歷,說起學習經來是真的頭頭是道。</br> 跟普通學生不一樣,她往講臺上一站,根本就是個老師的氣場,不帶半點兒怯場和緊張,講起話來自信沉著,落落大方,甚至讓臺下好些老總都覺得這個“別人家的孩子”要是自己家的就太好了,以后就不必擔心孩子鎮不住董事會里那幫人精了。</br> 沈澤臣也在下面看著她,覺得紀家的風格可能就是這樣,私底下撒嬌耍賴什么都干得出來,像是沒長大的小孩子,但一到關鍵場合,這父女兩個都像是完美的機器人,笑容優雅,舉止得體,看起來比誰都要端莊正經。</br> 她的視線撇過來,正撞上他看她的目光,她似乎微微楞了一下,繼而不動聲色地抿唇一笑,輕巧地移開了視線,但眼角卻浮起了些許狡猾的得意。</br> 他有些無奈,卻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br> 他知道她在笑什么又在得意什么,是的沒錯,剛才他在看著她發呆。</br> 倒不是因為她太漂亮什么的,當然,她的確漂亮,但這并不是理由,他已經過了被外表輕易吸引的年紀了,剛才只不過是又發現了她的另外一面,并為此感慨了片刻而已。每個人都有很多面,了解她越多,越覺得這個女孩簡直跟她父親一樣神秘莫測,挑事生非的時候比誰都囂張桀驁,有所圖謀的時候又比誰都乖巧順從,下定決心做事時比誰都要認真細致,還有此刻,他新發現的又一面,她面對這些年紀比她大得多的長輩,這些足以呼風喚雨的老總時,依舊是這樣自信沉著,從容不迫。</br> 當然,他一直知道這個小姑娘很聰明很優秀,但是那時跟此刻的心態是不一樣的。</br> 以前,他看到她身上顯露的優點和閃光之處,只會生出微微的詫異和欣賞,可現在不一樣,這個站在講臺上是他學生,也是他的小姑娘,在欣賞之外,他又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像是父親看到了長大的女兒,又欣慰又自豪,情不自禁地便想要揉揉她的腦袋。</br> 他想,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為女友而感到驕傲。</br> ……</br> 沈澤臣可能算是最不拖泥帶水的班主任,前后加起來,他僅僅講了十幾分鐘左右,便叫同學去叫其他老師分別來臺上講話。</br> 家長會差不多結束之后,沈澤臣去看教室后方,卻發現紀家父女倆的位置空了,人已不知去向。</br> 他挑了挑眉,打了個電話給紀語琪。</br> 電話接通,她嗓音清冷,“喂?”</br> “你在哪里?”</br> 聽出是他之后,她聲音溫和下來,“在你辦公室。”</br> “紀總呢?”</br> “他也在。”</br> 沈澤臣默然片刻,安撫道,“我馬上就回來。”</br> ……</br> 沈澤臣以為回到辦公室,看到的會是一副父女對坐著安靜對峙的場面,誰知道事實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br> 不知道是誰把百葉窗簾卷了起來,這對父女兩肩并肩地站在窗臺前朝外面看,場面看起來分外和諧。</br> “年輕人就是有活力,這個點了還在打球。”紀總拿著紙杯一邊喝水一邊指了指樓下不遠處的籃球場,饒有興致地道,“好像看球的女孩子還算多嘛。”</br> 語琪陰陽怪氣道,“下一句就是你年輕時候,看你打球的女孩可比這要多得多。”</br> 紀總笑一笑,一點兒也不謙虛地點頭道,“是這樣。”</br> 她冷笑一聲,“好漢不提當年勇。”</br> 紀總不以為意,一把攬過她,夾著紙杯的手搭在她肩上,點了點遠處的操場,“你們操場怎么看起來那么寒酸?”</br> 她萬分唾棄,“距離遠所以顯得小,你沒學過物理么?”</br> “那也沒看著這么小的啊。”</br> 語琪懶得理他,“要么你捐錢修個大的,要么就別評頭論足。”</br> “你這小崽子今天脾氣是大啊,”紀亞卿啼笑皆非,“怎么我說一句你就頂一句……嗯,小沈?”</br> 在門口站了許久才被發現的沈澤臣頗感無奈,他微微一點頭,“紀總。”</br> 有了外人在場,紀亞卿立刻恢復了優雅舉止,微微一笑道,“在這里教書還適應么,我這女兒從小無法無天,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br> 紀亞卿的客套還沒進行到一半,語琪就涼涼地拆臺道,“別裝親切長輩了,說人話。”</br> 紀亞卿被噎得一僵,默然片刻后給了出言不遜的女兒一個暴栗,也不鋪墊了,直接轉過頭來看著沈澤臣道,“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br> 沈澤臣沒想到這么直接,很是愣了一下,還是語琪哼笑一聲后回答的,“就這個禮拜。”</br> 紀亞卿聞言笑起來,“那正好,今晚到我們家吃個飯,把小阮也叫上,我們四個聚一聚。”</br> 語琪:“……”</br> 沈澤臣:“……”</br> “怎么了?”</br> 沈澤臣不好開口,語琪只好站出來道,“你不覺得太快了點兒么,老頭子?”</br> 紀亞卿不理會,“我和你阮阿姨都熬了幾年了,好不容易有了你被小沈制住的這一天,以免夜長夢多,得立刻摘取革命果實。”說罷他敲板,“就這么定了,小沈,今晚把你媽叫上,我們回家一起吃個飯。”</br> 語琪試圖告訴他這不現實,“在家里吃飯,誰做?”</br> 紀亞卿不以為意,“你和你阮阿姨啊,正好你們兩個交流交流感情,我和小沈也多聊一聊。”</br> 誰料得到,此話一出,他的女兒女婿竟一起拆他臺。</br> 語琪冷笑,“你自己提議的你怎么不做?”</br> 沈澤臣無奈地說著一個事實,“母親從來不會做飯。”</br> 紀亞卿只好兩個話題一起回答,“不是說君子遠包廚嘛。小沈你不知道,小阮最近剛學會做飯,還給我做過兩次。”</br> 語琪冷眼瞧他,“你也能算君子?”</br> 沈澤臣無奈地揭發他媽找槍手的事實,“那兩次都是我幫她做好,她帶過去的。”</br> 紀亞卿絲毫不以為意,只撿對他有利的那部分聽,“那正好,小崽子做飯也比我好,你們小兩口一起掌廚,我和小阮就等著享福了。”</br> “……”</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